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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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金瓶梅-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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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论文章狗刍,笑功名腐鼠,只这个三升美酝未消除。
  后来南北讲和,大儿子刘体仁中了金朝进士,回乡看守坟墓,整理家缘。刘公一日游到清风顶云台深处,只见一座古庙,名日“龙仙词”,内塑大仙,衷冕如生,旁立一人道冠云衫,与张青霞相似,刘公才知是仙龙指引,该有半载仙缘,把旧日山居尽舍为寺。因此隐于东海,再不回乡。享年九十五岁,临终之日,面色如生,长笑而化。姚庄出家为僧去了。
  后来过了数年,有清河县人见刘公在浙江西湖紫阳庵,寄诗与家中作别。正是善根福报原自不差。说这个君子的榜样,从那不贪财慕禄中得来,脱离了苦海大劫,就未必成仙,也是世上一个完人了。再看那贪财好色的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苗员外括取扬州宝 蒋竹山遍选广陵花
  《智度论》:
  菩萨观种种不尽,于诸象中惟色最重。刀火雷电、怨家毒蛇,犹可暂近,女子妒嗔淫馅、妖秽贪嫉,不可得近。桎梏囹圄犹尚可解,女锁系人,染着根深,无可得脱。执剑向敌是犹可胜,女贼害人是不可近。蛇蛇含毒犹可手捉,女情惑人是不可触。如佛渴言:“宁以热铁宛转眼中,不以染心邪视女色。”含笑作姿,回面摄眼,娇慢作羞,美言嗔妒,坐卧行立,回盼巧媚,薄智愚人为之所醉,有智之人所不应视。
  《落花》诗:
  溪水东流日转西,杏花零落草萎迷。
  山翁既醒依然醉,野鸟如歌复似啼。
  六代寝陵埋国媛,五侯车马斗家姬。
  东邻谢却看花伴,陌上无心手共携。
  单说这天下繁华之处,第一说是扬州,一名日江都,一名日广陵。其俗轻扬奢侈,士女繁华,舟车辐揍,万货俱集,真乃南北的都会,江淮的要冲。自古来,诗人才子、美女名娼俱生在此地,因此在汉时为吴王濞的故都,叫作芜城,在隋时扬帝建作迷楼,开了邗江直接汴京,为游幸之地。又有琼花观的仙葩,二十四桥的明月。到了三月莺花时节,这些妇女出游,俱要鲜妆丽服,轻车宝马,满城中花柳争妍,笙歌杂奏。到了半夜,那船上萧鼓不绝。不消说邗关上妓女超群,排满了青楼翠馆,又有一等绝妙的生意,名日养瘦马。穷人家生下个好女儿来,到了七八岁,长的好苗条,白净脸儿,细细腰儿,缠得一点点小脚儿,就有富家领去收养他。第一是聪明清秀,人物风流的,教他弹琴吹萧、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淫巧伎艺,都有一个师傅,请到女学馆中,每年日月习到精巧处。又请一个女教师来,教他梳头匀脸、点腮画眉,在人前先学这三步风流俏脚步儿,拖着偏袖,怎么着行动坐立,俱有美人图一定的脚色。到了十四五岁,又教他熏香澡牝、枕上风情,买一本春官图儿,如意君传,淫书浪曲,背地里演习出各种娇态。这样女子定是乖巧,又学成了一套凤流,春心自动。五更半夜里,防得他身子,防不住他心,肉麻起来就要手之舞之,未免去把那纤纤春笋掐摩挑弄,试试这点豆蔻花心儿如何滋味。久了,弄出情来,到夜间上床,就想把两个指头儿权做新郎一般。多有后来嫁时没有新红的,说是破罐子,被人休回来,到找财礼的。因此这些女教师们寻了一个法,把这上等女儿临睡时,每人一个红汗巾,把手封住,又把一个绢挡儿挡的那物紧紧的,再不许夜里走小水。一来怕他作怪,二来妇女上床走了小水不净,就不紧了,怕夫主轻贱。满城大家,俱在这点窍上用工夫。又怕女子口馋,到了月经已通,多有发肥起来,腰粗臀大,臂厚胸高,如何了得。只叫他每日小食,吃了点心,每饭只是一碗,不过三片鲜肉,再不许他任意吃饱。因此到了破瓜时,俱养成画生牙人一样。
  遇着贵官公子到了扬州关上,一定要找寻个上好小妈妈子。
  这媒婆上千上万,心里有一本美女册子,张家长李家短,偏他记得明白。领着看了,或是善丝竹的弹一曲琴,善写画的题一幅画,试了伎艺,选中才貌,就是一千五百两娶了去。
  这女子的父母,不过来受一分卖身财礼,多不过一二十两,其余俱是收养之家,准他那教习的谢礼。这是第一等瘦马了。到了第二等女子,人才中样,上不得细工夫,叫他多少识些字,学两套琵琶弦子,打算子、记账目、管家事,做生意,多有客人使银子娶去掌柜的。到了第三等,不叫他识字丝弦,只教他习些女工,或是挑绒洒线,大裁小剪,也挣出钱来,也有上灶烹调,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的,各有手艺,也嫁得出本钱去。因此,扬州风俗,以教训女子为生理,名日烟花世界。所以引出一个荒淫的隋扬帝来游幸江都,失了天下,也只为个色字。直到如今,这段淫恶风俗再改不得。
  那一时是南宋绍兴三年,韩世忠以都统守住镇江,高宗在建业同汪黄二相商议战守的长策。文官们说是该南迁,武官们说是该北伐,纷纷议论不定。那知道金兵分两路南下,一路攻破淮安的是兀术、阿里海牙、斡离不,一路攻扬州的是粘没喝、龙虎大王和蒋竹山。破了淮安,两路夹攻,星夜直取扬州。那城里军民闻知淮安不战而降、已是唬破胆的,那个将官敢来迎敌?城上也预备下擂木炮石,派下民兵守城。那知苗青和王盐商受了蒋竹山的札付,散在城里,内应的奸细预备下献城。听得金兵一到城下,通了暗号,见东门上军兵稀弱,将蒋竹山发来白旗插起来,城下金兵都是掳来淮安、高邮的蛮子,叫他打头阵,趴城墙,挡那炮石弓箭。后面金兵却提刀掠阵,有一个不争先的,先是一刀一个,死在眼前,谁不舍命。明知上前也是死,且顾眼下的命,可怜只得往前闯去,金营里见竖起番字白旗来,就知是奸细接应,又怕内有奸诈,先使王盐商的兄弟王蛮子趴上城去,却用梯子一个个接着上城。那城上军民那个是不怕死的,见了金兵上城,滚的滚,趴的趴,一个价走投没命。城里先放起火来,苗青一干奸细砍开城门,放金兵进来。但见好杀:金珠如上,一朝难买平安;罗绮生烟,几处竞成灰烬。翠户珠帘,空有佳人无路避;牙床锦荐,不知金穴欲何藏。泼天的富贵,堆金积玉,难免项下一刀;插空的楼房,画碧流丹,只消灶前一炬。杀人不偿命,刀过处似宰鸡豚,见死不垂怜,劫到来总如仇怨。自古来淫奢世界,必常遭屠杀风波。十里笙歌花酒地,六朝争战劫灰多。
  那时扬州城里不下十万人民,杀的精壮男子、老丑妇人不计其数,兀术太子才令封刀。蒋竹山把苗青开的富民册籍呈上,四太子看了,就叫龙虎大王同苗青搜括富民家财宝货,助饷过江,苗青先把好女子拣选了五十名,打扮的天仙一样,送到金兀术营里答应,次后开出城里富户平日有养好瘦马的人家,并乐户娼籍、出色有名的女戏:一一开造册籍,听四太子发落。四太子就着蒋竹山同阿里海牙拣选三千妇女,送一千上北京进与金主,一千随营自用,一千赏这破城有功的将官军校。这蒋竹山苗青得不的一声,正称下情。
  苗青和龙虎大王坐在扬州府堂上,照依册籍,把扬州盐商、木客、乡宦、富民一齐传将拢来,先要了骡马,次要金银,又次要珠宝。又把妇女们一一家家赶出来,选着有姿色的留下入官。可怜这些妇女,俱用黑灰搽脸,蓬头破袄,妆做奇丑模样。那些美貌娇容的,一时恨不得变作个无盐女来,才可免性命。可见美色不但害人,连自己的命也坑了。有诗为证:麝为香遭网,鸟因翠损毛。
  龟灵逢灼甲,檀馥被炉烧。
  憎苦多遗蓼,争甜少剩桃。
  东施笑西子,夫妇老蓬蒿。
  那些大商贾们撵出金银元宝,在府堂垛的高有十余丈,零星碎银不用天平,抛在地下,何止百余堆。那苗青将平日和他有大小嫌疑的,叫龙虎大王或是箭射心窝,刀穿两肋,杀的人在堂上横欹竖卧,使在傍看的人畏惧,不敢不献出珍宝来。那时扬州妇女大小人家俱尚珠子髻儿,一两珠子卖到百十换。这一搜,真是明珠百斗非为罕,碧玉千层未足奇。那些富民,初时也只说有了财宝买出命来,谁知这人心原是无尽的,见了一千还要一万,见了银子又要金宝。先还哄着,自己献出来,到了三日之后,见富民说都尽了,只得非刑吊拷,火炙刀剜。可怜受尽千般之苦,净了家私,还不保其命,这是富户的给果。因此说,人生乱世,富不如贫,贵不如贱。怎当那众生凡夫贪心太重,不到此地也不肯休心。
  到了五鼓醒来,还要算计那一宗生意有利,那一件机巧骗人,细细想来,可不是一场春梦。唐人钱起有《蜜脾咏蜂》日:年年花市几曾淹,斟暖量寒日夜添。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却说这蒋竹山,自从得了盐船,有十万之富。和苗青算计停当,得了扬州,即将此银合伙,添上扬州盐商的银子,不止百万,做起盐来,以为久远之利可以敌国,把金银积到北斗也是不难的。又奉了兀术太子使他搜选妇女,不论良家娼妓,要足这三千美女的数,好不快活。想了想,我那打光棍做穷医生的时节,见了一个李瓶儿就把我弄昏了,受了西门庆多少亏。今日到了这婆娘海子里,尽我受用,只恨少长了百十根鸡巴,一时间没处打发这些妇女。因此和阿里海牙商议,先出了一张告示,要遍考选扬州妇女,和开科场殿试一样。分了三案:第一案是良家女子年十六岁以下。
  有容貌超群,诗词伎艺的,名日花魁,和殿了状元一般。第二案是良家妇女二十以下,有才色绝代,歌舞丝竹的,名日花史,和殿了二甲一般。第三案是乐户娼籍二十以下,有色有艺的,名日花妖,和殿了三甲一般。以上三案俱是中选的,头一场选人才容貌,第二场考文学诗画,第三场考丝竹歌舞。三场毕,照旧放榜。第一甲金花锦缎,鼓乐游街,第二甲金花彩缎,鼓乐送出大门,第三甲银花色缎,鼓乐送出二门,奏知兀术,喜个不了。一面照依城内坊里挨门拘唤,如有一名隐漏,两邻不举,十家连坐。那敢有一个妇女不出来听选的,那一时,只恨天生下来不瞎不瘸。也有那贞烈妇女投井自缢的、截发毁容的。后来金兵知道,出了大牌,有妇女自死者,罪坐本家,全家俱斩。谁敢不遵。日夜里到守起女孩儿来,顾不得名节,且救这一家性命。也有淫邪妇女,见了榜文,要显他的才貌,逞起精神,打扮着要做金朝后妃的。扬州风俗淫奢,大约爱考选的妇女十有其八,贞烈之女不过一二,此乃繁华的现报。
  有多少奇怪的事,到了乱中才把妻妾真情看透。且说扬州东门里有一王秀才,生平只一宠妾,是个有名的美人,能文善画,才艺无双。二人相得,寸步不离,如掌上珠一般,打扮的珠翠绫罗,奉承他百依百随。后来王秀才因色欲伤了,时常吐血,不敢纵欲。不消一年,到因寡欲受胎,生了一个儿子,越是夫妾情重,到把大娘子丢在一边。在一所花园里收拾的雪洞般书房,三口儿过活,就是比翼鸟、连理枝,也比不过两人情厚。
  忽然金兵进了城,各人逃命。这王秀才间壁有一痤当店,年久了,故衣柜架甚多,只得藏在一层天平板上,下面俱是衣架木器。到了天晚,只见几个番兵进来,照了照见没人,把架上衣服拣好的尽力包了去。落后掳了两个妇女来,吃酒唱闹了一会,众人将掳的妇女陪去睡。
  只留下一个美妇人陪着个番兵,在这当铺闲床上宿歇。
  王秀才伏在天平板上,唬得一口气也不敢喘。从板缝里往下看,这妇人你道是谁,——“原来就是我那娇滴滴美人。和我生死不离的爱妾,如何却落在这番兵手里,眼见得他决不肯失身,平日里的志气,许下同死同生,如何肯顺他!”一面想着,又是疼又是怕。只见床上支支呀呀干的一片声响,原来两人在床沿上行事哩。妇人道:“把灯取过近前来,咱照着耍得有趣些。”那番兵起来,果将灯移到床前。
  妇人早把衣服脱净,显出那白光光身子来,高擎两股极尽奉承,口中娇声浪语,无般不叫。又嫌番兵不甚在行。妇人道:“你上床去,我自己凑动。”番兵果然上了床,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妇人看了看道:“我今日可死了心了,随着你罢。我不遇见你,枉自托生了一个老婆,那得尝尝这个滋味。”一面趴在身上,百般迎凑,口口声声道:“快活杀我了。你随怎么,休撇我去了。撇了我,也想杀了!”番兵乐不可言,细问:“你是谁家娘子,这等有趣的紧?丈夫是个甚样人?”妇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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