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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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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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炜?汉人立太子,有所谓四立,立嫡立长立贤立爱!立爱最不可取,可是,人又怎么能割舍自己地感情?
  阿骨打哥哥鉴于国家草创,幸赖长君地道理,选择了自己。想必,他当时下这个决断也是很难的。将心比心,都想立自己的儿子,人之常情嘛!时至今日,他可以自豪地说,大哥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无愧于国家,无愧于族人。
  灭辽,伐宋,征高丽,臣服西夏,国家幅员万里,人口七百万,与大宋相比毫不逊色,犹有过之呢!
  可是,他的继承人,会怎样?
  尽管心里翻江倒海,面色却是如常,缓缓道:“卿等以为,立谁为谙班勃极烈最为妥当?”
  宗翰道:“臣以为,合刺太祖嫡孙,身份贵重,当立!”
  合刺?
  宗峻的儿子,宗干的养子,还是个孩子嘛!
  宗干、宗翰两人一定是商量过了,只是不知,另外两人的意思。
  完颜晟顺手揪起一根嫩草,放在嘴里轻轻咬着,又道:“你二人觉得如何?”
  韩昉端坐,身体正直,象宗翰一样直,道:“此为陛下家事,臣焉敢妄议?”
  此人原为辽臣,中过状元,是真正有大学问的人,完颜晟赖之定礼仪、官制,所任皆称职,就是对汉人不满的宗翰都说不出什么来!
  完颜希尹迎着皇帝的目光,道:“帝王之家,家事亦国事也!臣以为,立太祖后裔,于理合,后世必称颂陛下仁德,大金亦将赖之万年无期。大位空悬,觊觎者重,非国家之福!陛下英明神武,万民称颂,伏请陛下乾纲独断!”
  太祖后裔,为何不是太祖的儿子?
  往深了想一下,道理也就明白了。哥哥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们都在盯着这个位子,势同水火,自己还在,现在能稳住局面,往后就不好说了。为了国家,索性两派都不立,立合刺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呢!
  难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完颜晟心力交瘁,懒懒道:“卿等的心思,朕知道了。朕累了,卿等先退下,三日后,君臣出猎混同江,朕将宣布谙班勃极烈的继任者!”
  “臣告退!”四人去了,心中的问题还没有最后的答案,真是累了,真是老了啊!
  女真本渔猎出身,为保持贵族的尚武精神,每年春秋两季,上京王公贵族当随侍出猎。
  风清气爽,艳阳正高!一群天鹅正在混同江边觅食,站在上风口的完颜晟挥手示意,卫士们敲响锣鼓,天鹅惊飞而起。
  纯白色的海东青,立于主人的左臂之上,目光炯炯,注视着展翅欲飞的天鹅。完颜晟轻弹一下“小白龙”,道一声:“去!”
  白龙“霍地”笔直冲天蔚蓝的天空,稍作盘旋,以闪电般的速度俯冲而下,起初还是一个小白点,眨眼之间,又是那个威武无双的“小白龙”。
  几声“啁啾”的脆响过后,“小白龙”飞到天鹅的头顶,利爪前出,死死抓住鹅颈,利嘴狠狠地啄鹅头。凄厉的声音飘过平静的湖面,一片片天鹅的羽毛悠然而下,宛如冬日的雪花。说也奇怪,雪花落在河面上,却不融化,随波逐流,如同水中盛开着白花!
  天鹅不再动了,“小白龙”托着天鹅飞回来,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水花,飞至主人面前,扔下天鹅,落在主人的左臂上,展开羽翅,忽闪几下,瞧它的样子,正等着主人的赏赐呢!
  群臣纷纷赞颂,完颜晟颇为自得,痛快地笑着,吩咐就将天鹅的脑浆作为奖品,赐给小白龙享用。
  海东青出产于东部海边,是猎人最好的伙伴,史称“盘旋空中可以无微不瞩,栖于地面能见云霄中物”,一日飞两千里,实为鹰中一等!
  海东青体重不足天鹅的两成,捕猎天鹅却如探囊取物一般,他这头“小白龙”还可以捕鹿呢!海东青有“玉爪”、“波黄”、“秋黄”、“三年龙”等品种,“小白龙”属于玉爪中的极品,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完颜晟指着韩昉,道:“爱卿可否作诗一首,以兹庆贺?”
  韩昉忙称领旨,望碧蓝的河水,唱道:“驾鹅得暖下陂塘,探骑星驰入建章。黄伞轻阴随凤辇,绿衣小队出鹰坊。搏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共喜园陵得新荐,侍臣齐捧万年觞。”
  完颜晟连称好诗,催马入林,捕猎开始了。
  当天出猎,斩获丰厚,就在建章行宫外面,架起篝火,大锅煮肉,小火慢烤,一时间香气充溢于人心,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肉香,酒亦香!
  有肉岂能无酒,有酒岂能不舞?
  场中起初只有几个女官在跳,慢慢地人越来越多,就连一项不苟言笑的晋王宗翰也下场舞蹈起来。
  “第五风何在?”完颜晟高声喊道。
  第五风飞身来拜:“臣第五风伺候圣驾!”
  “朕的高丽公,能饮否?”完颜晟举酒问道!
  “慢说是这一碗酒,就是陛下将皇宫的酒窖都赐给臣,臣也能消受呢!”第五风一饮而尽。
  完颜晟大奇,道:“你可知朕的酒窖里有多少酒?莫非爱卿千杯不倒?”
  第五风道:“臣喝不掉,还卖不掉吗?”
  “哈哈”,众皆欢笑。
  “来来来,为朕的第一功臣尽饮此杯!”完颜晟心情大畅,为平高丽的功臣劝酒。
  喝了一个时辰,皇帝还未宣布那件国之大事,还在等什么?
  宗翰看看宗干,宗干摇摇头,分明再说,还是等等吧!
  酒酣耳热之际,完颜晟忽然道:“合刺,来,到朕的身边来!”
  听到皇帝叫合刺的名字,宗干、宗翰皆有喜色,心道大事成了。
  合刺身材中等,粉嘟嘟的小脸,齿白唇红,行为稳重,若翩翩学子,倒有几分象宗磐小时候的样子。这孩子今年十二岁了,仁义知礼,汉人经典,多有涉猎,韩昉不只一次称颂过他的才华。只是,天性不爱武艺,学过也不见什么长进,族人轻蔑地称为“汉儿”,当然,此话出自宗磐之口,至于真实的情况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今天,他终于决定了!
  “孙儿合刺,参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家伙郑重其事,有那么一点意思。
  半倚在龙椅内,完颜晟道:“你们都称呼朕万岁,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万岁?人生七十古来稀,太祖驾崩之时,不过五十六岁。朕今年也五十六了,有时真感到力不从心呢!”
  这个话,可怎么接呢?
  合刺哭了,想哭又怕是失礼,忍又忍不住,看着着实令人心痛!
  完颜晟心中一酸,擦着合刺脸上的泪,回忆着青年的光辉岁月。
  遥想当年,他还叫吴乞买的时候,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有人说,他长得与宋太祖赵匡胤极为相似,也许,这是他成为谙班勃极烈一个原因呢!辽天庆二年,也就是18年前,阿骨打哥哥在“头鱼宴”上得罪了辽国天祚帝,天祚帝一直耿耿于怀。他知道天祚帝的为人,就利用秋山射猎的机会主动献技,亲手搏熊刺虎,敬献于天祚帝面前,并一再表达了女真完颜部人的耿直悍勇和对辽帝的一片忠诚,用行动化解了天祚帝的杀机。
  那是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迈?
  就是在从那个时候起,他赢得了哥哥的信任,赢得了族人的心啊!
  起兵反辽之后,他没什么机会带兵上阵厮杀,因为要有人守家,家当然是不能丢的。
  哥哥驾崩,他继位为皇帝,麾兵灭辽,南下攻宋,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拿下汴梁,灭亡宋国。于是,大金武威,天下无双,做皇帝做到这个样子也该知足了吧!
  唉,真的老了。最近身体一直不舒服,老伤隐隐作痛,真的到了下决心的时候。
  完颜晟缓缓起身,皓月当空,身影伟岸,状若天人!
  “朕决定立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念其年幼,可安心读书,不预政事!”声音不大,却是无比的威严,在这寂寥的秋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宗干、宗翰大喜,跪倒领旨,宗磐、宗固、宗隽等人惊得目瞪口呆。合刺一味哭泣不知是喜是忧!
  完颜晟道:“合刺啊,去给你的叔王们行个礼吧!”
  合刺战战兢兢来到宗室诸王面前,诸王连忙起身,现在身份不同了,人家虽然是子侄辈,却是半个君呢!宗磐还在发楞,宗固索性把他拉起来,免得失礼。
  看到儿子的样子,完颜晟心中又是一痛!
  合刺见礼,诸王回礼已毕,完颜晟道:“传旨:宋王完颜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位在诸王之上,与宗干、宗翰共同辅政。宗磐为少师,韩昉为少傅,教导谙班勃极烈读书!”
  国论忽鲁勃极烈,在谙班勃极烈之下,却在国论左右勃极烈之上。合刺虽为谙班勃极烈,却象汉人的太子,没有任何实权,宗磐为国论忽鲁勃极烈,大权在握,倒也可安慰呢!
  听到这番旨意,宗磐神色缓和多了,跪倒叩头,泪流满面。
  明月高悬,宗磐且歌且舞: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
  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山中丘壑。
  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真珠索。
  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
  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杀气横戎幕。
  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与谈兵略。
  须拚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这岂是臣子能唱的歌吗?
  当夜,很多人醉了!就在这浓浓的酒香,皎洁的月色下,金国悄然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第七卷 江南好
  第一章 疾苦
  靖康六年三月的一天,官家偕大宁郡王微服出宫,竟把王放在平民之家,还要住满一月。
  那一年,王十四岁!
  官家回宫之后,接连召见虎贲都指、开封府尹、龙卫都指,御令三方秘密守护大宁郡王。
  可怜天下父母心,圣君亦为慈父也!
  ——《听裴谊讲那过去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整齐的小院、别致的窗花、昏暗的油灯、慈祥的长者、屁大的孩子,还有门口那条不太友善的狗儿,叫做小花的,宫里没有这些东西,赵谌暂时忘却了原来的一切,享受着此刻的欢愉。
  昨天,父皇突然把他叫到福宁殿,说:“谌儿,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不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赵谌自是不太话里的意思,道:“孩儿请父皇圣训!”
  父皇又道:“你大了,要知道民间的疾苦,要体味世道的艰辛,父皇想让你到一户普通人家,过一个月清苦的生活,你是否愿意?”
  高高的宫墙外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赵谌不知道,真的想亲眼看一看呢!
  尽管心里愿意,表面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这叫喜怒不形于色,作为皇长子必须具备的素质,所以赵谌尽量平静地说道:“儿臣听父皇吩咐。”
  “好,”父皇显得很高兴,“要用心去体味你看到的一切,回来之后,写一篇象样的东西出来,可是记下了?”
  “是!”
  “能坚持下来吗?”
  “儿臣向父皇保证,一定能坚持下来!”
  就这样,他来到了郝老员外家,父皇丢下一句“还是过你们原来的日子,不要为他一人做任何改变,朕如果听说谁来这里送什么钱啊,物啊的,哼……”,然后就去了,他都没来得及向母后告别呢!
  在这里待了大半天,嗯,感觉还不错啊!
  郝强看着小,已经十岁了,比自己要小上四岁,就是一个小屁孩嘛!阿翁,父皇让他这么叫的,做的菜挺好吃的,都是原来没吃过的东西,很清淡,很爽口,也没什么不好啊!就是屋子里的油灯差一点,不但烟气大,还不亮,赵谌不禁问道:“阿翁,为何不用蜡烛?这个油灯,太暗了啊!”
  郝老员外笑一笑,道:“蜡烛是富人才能用的东西,咱们穷人哪用的起啊!一根儿蜡烛,这么长,最短的那种要四十文钱,再说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一个月只算蜡烛钱,就要一千二百文,够咱们一家的菜钱啦!”
  哦,原来是这样!
  嘴上打个哈欠,肚子一紧,来事了。很准的,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睡觉之前,一定要办的大事呢!
  “强子,取木桶来!”赵谌随口说道。
  “作甚?”强子正在做功课,先生留的功课不容易,实在是把强子难为坏了。
  “孤,哦不,我要出恭!”
  “什么是出恭?”
  郝老员外道:“出恭就是拉屎撒尿!”
  拉屎撒尿,那就更不对了,强子皱眉道:“撒尿呢,门口左边有一个大木筒,尿在里面;拉屎呢,院子西北角,那个围着篱笆的就是!”
  这怎么行,这又如何能行?
  赵谌面有难色,阿翁道:“你也一起去吧!”
  强子老大不愿意,噘着嘴,道:“走吧!”
  三月天,来到院子里还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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