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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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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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盖着绣边布。海伦茫然地瞟了我一眼。经过圣骨盒时,我朝里面瞥了一眼,看到几块骨头,一个磨光的头骨——都是当地那位殉道者的遗骸。
  “‘我和修士先下到地下室,那些——那些恶棍还在教堂里和树林里找你们。我们看到墓里的那个人——不是德拉库拉——我知道你们到过那里。于是我们关上它。等他们下来时,只打开圣骨盒。他们很生气,我以为他们要把那可怜的圣人的骨头扔出来。’伊凡修士看上去够强壮,不过,体弱的斯托伊切夫的身体里一定蕴含着罕见的力量。斯托伊切夫敏锐地看了我一眼。‘可那个躺在下面墓里的人是谁呢,如果他不是——’”‘是罗西教授,’我低声说。拉诺夫正打开车门,命令我们进去。
  “斯托伊切夫富有表情地瞥了我一眼。‘我很难过。’
  第七十五章(1)
  “经过地下室历险之后,博拉家的前厅如同人间天堂。我们再次来到这里,手捧热茶,真是惬意。
  “‘你们肯定那坟墓是空的吗?’图尔古特已经问过一次,似乎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非常肯定。’我瞟了一眼海伦。
  “‘当然,如果传说讲的没错,他还可以变形。’图尔古特叹息道。‘他那双该死的眼睛!我的朋友们,你们离他已经很近了。’”‘您觉得他会去哪里呢?’海伦俯身向前,眸子分外黑亮。
  “图尔古特揉着自己宽大的下颌。‘呃,亲爱的,我猜不出来。我肯定,国界和意识形态对他来说无所谓。’图尔古特善良的脸上眉头紧锁。
  “‘您不认为他会跟着我们吧?’海伦问得干脆,但从她肩膀的某种变化来看,这个简单的问题她问得不太容易。
  “图尔古特摇摇头。‘希望不会这样,教授女士。我倒认为他现在有点惧怕你们二位,因为除了你们,没人能找到他。’”图尔古特转向我。‘我为您的朋友罗西深感难过。我本希望能与他见面的。’“‘那会是很重要的会面,’我说,心头浮现出两位教授比较各自笔记的情景,我微笑了。‘您和斯托伊切夫可以相互讲讲奥斯曼帝国和中世纪的巴尔干地区。也许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图尔古特摇摇头。‘我看不太可能,’他说。‘横在我们中间的障碍很高,不过,如果您还会和他说话或通信,一定代我问候他。’“这件事不难做到。
  “塞利姆·阿克索想通过图尔古特问我们一个问题,图尔古特表情严肃地听他说。‘我们在想,’他告诉我们。‘你们在那片混乱和危险中看到罗西教授提到的那本书——关于圣乔治生平的书了吗?那些保加利亚人把它带到索菲亚的大学了吗?’”‘在我的箱子里,’我说。‘暂时。’“图尔古特惊讶地瞪着双眼,好久都忘了自己要做翻译。‘它是怎么到你箱子里去的?’”海伦笑而不言,于是我解释道:‘我自己一直没在想它,直到我们回到索菲亚,在旅馆里。’不,我不能告诉他们全部实情,只告诉他们说得出口的。
  “全部的实情是,我们终于可以在海伦的房间里单独待上十分钟。我一把搂住她,亲吻她如烟的黑发。过了一会儿,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衬衣扣子上。我解开衣扣,拉开衣服,一本书用手帕包住,被海伦的肌肤捂热。外壳是彩色的木头和皮革,上面嵌着精致的黄金图案,四周点缀着绿宝石、红宝石、蓝宝石、青宝石和上好珍珠——一小片珠宝的天空,全为了衬托中央的那张圣人之脸。‘希腊文,’海伦说。她的声音比说悄悄话还低,在我耳畔徘徊。‘圣乔治。’里面是小页羊皮纸,保存之好,令人惊叹,每幅画都是工笔绘制,线条之细,令人吃惊。海伦点点头,把我的耳朵贴在她嘴上,几乎大气也不透。‘对这个我不太了解,’她低低说道。‘不过我想这是为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做的。这里有后世皇帝的封印。’果然,封面内皮上绘着一只双头鹰,一头回望拜占庭令人敬畏的过去,一头远眺无尽的未来。
  “‘意思是说它的历史至少可以从十五世纪上半叶算起,’我喃喃道。‘在君士坦丁堡被占领之前。’”‘哦,我觉得它的历史要久远得多,’海伦轻轻摸了摸封印,悄悄说。‘我爸爸——我爸爸说它非常古老。你看这里的徽章,那是康斯坦丁·波菲罗吉尼图斯的,他统治的时间是’——她在搜寻脑海中的档案——‘十世纪上半叶。他在位时巴赫科沃修道院还未建起,这老鹰肯定是后来加上的。’“我几乎是用呼吸吐出这几个字。‘你是说它超过一千年了?’我双手小心地捧着这本书,和海伦挨着坐到床边,谁也不吭声,只用眼神传情达意。‘它保存得如此完好。海伦,你打算把这样的宝物偷出保加利亚吗?’我瞥了她一眼,说。‘你疯了,它属于保加利亚人民啊。’”她亲了亲我,从我手上拿走书,翻到封面。‘这是爸爸给我的礼物,’她低声说。封面里有一个深深的皮盖,她伸手到里面。‘我一直等到我们有机会一起打开它。’她抽出一包薄纸,上面密密麻麻打满了字。我们一言不发,一起读罗西痛苦的日记。读完后,我们都没说话,都在抽泣。最后,海伦用手帕重新裹好书,小心地放回到贴身的原处。
  “我说完了这个经过过滤的故事,图尔古特笑了。‘不过我还有要告诉您的,这非常重要,’我说。我描绘罗西在图书馆里遭到可怕的监禁。他们听着,一动不动,表情严肃。我提到德拉库拉知道苏丹成立了一个卫队追杀他,这个卫队仍然存在。图尔古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对不起,’我说。
  “他飞快地为塞利姆作了翻译。塞利姆垂下头,轻声说了什么。图尔古特点点头。‘他说的也是我首先想到的。这个可怕的消息只有一个意思,我们必须更加努力地追寻刺穿者,不让他影响到我们的城市。先皇如果在世,肯定会这样命令我们。你们回去后打算怎么处理这本书?’
  “‘我认识一个和拍卖行有关系的人,’我说。‘当然,我们会非常小心,先等上一段时间再行动。我希望某家博物馆或早或晚会收下它。’
  “‘那么钱呢?’图尔古特摇着头。‘那么多钱,你们打算拿来干什么?’
  “‘我们正在考虑,’我说。‘做些好事吧,我们还没决定呢。’
  “返回纽约的飞机五点起飞。我们站起来要走了,博拉夫人拿出一条围巾,图尔古特吻了海伦的手。‘这原来是我母亲的围巾。’海伦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日子还长,我们还会见面。”
  第七十六章(1)
  “我们回到美国后不久,也写了其他东西:一封给海伦母亲的短信,向伊娃姨妈问好。海伦在给她妈妈的信中不敢说太多,只告诉她罗西死了,但一直记得她,爱她。海伦带着绝望的神情封好信封。‘等到有一天我能跟她说悄悄话时,’她说。‘我会告诉她一切的。’
  “我满心打算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生活。婚后不久,我对海伦提起,我希望有孩子。起初她摇头,轻轻摸着脖子上的疤痕。我知道她的意思。不过我指出,她的伤口很小,她健康、强壮。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渐渐认为自己完全康复了。我们在街上走时,我见她满怀渴望地望着婴儿车。
  “你是在一家俯瞰哈得逊河的医院里出生的。我们用海伦母亲的名字给你起名。海伦似乎被你迷住了。这一点,是我最想告诉你的。怀孕时她就辞去工作。一天,我四点钟就回家了,带着几小盒中国饭菜和一些花让你看。客厅里没人,你在睡觉,海伦俯在你的婴儿床上。你的表情非常安静,可海伦却是满面泪痕。第二个星期,她又哭了,沉默不语,翻着罗西的一本书,那是我们开始一起工作时,他签名送我的。书摊开在她腿上,那一页是罗西拍的克里特一处祭坛的照片。‘孩子在哪儿?’我说。
  “她慢慢抬起头,瞪着我,似乎不知现在是何年何月。‘她在睡觉。’
  “奇怪,我强忍住没去卧室看你。‘亲爱的,怎么啦?’她摇着头,什么也不说。我终于进去看你,你在床上刚醒来,露出了可爱的笑容,翻过身,撑起来看我。
  “很快,海伦几乎每天早上都寡言少语,每天晚上都无来由地哭泣。她不愿跟我说,于是我取出一点钱,在早春时节买了去法国的机票。
  “海伦虽然一直在了解法国,校园法语说得极好,却从未去过法国。她快活地看着蒙马特尔,露出她一贯嘲弄的微笑,评论说圣心比她想象的要丑得多。才九个月大,你已经是个很棒的旅行家了。海伦告诉你,这仅仅是个开始。
  “我觉得这次旅行使她开朗了不少。我喜欢看到她趴在我们在佩皮尼昂的旅馆房间的床上,哗哗翻着我在巴黎买的那本《法国建筑史》。她告诉我,这座修道院建于公元一千年,不过她知道我整篇介绍都读过了。它是欧洲最古老的罗马式建筑。‘几乎和《圣乔治记》一样老了,’我调侃一句,可听到这话,她关上书,脸色阴沉下来,躺在那里专注地望着在身边玩耍的你。
  “海伦坚持我们像朝圣者那样步行去修道院。海伦把你裹到灯芯绒襁褓里,挂在胸前。我对海伦说,我们应该请农夫让我们搭个便车,她没吱声。今早她的心情又变糟了,眼里不时涌上泪水,我既着急又沮丧。我只能一边爬坡,一边温柔地搂着你。
  “在那个时候,圣马太比现在活跃得多,我们看到,在遥远的山侧有片片白沙,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那是瀑布。我们在离悬崖不远的长凳上坐了一会儿,海伦看上去又高兴起来了,她表情愉快,我也高兴。尽管她有时显得悲伤,但这趟旅行是值得的。
  “终于,我们的导游,那位年轻的修士说,我们全都看完了,只剩下地下室。于是我们跟他下去。地下室在回廊外,一个阴湿的小洞,一个早期的罗马式拱门,几根方柱作为支撑,色调暗淡的石棺,这些都是有趣的建筑风格。修道院在始建时期已经有了这石棺。我们的导游说,这是第一任院长的安息之处。石棺旁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修士,正陷入沉思之中。我们进去时,他抬起头,神情善良而迷惑,他坐在椅子里向我们鞠了一躬。‘几百年来我们一直有这个传统,即我们中有一个人陪坐在院长身边,’向导这样解释。‘通常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修士,他终生享有这一荣誉。’
  “‘真是不同寻常啊,’我说,也许是地下室的湿冷让你难受,你在海伦的胸前呜咽,挣扎。我看到海伦累了,便提出抱你上去透透新鲜空气。我走出那个阴冷的洞穴,舒了口气,抱着你去看回廊上的泉水。
  “我以为海伦会马上跟着我出来,不料她仍在地下徘徊。最后她上来了,但神色大变,我一下警惕起来。她看上去生机勃勃——是的,几个月来我没见过她如此充满活力——可同时脸色苍白,两眼圆睁,专注于某样我看不见的东西。她突然转向你,把你抱过去,搂着你,吻你的脑袋和脸颊。
  “‘我们星期四晚上得返回巴黎啊,’我说。
  “‘嗯,’她平静地说。‘如果你想早走的话,我们明天可以走下去搭公交车。’
  “黎明时我醒了过来,感到一阵微风吹过屋里。屋里非常安静,你裹在羊毛婴儿毯里,躺在我身边,可海伦的床是空的。我四处张望,到处没有她的身影,终于,我开始呼唤她的名字,
  一个修士走上前来,我马上认出他是在地下室守棺的那位老者。他看上去宁静、善良,和我们昨晚在灯光下看到的一样,也还是那副些微迷惑的表情。‘夫人曾停下来和我说话,’他说。
  “‘她说了什么?’我的心本已怦怦地跳,现在开始了紧张地狂奔。
  “‘她问我谁葬在那里,我解释说是我们最早的院长之一,我们在缅怀他。她又问,他有什么功绩,我说我们有个传说’——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院长,院长点头示意他继续——‘我们有个传说,他生前过着圣人般的生活,但死时不幸遭到诅咒,于是从棺木中出来伤害修士们。他的躯体必须净化。净化后,一朵白玫瑰从他心脏中长出来,这表示圣母已经宽恕他。’”‘这就是为什么有人守着他?’我激动地问道。
  “院长耸耸肩。‘那只是我们的传统,为纪念他。’‘这就是您告诉我妻子的故事?’”‘她问起我们的历史,先生。我觉得回答她没有什么错。’“‘对于您的回答,她说了什么呢?’”他笑了。‘她感谢我,声音很悦耳,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她,叫奇里尔教友。’他双手合十。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些音节的意思,因为在法语里,奇里尔这个名字的重音在第二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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