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号楼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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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号楼保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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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根本不用拖,只要我不挂电话,他就会一直说下去。
  可是,自从我报警之后,他的电话一次都不来了。
  中间,太太打过几个电话,因为时差,每次她给我打电话都是半夜,整得我胆战心惊。
  这天半夜,电话突然又响了。
  我迷迷糊糊拿起电话,正是他!“抛丐了配……”
  我的心狂跳着,轻轻把电话放在床上,轻轻下了地,拿起手机向外面走去。我要到另一个房间去报警。我知道他会一直在电话里说下去的,即使我的手机没电了临时充都来得及……
  可是,我要咳嗽。多倒霉啊,我要咳嗽!
  看来,老鼠天生是做贼的材料。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出来,可是我忍不住,那咳嗽就像脱缰的野马一下冲了出来。
  我知道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急忙用袖子把鼻子和嘴捂住。好在这时候我已经进了书房,电话里的人应该是听不见的。
  我报了警,立即回到卧室,轻轻拿起电话。他仍然像半身不遂的病人一样说着话。我拿起电话后,听见他说:“再……”
  过了半天,他还没有下文。话筒里静得吓人。
  “再?……再什么?”
  他终于又很很很缓慢地说出了一个字:“见……”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他第一次先挂电话。
  我愣了好一阵子。
  我警觉地朝吊灯上看了看,上面落着一只蚊子。
  十六、面对面
  天蓝如洗,水声哗哗地响。
  从表面上看,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只有我发现,住宅区的夜晚出现了很多怪模怪样的飞虫。
  它们的头光秃秃的,静默地飞来飞去。
  自从它们来了之后,住宅取里其它的飞虫都消失了,包括蚊子。蟋蟀也不叫了。
  它们飞行在夜空中,从不落地,我看不清它们的长相。
  有一天,我终于在小院里看见了一只怪模怪样的尸体(它们专门为我送来了供我观瞻的标本)——个头很大,生着毛烘烘的翅膀。没有眼睛,没有触角,没有鼻子,没有嘴……
  一到了晚上,四周一片阒静,撩开窗帘,就看见没有五官的它们围着路灯翩翩飞舞。
  到了白天,它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的到来是向我通知什么吗?
  工作照常。我没有对我的同事说起这件事。我觉得谁都帮不了我。
  这天,我刚刚把车开进王爷花园的大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人出现在路边。
  他透过车窗看着我,没有表情。
  是他,保安j。蓝色制服,红帽子,红肩章,红腰带。
  我犹豫了一下,把车停下来,探出头,想和他说几句什么。我想知道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多大,有没有女朋友……
  他先说了话:“请你下次不要把车停在路中间。”
  我把车朝路边动了动,然后说:“你还没上班吧?”
  “没有。”
  “到我家喝酒吧。”
  “不,我不喝酒。”
  “我找你,还有点私事。”
  他看了看我,说:“那好吧。”
  “上车。”
  “我走过去。”
  我停好车,他已经到我家门口了。
  我太太是家居专家,我家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是很别致,很特殊。凡是第一次到我家的人,都会惊奇地打量一番。
  可这个保安进了屋,看都不看一眼,他低头换上拖鞋,穿过小走廊,径直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我觉得他好像对我家轻车熟路。
  我端出奶酪,倒了两杯葡萄酒。我故作悠闲地问:“你好像没有休息日?”
  “我晚间上班,白天休息。”
  “来,喝酒,这是波尔多。”
  他端起来小心地喝了一口。我看见了他又黑又黄的牙,以及他握杯的手,那手很白,像女人一样,或者说像婴孩一样。
  聊了一阵子,我说:“你管这座楼,以后,多关照关照我这个房子——最近,总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没问题。我天天夜里不睡觉。”他又喝了一口。
  “你家不在这里,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对我说。你家不在这里吧?”
  “不在。”
  “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修表,开锁,卖馒头,开农机车……”
  开锁?
  记得我在古城西安时,曾经有一次门锁出了故障,我开了几个小时,怎么都打不开。那是防盗门。
  天黑了,太太急得团团转。我绝望了,甚至想用大炮把门轰炸开。
  最后只好打电话找职业开锁的人。
  大约半小时之后,开锁的人就到了,他很瘦小,眼睛很警觉。我感觉他的衣着和神态更像一个侦探。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些神秘的工具,背对着我和太太,只用了几分钟就把那锁打开了。
  我付了钱。他转身就走了,始终没说一句话。
  当时,太太看着他的背影说:“假如,他再来……”
  是啊,他再来怎么办?束缚他的仅仅是职业道德了。
  我觉得,这种专门为人开锁的人,就是跟秘密打交道的人——能破解所有秘密的人,是最秘密的人。
  我又开始怀疑这个保安j了。
  这个城市有无数个家,有无数个门,有无数个锁。对于他来说,任何人家的门都是虚掩的…
  …
  “后来怎么不开车了?”
  “出事了。”
  “撞人了?”
  “压死了一个小孩。男孩。”他冷冷地说。
  “开车总是有风险。”
  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悠悠地说:“我没跑。我想,赔多少钱都行,哪怕让我当十年用人。其实错不在我——小孩都死了,说这些没意思。可是,那家不让。那家有钱,不要钱,就想要我命,花多少钱打点都行。我就跑了。”
  “前些天,我在我的车轮下看见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2门丢了一个小孩,你知道吧?就是那小孩的照片。他满脸都是血。”
  “那真是怪了。”他淡淡地说。
  我一直观察他的眼睛。那是一双超越一切演技的眼睛,始终木木的,即使刮十二级大风,照样古井无波。我甚至怀疑那是一双假眼,因此,我判断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谎。
  我举杯喝了一口葡萄酒,突然说:“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别介意啊。”
  “你说吧。”他也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后把水晶酒杯放在水晶茶几上。他的动作像猫一样轻,竟然没有一点响声。
  “我……怎么看见你总在雨中站着?”
  他突然看了看表,说:“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向了门口。
  “哎……”我站起来。
  他不看我,一边换鞋一边说:“再见啊。”然后,他开门就走出去了。
  他忌讳提这件事!为什么?
  我傻傻地站着,心里想:虽然我给他喝的是纯法国酒,但是最后我的问话又让他跟我重新结了仇。
  ——我打开了他某一把锁。
  十七、邻家小孩
  这天,吃过晚饭,我在住宅区里散步。
  夜很黑,路灯就显得挺亮。那些奇怪的虫子还在静默地飞。它们那毛烘烘的翅膀在灯光里更加毛烘烘。
  我觉得是两个人在走,那声音很轻,像猫一样收敛。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是一条石板甬道,泛着青白的光。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爬,是那种没有五官的飞虫。它爬得极快,转眼就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我又继续走。我这不是在散步,是在经历一个恐怖故事。
  走着走着,我感到后面的脚步声真切了许多。
  再次回过头,那个飞虫又从草丛里爬出来,我停下后,它又钻到草丛里去了。
  我转过身,慢慢走过去。我产生了一个决心——踩死它。它是我的敌人。
  终于,它又从草丛里露头了,我一脚踏过去,把它踩在脚底下。我感到它很坚硬,好像不是肉身,是石头。
  它终于死了。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好像杀了人一样。
  接着,我就看见,有无数没有五官的飞虫朝我飞过来,把天空搅得乱七八糟,它们围着我乱飞,仍然无声无息。
  我在飞虫中穿行,心中无比恐惧。我听见有很多的脚步声。
  迎面出现一个孩子,他站在甬道中间,喜洋洋地看着我。他的脸上没有血。
  是他,那个丢了的孩子!
  我停住脚步,心猛烈地跳起来。
  “叔叔,你看,有这么多虫子,真好玩!——你帮我抓一个,好不好?”
  “它们飞得太高了,我抓不着。”
  那孩子有些失望,捡一根树枝跳着打。
  “你不是丢了吗?”我问。
  “我又回来啦。”他专注地打飞虫。
  “谁把你送回来的?”我又问。
  “我是和外公一起回来的。”他一直打不中,累得气喘吁吁。
  这时候,传来他妈妈呼喊他的声音——那女人已经杯弓蛇影了。他扔下树枝,一溜烟地跑了。
  我当晚就找到了他家,向他妈妈问起事情的原委——这孩子真的是和他外公一起回来的。那老头痴呆,一问三不知。这孩子太小了,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说,领他走的那个人是男性,他的脸是京剧脸谱。他还说,那个人说的话一点都听不懂。
  十八、母亲
  这夜,刮大风。
  风把那恐怖的哭声又送到了我的耳边。
  没有太太和孩子在身边,我反而胆子大了许多。胆子大了许多,判断也就准确了许多。它就在地下。
  我从我家里不能走到地下去,入口在外面。
  我走了出去。出门前,我揣上了一包纸巾。
  外面很冷。想起那次端着落地灯走出去,我感到很滑稽。一个落地灯能抵御什么?
  我现在改变了观念,觉得住一百层高楼是一件幸福的事,在不在华尔街,搭配不搭配印度女仆都不重要了。1楼离地下太近了。地下是文物,是尸骨,是梦,是埙的声音。
  高楼离明天更近一些。
  我一步步走近地下室。那哭声跟我捉迷藏,突然又没有了。
  这时候,从地下室里慢腾腾走出一个人来。蓝色的制服,红帽子,红肩章,红腰带……
  虽然这里很黑,可我还是认出他是保安j。我尽量显得很沉着,把纸巾高高地递向他。
  他没有接,他说:“出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我一步步退出地下室入口。他也走出来。
  他问:“你还记得那个捡破烂的女人吗?”
  “记得。”
  “她死了。”
  “怎么死了?”
  他没有回答我,反问:“你知道她儿子是谁吗?”
  “不知道。”
  “他就是j号楼的保安,白班的那个。”
  我愣了:“前些日子,那个女人捡了一只三条腿的凳子,那么多保安打她,她儿子为什么不阻止?”
  “他一直隐瞒着这种关系。”
  然后,保安j挡在我的面前,木木看着我,淡淡地说:“你睡吧,没什么事。”
  他在等着我回家。似乎如果我不走,他就不会离开。
  我转过身,打开密码门,进屋了。我感到他一直在身后看着我。躺在床上,我感到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保安j告诉了我什么?到底是谁在哭?那个白班保安?他自己?或者……是那个捡破烂的女人?
  他在风中缓缓地游荡,在人们梦的外面缓缓地游荡。世人皆睡,惟他独醒。他对这个黑的世界了如指掌。
  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挡在这个保安j的后面。
  保安j把他覆盖了,保安j的身材跟那个人差不多一样大小,他把他覆盖得严严实实,以至保安j在我眼前晃荡了几个月,我才看到他的身后露出了一个衣角,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是那个乖孩子?是那个没什么大出息的人?
  我觉得,这个人不仅仅是趴在谁家的窗户上静静地观看,他还会像梦一样渗透任何一家,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抚摩睡熟的人,像念经一样说着那谁都听不懂的怪话。
  那怪话像无孔不入的虫子,它们爬得飞快,径直冲向睡熟的人,迅捷地钻进他们的耳朵眼。
  不知道它们进了耳朵眼之后的去向,反正都没有出来,还在一条条地朝里钻着……
  最后,那个人的躯壳里就被蛀空了,变成了虫子的家。那些虫子在里面翻滚着,曲伸着,抓挠着……
  天慢悠悠地亮了,太阳蔫头耷脑的。草有点老了,花也有点老了,它们身上的露水也不那么重了。
  那一两个老人在晨炼。他们在和寿命掰手腕。
  天一亮,那些没有五官的飞虫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天,我开车出了王爷花园,果然没见到那个平板车,也没见那个捡破烂的女人和那个小女孩。那条路上,显得有点空荡荡。
  十九、目击
  远在东北的儿子打电话来,他给我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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