《十年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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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街-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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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飞自视甚高,也根本不把江远放在眼里,他冷静地迎视江远的肆意打量,那眼镜片后面的目光,同样也是毫无忌惮的。
  直到铃声停止,他俩人才侧身走开。
  自从邓飞那次刻意来嘘寒问暖,年纪上突然盛传我跟他的绯闻。
  尽管邓飞喜欢我早已不是秘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颇有意味地盯着我笑。雯川开始叫我邓夫人,连殷若都会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邓夫人……”
  雯川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把把她的脸推开:“别烦我。你们家邓飞都快把人烦死了。”
  “不不不。他不是我家的。我是独女。”雯川继续无厘头。
  “我真的很烦。”
  “其实据我分析,”雯川说,“这件事是邓飞自己传出来的。”
  “怎么可能?”我很不开心地对她皱起眉头,心里寻思邓飞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懂了吧?这是战术。”雯川一本正经的说,“谣言被说一百遍之后就会成为事实。”
  我根本懒得理她,因为我发自内心不相信。难道我天天跟人说我是刘德华的女朋友,说一百遍就能成为真的?
  “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用这一招吗?”她问我。
  “为什么?”
  “因为他感觉到了威胁。”雯川点点头,好像发现真理一般成就感十足,“这死小子,不简单。”
  周五大扫除的时候,我又负责擦靠阳台那一侧的窗户,不远处的那个人自然又是江远。
  他最近好像很安静,我发现。
  以前上课,他时不时还跟老师顶顶嘴,总是引来叶丹的不满跟侧目:“无聊。”可现在,即使他偶尔挑衅,叶丹也再也不会扭头去表示不屑。也许没有了那些敌对的气焰,他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
  那堂游泳课,是他跟她的转折点。
  可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
  “你在想什么?”我忽然听到有人不满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的抹布已经落到了地上。那抹布好像挡住了他正在拖的地,引得他十分不满,目光好像在责备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我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真是太丢脸了,连忙诚惶诚恐地从床台跳到地面。
  “不好意思。”我伸手去捡抹布,可他的拖布挡在哪里,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
  “请让一下。”我直起身来对着他说。
  “你大白天想男生麻烦你回家去想。”
  “你什么意思?”他的话我简直反应不过来。
  “什么什么意思?真是不知检点。”
  他说完这话,把拖布扔在一边走了。而我只能像只木鸡,呆在原地。
  不知检点?
  他竟然说我不知检点!
  从来没有人这样否定我,而且是用这么恶劣的字眼,若是被我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不知道有多伤心。
  我想我的头顶估计冒起了白烟,可恶的江远,只有他能把我惹得情绪失控,风范全无,然后他自己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可以潇洒来去。
  凭什么?
  十秒之后,我才恢复神智,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喊了一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走廊上一阵寂静,甚至连他的背影我都找不到了。这时我听见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阿安,你怎么了?”
  第三章…2
  阿安,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那么和煦,甚至充满担忧。我多想寻声而去,在他身边寻找一些依靠,但此刻这种情景,我好像被当场捉住的小偷,不知道能往哪里躲。我不知如何解释也根本不敢回头,只好往前冲去。谁知道冲到楼梯的转角,竟跟一个冒失鬼撞了个满怀。
  又是他,江远!
  他居然提了一桶水回来了,这简直让我七窍生烟,原来他在辱骂了我一通之后还镇定地去打了一桶水,那他接下去是不是要镇定地提着这桶水从我身边走过去,然后开始认真地清洗拖把?
  “你没长眼睛啊?”他径直把水放在地上,还是那么大咧咧对我说话。
  难道他真的那么讨厌我吗?我定定地望着他,直到感觉视线开始模糊。
  也许是我的眼泪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这沉默让他不自在,他的神色突然间柔和下来,他讷讷对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是多么奇妙的三个字。这三个字让我感觉到胜利到我这一边来了,它真的过来了!于是我做了平生最放肆的一件事:我很冷静地踢翻了那桶水,看它们全部溅到了江远的身上,溅湿他半条裤腿,然后才冲下楼梯。
  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
  雯川听说了来龙去脉,煞有其事的思考了很久。
  “我想江远可能真的喜欢上你了。”这是她的结论,“他紧张你,才会那么说你。”
  我非常不能接受这个逻辑:“他要通过骂我来体现喜欢我??”
  “吃醋。懂吗?吃你跟邓飞的醋。”雯川很不耐烦地跟我说,“你怎么这么笨。”说完还把抽屉举过头顶,自顾自地找东西。
  连雯川都开始骂我了。
  我心里非常不舒服。
  周六下午,我提着书包回家,一路还想着江远的种种,提不起丝毫精神。转眼又想,自己怎么满脑子儿女私情,让爸妈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得了。
  从学校到工厂家属院不过十分钟的路,我竟走了半个多小时。到楼下花坛的时候,我发现前方有一个瘦削男生,正挎着书包,来回踱步。夕阳余晖将他的周身度上一圈金边,他那样俊美而清朗。
  “等我啊?”我硬着头皮迎上去,心想该来的始终要来,怎么躲也躲不掉。
  “阿安……”殷若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站着,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启齿。“你们快要分班考试了?”
  天才的开场白也不算精彩,我说:“是啊。我都不知道读文科还是理科好呢。”
  殷若似乎不打算拐弯抹角了,直接问我道:“你跟……江远,关系很好?”
  “你想说什么啊,没有的事。”我下意识辩解。
  “阿安……你还太小了。”他只是微微拧着眉,“你不该……”
  他的话触伤了我,对他来说,我从来只是一个不知长进,小小年纪只顾谈情说爱的妹妹。他眼里闪烁的是失望吗?那眼神让我疼痛。
  我对他说道:“我不该做什么?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阿安,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要你担心,你凭什么管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开始口不择言。
  殷若有些诧异,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我绕过他,往家跑去。
  晚饭的时候,我十分心不在焉。我心里不想搭理殷若,但是又怕被爸妈看出端倪,我甚至担心殷若会在爸妈面前告我一状,所以不得已还要偶尔跟他搭个讪。
  但殷若依然跟我爸谈笑风生,我觉得他心理素质很好,善于伪装。
  殷若跟爸爸谈的是他们暑期物理竞赛的事,如果他能够拿到全国一等奖,进而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很可能可以直接报送名校,不必再为高考而辛苦,从此高枕无忧。
  “到时候可以去北京参加夏令营,结束之后在那里多呆几天,好好感受一下名校风采。”爸爸喜笑颜开,仿佛殷若已经拿到好名次,可以去夏令营参加集训了一般。
  “那你暑假都不回来了吗?”我心里一急,忍不住插嘴。
  殷若侧头看了我一眼,好像看穿我在想什么,他微笑安慰我道:“当然不是。我打算集训结束就马上回来。你跟郭雯川不是还要补习物理吗?”
  还好,他还会回来,我为他这句话感到开心。就连他下午对我的责备,我也前嫌不计了。
  可事实证明,殷若不是一个好运的人,或者说,老天喜欢折磨天生有才的人。
  姑妈肾小球肾炎的消息传来,正值物理选拔赛的前一天,爸妈正商量着如何说服殷若等考试完了再走,但殷若没有一点犹豫,知道消息的当时便从教室奔回宿舍,即刻收拾行李。
  爸爸也迅速从工厂请假,他两人坐专车赶回县城。爸爸走时带走了家里的两张存折,妈妈表情同样凝重,我有生以来还没有经历过这样严重的情形。
  殷若离开学校的时候,学校里有些喧哗,许多人站在阳台上,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也有许多人在交头接耳,似乎天才的命运多舛会给他们增加更多的谈资。同时也有人在说邓飞这次占了便宜,没有人跟他竞争,复赛资格得来全不费功夫。
  雯川站在我身边,对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说了一句“无聊”,雯川自然很关心殷若家里的情况,可是姑妈的病情我所知甚少,只知道是尿血的时候发现了病情,到医院检查尿蛋白已经强阳性,肾功能指标严重损害。
  那一晚,我整夜难眠。
  我想起在风中,殷若离去的背影显得那样孤单而瘦削,他的苦难没有人可以为他承担和分享,他是个寂寞的独行者。
  晚上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过,父亲打来的,跟我妈聊了很久,我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内容,只看到妈妈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我唯一听见的便是“那也没办法,钱该花就花吧”。
  两周之后,父亲跟殷若才从县城回来。两人都是风尘仆仆,一身疲惫的样子。我跟妈妈都不敢多言,只顾在厨房张罗晚饭。
  父亲看起来满脸倦容,殷若则憔悴了很多,一直低垂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头发长了些,但也没顾得剪,一顿饭一句话也没有说。吃过饭后,也不再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只是一个人回到他的行军床上睡下。
  爸妈眼神对望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一起进厨房去了。
  我只是知道,姑妈的病情基本控制住了,而这次住院花了近十万元钱。好在父母都是厂里高工,这比数目应该不算大负担。
  我走近殷若的小隔间,看他平躺在那里,如刚到我家那晚一样,他英俊而瘦削的脸上静静淌下了眼泪。
  我不忍打扰,转身想要离开,但他却叫住了我:“阿安,你别走。”
  他的话语带着恳求的成分,让人根本无从拒绝,更何况,我从来没想过拒绝殷若的任何请求。我于是回到他身边,拉了他床底的小凳子,坐下。
  “别难过了。”我说,“咱们全家这么多人为她祈福,姑妈很快就会完全康复的。”
  “医疗费花了十万。”他说。
  “嗨,没关系,钱是小事,我们是一家人。”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可是殷若的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神色,他看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开去,看向窗外遥远而漆黑的夜空,那一刻,我感到离他很远,好像从来不曾了解过他,他只是喃喃自语:“十万。”
  第三章…3
  世界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的悲或喜而停止转动。
  我们的生活渐渐恢复平静。
  期末考试又一次来临,不同的是,这次考试后将决定我们的文理分班。我当然是要读理科的,可是该死的物理仍然让我每天心慌慌。偶尔,我能看到殷若从教室外经过,每一次总是行色匆匆的样子,面无表情。可是周末回家的时候,他还是那个笑容温暖的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邓飞已经同他们年纪另几个尖子参加完物理复赛,返回正常的学习生活,听雯川说邓飞复赛的时候发挥失常了,大概是高手在失去对手的时候,也会失去了自己。
  江远跟他几个死党近日又开始嚣张,上课时不时跟各科老师起起哄,但他每次测验成绩依然很稳,看来在他的心里面,什么是轻什么是重,向来分得很清楚。
  某天课间操回来,就听见他们几个在大声议论文理分班的事。
  有人问:“江远,你读文读理啊?”
  “当然是理科了。”那个飞扬跋扈的声音响起,“那些只会死读书的女生才会选文科。”
  他的话立刻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几个埋头温书的女生很怨愤地回头,想用目光杀死他。他确实很过分,我想,我一贯反感大男子主义的男生,然而对江远,即使他说这样不尊重女生的话,我又没办法真的去讨厌他。
  其中两个男生向我们这一排走过来,其中一人问:“郭雯川,你选什么啊?”
  雯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关你屁事。”
  “安蓓蓓,你呢?”
  我同样是没有搭理,他俩只好讪讪走开。
  “人家在探你话呢。他选理科。你呢?”雯川手执漫画,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不知道。”
  那一天晚自习开始前,老师还没有来,大家已经基本落座,准备进入学习状态。当天晚上是物理测验,所以大家还趁最后几分钟背背公式看看习题。
  突然有个人走过来,敲我的课桌。
  他那么堂而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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