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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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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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
  郑泌昌:“卖沈一石的家产我没有拿一分一厘,朝廷自有明断。”
  海瑞:“那好。那我就上疏朝廷,同时行文都察院大理寺和户部,让朝廷有司衙门都给我一个明断,沈一石的家产到底该不该追缴回来充归国库。”
  臬司衙门大牢提审房暗间
  也不是害怕,大约是外暑内火交攻,杨金水突然眼前一黑,站在那里便晃了起来。
  锦衣卫那头儿何等敏捷,一个箭步便无声地跃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杨金水的脸自得像纸,这么热偏又没有一滴汗。锦衣卫头儿立刻伸出拇指掐住了他的人中。杨金水的眼慢慢睁开了。锦衣卫头儿便示意他走。
  杨金水举起一只手,强自镇定,自己慢慢又坐下了。
  锦衣卫头儿向另一个锦衣卫递过一个眼色,那个锦衣卫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杨金水身旁,锦衣卫头儿挨着他坐下了。
  臬司衙门大牢提审房
  郏泌昌这时的脸也白了,汗涔涔地下:“海大人”
  海瑞:“我不问你了。把口供拿过来,让他画押。”
  郑泌昌:“我还有话说…”
  海瑞只望着他。
  郑泌昌:“卖沈一石的家产我没有拿一分一厘…”
  海瑞:“这一句不必记录。画押!”
  那书办把口供拿了过来,将笔向郑泌昌一递。
  郑泌昌却不接。
  海瑞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杀气:“《大明律》第五款第二条,罪犯不在口供画押者,立杖四十!”
  郑泌昌接过了笔,在口供上画押,手却使不上劲。
  海瑞对书办:“扶他到案边画押。”
  臬司衙门大牢提审房暗间
  杨金水几时受过这样的罪,三伏的天,门窗紧闭,心里又在翻滚着,偏不出汗,只觉得一阵阵烦热,伸手去摸,因平时从不带扇,都是随时有人替他扇着,因此一把扇子也没有。
  坐在旁边的锦衣卫头儿看出了,他们也是不带扇的人,倒不是有人替他们扇,而是从来耐寒耐热,这时他便用右手抓住了盖膝的短袍下摆上下扇动起来,风居然比扇子还大。杨金水向他投过一丝示谢的目光。
  隔壁又传来了海瑞的声音:“这里没你的座,把椅子撤了。”
  杨金水知道,这是提审何茂才了。
  臬司衙门大牢提审房
  海瑞已经坐回到大案前,书办便挪在大案的侧端坐着记录。
  何茂才树权似的杵在那里,那股气顿时冒了出来:“海大人,赵中丞审我都有一把椅子。刚才郑泌昌也有椅子,同样的案子,你凭什么让我站着受审?”
  海瑞:“凭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
  何茂才脸色变了:“圣旨都没有这样说我,海大人有什么证据如此谤我‘”
  海瑞:“我问你,今年五月新安江九个县的大堤是怎样同时决口的!”
  何茂才一惊,但很快便咬定了牙:“那时上面有总督巡抚和布政使,河道衙门也不归我管,我怎么知道?”
  海瑞:“可决堤之前整个大堤上都是你臬司衙门派的兵!你怎么解释?记录在案。”
  书办飞快地记录。
  何茂才被问住了,也就一会儿,立刻辩道:“上面叫我派兵,我当然派兵。”
  海瑞:“你说的这个上面是谁‘”
  何茂才又被问住了。
  海瑞:“回话!”
  何茂才躲不过去了,答道:“河道衙门归谁管这个上面就是谁。”
  海瑞:“河道衙¨的监管是宫里派的李玄,李玄暂归江南织造局管。你说的这个上面难道是江南织造局?记录在案。”
  臬司衙门大牢提审房暗间
  这一回不只是杨金水脸色变了,两个锦衣卫脸色也变了。
  杨金水再也按捺不住,扶着椅子的把手倏地便要站起,锦衣卫头儿轻轻按住了杨金水做了个叫他们过去干预的手势,锦衣卫头儿凑近他耳边,用气声说道:“他有圣旨。”
  杨金水的目光一下子虚了,坐在那里发怔。
  皋司衙门大牢提审房
  何茂才哪里敢回这个话,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海瑞:“你不敢回话了?”接着转对书办,“那就把我的话记录在案。”
  书办一直就提着那支笔,这时重点了下头。
  海瑞:“据查,原杭州知府马宁远,原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在端午汛到来之前便带着你臬司衙门的官兵守在九县每个闸口,五月初三汛潮上涨,九个闸口同时决堤,你的官兵一夜之间全部撤回。胡部堂和戚继光的官兵这时才赶到堤上,在淳安和建德分洪。一夜之间,整个淳安半个建德全在洪水之中,死亡百姓三千余人,无家可归三十余万!你的罪孽,你背后那些人的罪孽,如洪水滔天!我不审你,朝廷不审你,上天也要收你!收你背后那些人!”
  说到这里海瑞从胸腔发出的声音如黄钟大吕,在整个房间嗡嗡回响!
  那个记录的书办手都有些发抖了,竭力镇定记录下去。
  何茂才的头更低了,胸腹在喘着气。
  海瑞:“我问你,你们这样做是不是为了让百姓把田地贱卖给沈一石!”
  何茂才抬起了头:“沈、沈一石是给织造局当差的,有本事你问织造局去!”
  海瑞终于逼出了他这句话,立刻对书办:“记录在案!”
  臬司衙门大牢提审房暗间
  锦衣卫头儿倏地站起了,向门边走去,另一个锦衣卫也倏地站起了,开了门二人大步走了出去。
  杨金水这时直坐在椅子上发愣。
  臬司衙门大牢提审房
  敲门声响了,海瑞的目光一闪,慢慢望向那扇门。
  书办转过头望着海瑞,海瑞似乎早已料到,对书办:“开门吧。”
  书办连忙走了过去,把门打开,立刻又闪到一边弯下了腰。锦衣卫头儿带着另一个锦衣卫慢慢走进来了。
  海瑞也慢慢站起了。
  锦衣卫头儿向海瑞一拱手:“请问是不是海知县?”
  海瑞:“我就是。请问贵价。”
  锦衣卫头儿从腰同拿出了腰牌亮了一下:“北镇抚司的,奉上谕和赵中丞、海知县、王知县会同办案。”
  海瑞:“那好,请坐,我们一起审讯钦犯。”
  锦衣卫头儿:“今晚不审了。主审官赵中丞有部署,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审讯钦犯。”说着他径自向另一个锦衣卫摆了下头。
  那个锦衣卫对何茂才:“你走吧。”
  “慢。”海瑞叫住了何茂才,“画押。”
  那个锦衣卫依然示意何茂才走,何茂才向门口走去。
  “站住!”海瑞喝住了他,“我是奉旨审案,画押!”
  书办只得拿着口供和笔走了过去,递给何茂才。
  何茂才又望向两个锦衣卫,两个锦表卫也不好吭声了。
  何茂才只得接过笔画了押。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好像是早在意料之中,已是半夜了,赵贞吉还在堆积如山的案卷前,与其说是在审阅案卷,不如说是在等着杨金水。
  杨金水是被锦衣卫头儿搀着一只胳膊走进来的,后面跟着另一个锦衣卫。
  赵贞吉站起来,迎了过去:“都这个时候了,什么事明天不能说?请坐。”
  杨金水被搀着坐下,两个锦衣卫也坐下了,赵贞吉仍然站在签押房的中间。
  锦衣卫头儿:“赵大人也请坐吧。”
  赵贞吉:“坐久了,站一站。各位有话请说就是。”
  杨金水望着他:“赵中丞,赵大人,你能不能今天晚上就给朝廷上疏?”
  赵贞吉:“上什么疏?”
  杨金水:“那个海瑞不能参与审理此案。”
  赵贞吉沉吟了一下:“为什么?”
  杨金水:“再让他参与,整个大明朝都会被他搅了!”
  赵贞吉这时倒坐下了:“他都干了些什么了?杨公公告诉我。”
  杨金水:“私自审案,而且有意把案子往官里扯!你调他今天晚上审的案卷看看,他不是在审郑泌昌和何茂才,是在审织造局,审宫里的事!”
  赵贞吉又沉吟了片刻:“我明天可以调案卷看。”
  “不能等明天了!”杨金水这时特别蛮横,“你今晚就得立刻上疏,免去他陪审官的职位。”
  “这我不能。”赵贞吉立刻否定了他,“我、海瑞、王用汲都是皇上钦点的问案官。
  除非他们有偏袒钦犯徇私舞弊的行为我才能参奏。这个时候要我参奏他,我没有理由。朝廷那么多人,还有裕王,都不会答应。“
  这话掷地有声,杨金水被憋在那里,他好久才慢慢望向了两个锦衣卫。
  锦衣卫头儿:“杨公公,赵中丞说的是理。”
  “那就让他这样搅下去!”杨金水撑着椅子站起来,“搅到了老祖宗头上,甚至搅到了皇上头上,是你们担罪还是我担罪!”说到这里他已经在喘气。
  赵贞吉和两个锦衣卫都沉默着。
  杨金水:“我就是皇上就是老祖宗派到浙江的一条狗!我不能看不住这个家!赵贞吉,你到底上不上疏?”
  赵贞吉出奇地平静:“既然这样,杨公公你也可以上疏嘛。”
  一句话又把杨金水憋在那里,他突然眼睛又发黑了立刻便坐在椅子上。
  这回是另一个锦衣卫过去,扶住了他。
  锦衣卫头儿也给赵贞吉递过了一个眼色,示意不要再争辩。
  赵贞吉:“杨公公身了不适,还是回府先歇着吧。”
  杨金水眼睛半睁半闭:“你不参海瑞也行那就叫郏泌昌、何茂才去见阎王”
  赵贞吉目光一闲,两个锦衣卫也飞快地对望了一眼。
  杨金水喘着气:“这两个祸水不能冉留,再留着他们就会亵渎皇上的圣名!不能留…一不能再留着他们…叫他们自己在牢里了断了……”说到这里他目光昏昏地望向赵贞吉和两个锦衣卫。
  这是发病了,锦衣卫头儿和赵贞吉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过去半扶半抱地搀起了杨金水:“公公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您老回去歇着就是。”
  杨金水昏昏地望着他:“兹事体大…皇上…一记住了皇上…”
  锦衣卫头儿:“记住了。”
  杨金水:“今晚…就在今晚,要记住了…”
  锦衣卫头儿:“记住了。”答着他又望向赵贞吉,“安排人送公公回去吧。”
  赵贞吉点了下头:“来人。”
  当值的书办立刻进来了。
  赵贞吉:“用软轿送杨公公回织造局。”
  当值书办:“晓得。”答着立刻过去躬下了腰,那个锦衣卫把杨金水扶着贴在他背上。
  当值书办背着杨金水走了出去。
  两个锦衣卫留下了,一齐望着赵贞吉。
  赵贞吉也望着他们:“二位钦差,你们说怎么办?”
  锦衣卫头儿:“难办。”
  赵贞吉:“难办也得办。二位是宫里直接派来的,办这样的事有阅历,你们应该替我出个主意。”
  锦衣卫头儿:“郏泌昌、何茂才是不能留了。”
  赵贞吉:“杀他们灭口?”
  锦衣卫头儿:“两个这么大的钦犯谁敢杀人灭口。我说的不能留,是不能留在浙江了。”
  赵贞吉望着他。
  锦衣卫头儿:“赵中丞点一队兵,我们也派两个弟兄,连夜把他们槛送京师。”
  赵贞吉又想了想,毅然答道:“我不能这样做。圣旨是叫我审他们,没有叫我把他们槛送京师。”
  锦衣卫头儿:“那要是真出现杨公公担心的结果,赵大人,那时我们都交不了差。”
  赵贞吉:“我可以把他们另外拘押在一个地方,这几天暂不审问。二位可以立刻把情形急递呈报宫里。朝廷有旨意,我才能把他们槛送京师。”
  两个锦衣卫用目光商量了少顷,锦衣卫头儿:“那好。我们今晚就向宫里呈急递。
  赵大人不能让那个海瑞再审讯钦犯。“
  好好的出去,却被抬着回来,一时间随从太监和那四个太监都来了,把杨金水从软轿上平平地抬着,一步一步挪送到那张紫檀大榻上。
  胖太监立刻又走到了吊扇绳头前拉起了绳子,四扇吊扇扇动起来。
  “风!”杨金水躺在榻上睁开了眼,奇怪地只说着这一个字,“风,风”
  胖太监把动作加快了,四扇吊扇扇起的风更大了。
  杨金水两眼睁得好大,偏又说不出其他话米,依然只说着:“风…”
  随从太监立刻明白了,对胖太监:“停了!干爹怕风。”
  胖太监连忙撒手,果然杨金水平静些了。
  高太监悄悄在随从太监耳边说道:“师兄,请大夫吧?”
  这句话杨金水偏听到了,听到后自己也能说出话来了:“想我死吗?”
  几个太监都是一愣,吓得全无了主张。还是那个随从太监凑了过去:“干爹,儿子们都想您老活一百岁呢。”
  杨金水两眼却望着上方:“想把我也拖进去死,我且死不了呢!”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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