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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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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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关切,眼睛也湿润起来。
  原来,欧剑子与勾践两人自小十分相投,其情谊胜过同胞手足,剑子之所以甘愿隐藏洞穴,甚至终老此山,不仅仅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之礼,还因为他与勾践情逾手足之故,他视勾践的安危比自己的安危更为关切。
  此刻,剑子拉着范蠡的手急切地问:
  “践子被释放回国了?”
  “已经回国了。”
  “他现在怎样?‘’
  “日日欢宴,夜夜良霄,偏安一隅,取悦吴王。”
  “什么?”剑子勃然发怒,眦裂目张。
  “到天目山捉拿‘野人’以取悦吴王夫差,便是大王之命!”
  “哈哈哈……”欧剑子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胆般的狂笑。“好啊,他竟然将我当作‘野人’,好,好,好,我一定要出山去会会他,叫他知道我这个野人,是怎么对待越王的,走!”说走就走。剑子也不与范蠡、陈铎商议,拉起范蠡和陈铎纵身出洞。
  夜来的越王宫内热闹非凡,吴王派了王孙雄到越国来收集奇珍玩好,吴国的公使,自然不能怠慢,王孙雄与勾践并排而坐,文种和众大臣作陪。越国是吴国的附庸国,王孙雄完全有资格与越王并起并坐。
  酒馔、乐舞,一一献上。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大家把话题中心转到天姥山出现野人一事。
  文种举杯,绕至王孙雄几前,称贺道:“昔西伯发兵于孟津,渡河至中流,有白鱼跃入舟中,西伯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而下,至西伯所居之屋,流为鸟,其色赤,其声魄。故有八百诸侯未召而至,起兵共讨纣王。今在姥山出现野人,此乃‘雪人’!吴王仁德天下,人心思归,‘雪人,灵性颖悟善解人意,知吴王泽披天下,故亦有臣伏之心也。
  说得王孙雄乐哈哈地大笑说:“文马、熊驷、麒麟、雪人出现,皆有福兆,昔闻帝喾之妃姜源外出冶游,践着了巨人之迹,而有孕,这巨人想必就是雪人了,你们说是不是?”
  扶同抢先说道:
  “怎么不是。今早我在天姥山捉到的野人特别高大,会击剑,懂人言,还应答如流,会说越国的话呢。”
  勾践问道:
  “这野人与人有何不同?”
  扶同道:
  “不同的是力气很大,浑身白毛,两只眼睛碧幽幽的像磷火,跑起来如一阵风。若不是臣巧设机关让他坠入其中,要想抓他很难。”
  勾践心想,这到的确是珍稀之物,进贡给吴王他必定喜欢。于是扭头对王孙雄道:
  “此类珍贵动物,小王想定要把它送给吴王搏他一笑,大将军以为……”
  王孙雄笑着说:
  “大王当然会非常高兴。不过,既已捕到,为何不牵出来让大家观赏观赏。”
  勾践道:
  “这畜生通天彻地,说是捆绑着不肯前来,现范大夫和雪人的朋友正陪着他呢,估计明天就能见到了。来来来,小王敬大将军一杯!”
  刚举起杯时,忽然一名宫人进来跪禀说:“范蠡大夫和一名叫陈铎的领着一白毛野人到。”
  “哗——”宴厅中大哄,人人急欲一睹“雪人”的尊容。
  勾践忙立起身喝道:
  “不准喧哗。让他们进来。”
  宴厅霎时安静下来,没多大工夫,白毛野人大步入内,背后紧跟着范蠡和陈铎。众人惊起争看,只见那白毛野人上身赤膊,腰以下用兽皮覆身。赤身露体处,通身白毛,一头白色的头发乱如飞蓬,此刻他那一双碧眼泛着绿幽幽的光,正四下扫射,及到勾践身上,那碧眼便死死盯住,而勾践的一双鹰目也紧盯着野人,四目相对中,勾践的心中一动,蹦出一个念头:这是人,不是野人,是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可是他搜索枯肠,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他是谁。
  范蠡跨前一步,四下一揖道:
  “今大王、吴国王孙雄大将军和诸位大夫都欢聚一堂,臣命白毛野人舞剑唱和一番如何?”
  “好!好!让它舞剑,让它舞剑。”
  白毛野人的碧眼慢慢从勾践脸上移开,转向范蠡,范蠡微微点头,那野人忽将目光向乐师们扫射过去,那意思分明是叫乐师给他吹奏。乐师们不由自主地轻轻吹奏打击起来。随着铙、钲、钟、钩、鼓、镦于等音器的发音,白毛野人忽然抱头大叫一声,双脚蹲地,蓦地一跃而起,身形舞转中,忽地手中亮出了一柄冷森森的宝剑,这剑细软绵长,分明系于腰间!
  白毛野人将宝剑微微一颤,似一团秋水,银光四散。然后身影疾转,飘飘如一缕淡影,剑随影转,罡风呼呼。他边舞边唱,歌词唱的是《诗•;小雅•;小宛》,这是一首质朴哀伤诫告兄弟的劝勉诗。
  “宛彼鸣鸠,翰飞戾尺。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
  “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壶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
  “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蛉有子,蜾赢负之。教诲尔子,式谷似之。
  “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日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哀我填寡,宜岸宜狱。握粟出卜,自何能谷。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剑、那剑法、那歌词强烈地震撼了勾践,他近前围绕白毛人一周,悲怆地大叫道:
  “剑子,你是剑子,好兄弟——”
  剑子收剑,扭头冷冷地说:
  “你还认得我,我是野人,我是野人!”
  “剑子,这些年来寡人很想你……”
  “别说了。你忘了我不要紧,你不能忘祖宗先人,忘了浸泡在苦水中的越国庶民,忘了你自己所受之苦,越国君臣都沉浸在美酒中不能自拔,是你之过,是你……”
  欧剑子用剑指着勾践,勾践在这双凌厉的碧绿如磷火的目光逼视下,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好自为之吧!”欧剑子丢下了这句话,倏忽几纵,跃出宫墙,转眼便不见了影。
  “剑子,不要走,剑子——”勾践欲追,却被文种拦住。“大王,何必性急,有客人呢——”勾践无奈,只得重新入座。
  “这‘雪人,竟与大王称兄道弟,这倒是件稀奇事。”王孙雄揶揄地说。
  “不不不,他不是野人,也非雪人,是小王自幼的伙伴,是人,是人。”勾践急忙解释。
  “如此通身长白毛之人,世所少见,即便是人,将他当作珍稀送我家大王,不很妙吗?”王孙雄乜斜着眼睛对勾践说。
  “这……这怎么能……”
  “哼,区区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都不肯,又怎样证明你对我家大王是忠心不贰的呢!你自己去想吧。不过,纵然你不肯,我也会在山中搜捕的!”
  说罢,王孙雄拂袖离席,大摇大摆去驿馆安歇去了。
  这时勾践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跌坐在地。群臣面面相觑,眼前这事来得突然,如何收场呢,谁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是夜,勾践转辗难眠……
  翌日一早,寂静的天姥山热闹起来,雾霭弥漫、山林重错中,影影憧憧出现了无数人的身影,他们中有一些人提着食盒、有的抬着釜鼎,有一人还牵着一只羊,而有些人则吹打撞击奏着乐曲,中间还夹着八名妙龄女子。这群人从越王宫出来,在范蠡和陈铎的指引下径南向欧剑子藏身的洞穴方向走去,走在较前面那高挑个子的便是越王勾践。
  越王为甚亲临这人迹罕至的天姥山?范蠡和陈铎颇感纳闷。因为事先越王根本未明原因,只是说叫他们带个路,不过,越王与剑子有手足之情,除了道歉叙旧更有何事,于是范蠡陈铎也不多问,一心一意地在前引路。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天姥山南麓青山叠翠,花香阵阵,这群人几里路一打尖,行一程歇一歇,不紧不慢地向密林深处走着,那阵阵乐曲声惊起枝上啼鸟,吓得群兽奔逃远避。唯有时断时续的“越王驾到——”喊叫声在空谷回荡。
  踩着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终于来到那峻岩下的洞穴。洞穴仍用巨石封门,显然欧剑子未在洞中。
  勾践见洞前有天然屏障又有这方足可容纳数十人的岩石地,吩咐说:
  “你们埋锅宰羊,闻到了肉香,孤那兄弟自然闻香而至。”说毕,越王又对范蠡道:“你我就在此等候剑子的到来”。
  范蠡想了想,说道:
  “陈将军乃猎户出身,不如命他去寻找寻找,天姥山广袤绵亘,这肉香恐难以奏效”。勾践一想亦有道理,便命陈铎带领数名宫人四下寻找。陈铎领命而去。
  时间一刻刻地过去,釜中肉已煮烂,既不见陈铎的禀报,更不见剑子的身影。但这也无法,林海茫茫,到哪里去寻找呢。眼看日影西斜,越王渐渐焦躁起来,他来回踱步,显得坐立不安。
  一条白色的身影“倏”地在林中一晃,随即,又隐约出现陈铎的身影。“大王,他们来了!”不知谁眼快忽地尖叫起来。“在哪里?”
  “喏,那就是!”随着宫人所指,果是欧剑子与陈铎顺荆棘小路走来,后面是派出去的几位宫人。
  “快快吹奏起来,迎接我们那好兄弟!”听越王一声令下,原来一溜排开席地坐着的乐师们迅即忙碌开了。一曲《越谣歌》响彻天姥山上空,数名妙龄少女按拍起舞中,引吭歌道: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
  君担簦。我骑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歌词恳切,声遏行云,给人无限幽思,无限乡情。
  “剑子,好兄弟……”勾践热泪涟涟地,向剑子迎了上去紧紧相拥就:“不请孤进洞!”
  “洞中非当今越王驻跸之地,你……唉!何必如此……”剑子虽说对这类仪式颇不习惯,但他不愿拂勾践的盛情,只拍了拍勾践的肩头,说了半句就打住了。
  勾践本来就不想进洞,故也不相强,大声说:
  “还不快快替义士穿上衣衫,摆上酒菜,将歌舞献上来!”勾践一连串的吩咐,八名宫女又是取衣,又是摆宴,各自忙开。
  “践……不,大王,我穴居多年,早已不习惯穿衣束发,你让我自由自在吧。”
  “这,既然这样,那就免了。然寡人已为你备了全羊和一些宫中珍馐,兄弟一定得赏脸。再说,兄长多年不食余(即盐),以至周身毛发皆白,今天一定要你食人间烟火了。”
  “我早已不惯在众人面前进食,大王还是自己用吧。”
  “那好,孤叫他们都回避了,你我兄弟对食如何。”
  “这……”
  “你们都下去吧。范大人。陈将军你们也暂且回避。”
  “不,范大夫和陈……”
  未等欧剑子说完,勾践一挥手说道:
  “统统去的好,你我兄弟边吃边谈,再好不过。”
  听勾践如此一说,范蠡和陈铎会心一笑,便双双离去。单剩下勾践和剑子相视对坐。
  剑子昨晚用歌词劝勉勾践不要醉酒,故今天勾践不带酒来。他撕了只羊腿递给剑子,剑子接过,闻了闻说:“宫中厨子所做,不同凡响!”
  勾践一听,说道:
  “很香,是吗?羊羔美酒,驰名遐迩,可惜弟不喜酒,不然……”
  剑子一听,面上顿露不悦之色,他放下了羊腿,再也不肯吃上一口。
  勾践欲劝不是,欲说不是,显得很尴尬,两人沉默了许久,忽然勾践双手槌胸,失声痛哭起来。只听他边哭边说道:
  “兄弟,别人不明孤心倒也罢了,兄长不解孤之心意,叫孤心痛如捣也……”
  剑子心中忖道:
  “或许他也有难言之苦衷,且听听再说。”于是说道:“贤弟也不要悲伤,有何难解之事,可直说无妨。”
  越王犹豫地说:
  “兄长为孤安危,在这深山之中藏匿二十余载,此种厚恩,孤今生做牛做马也是无法报答的了。”
  剑子将手一摆,说道:
  “既为兄弟,情同一体,何必讲这些,再说,越国少我无关紧要,却不能没有兄弟你。说真的,贤弟来此有何要事?你不说闷在心里,我很难受呢!”
  勾践止泪说:
  “是啊,孤知道兄弟是爽直之人,其实,弟此来也是为兄长着想。弟以为,兄长久居洞穴,原是为弟着想,如今情势有变,兄长也不必留在此地。倒不如……”
  “不如怎样?你知道我无意仕途……”
  “不,不不!并非要请兄长入朝为官,是想请你去吴国……”
  “去吴国作甚!?”
  “兄长在深山穴居多年,已改变昔日之肤发,今日之兄长已通身毛发皆白,这在世间是绝无仅有。昨日兄长在越宫舞剑时,恰好吴国公使在场,他希望兄长能去吴国,那吴国繁华世界,锦绣乾坤,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兄长去了,胜过在这岩间穴居干倍万倍……
  听勾践这样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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