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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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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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无伤走进大帐,手捧圣旨,面南而立,高声宣道:“种师道及众将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种卿所奏,朕已尽知,然其中多不可解。卿离京之日,
  朕曾言,卿带兵在外,朕不遥制,一切事宜尽皆委卿处置,有异议者可先斩后奏。刚刚离京,便要请旨,卿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勉之,勉之,勿失朕望。钦此!”
  领旨谢恩已毕,种师道很是咳嗽了一阵子,咳嗽完了,精神好多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呢!
  种无伤待众将坐好,给每一位长辈见礼,态度诚恳,一点也不马虎。
  刘延庆、折可求、宗泽等人,无非是面色和蔼,大加勉励。
  这时,原来请战的几人,还站在远处,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年轻人多磨练磨练,没有坏处,打一仗也好。”种师觑着一干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传令:折彦质、刘光世率本部人马,出营挑战。折将军在前,刘将军接应。若胜,追击不可超过两里;若败,可由侧门而入,不可冲击大营正门。”
  “得令!”刘、折二人接过将领,舔胸叠肚,牛气冲天而去。
  种无伤既然碰到了这样好的机会,焉能放过,遂向种师道请命,出帐观战。种师道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好像要小睡片刻呢!
  “咚咚”三声炮响,三千折家兵在前,两千刘家将在后,杀出大营。种无伤带着两名侍卫班直,跟随大队,尾随而前。
  约莫走出五六里地,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金兵大营的轮廓。只听马蹄声声,喊杀连天,从金营内杀出一队人马。清一色骑兵,羊皮帽子、黑铁甲外面罩着雪白的战袍、耳朵上带着硕大的耳环,把耳垂抻得很长,似乎要裂开一般。脚上蹬着统一式样的乌皮靴。
  当先两员大将,老的年纪在四十多岁,少的也就二十左右。看相貌,非常相象,不是父子便是叔侄。
  折彦质一摆手中钢叉,催马来到阵前,扬起手中的马鞭,起劲地抽着马屁股,战马“稀溜溜”长嘶不止,在两军之间风驰电掣般跑了个来回,这就叫耀武扬威。然后才勒住战马,叫道:“某乃府州折彦质是也,哪个敢与我一战?”
  “哦,哦”,宋军挥动兵器,齐声欢呼。
  年少的金将催马来到阵前,身后还跟着一名汉人模样的小兵。金将“乌里哇啦”说了一套,大家听不懂。小兵解释道:“这是我家将军完颜活女,后面的是我家将军的父亲大人,大金国黄龙府万户完颜娄室。我家将军命你下马受死!”
  折彦质“嘿嘿”一笑,道:“叫什么名不好,偏偏叫什么活女。难道你的弟弟叫死女不成?”
  小兵特别为难,但是面对将军殷切的目光,还是得照实翻译。小兵的话还没说完,完颜活女“哇呀呀”一阵怪叫,手中的一只娃娃槊,“呜”地飞了出来。他距离折彦质足有两丈远,娃娃槊往少了说也有三十斤。折彦质久经战阵,打过很多仗,已经加了小心,一直盯着对方的兵器。哪曾想到,本是一对的娃娃槊,岂是能够单飞的?
  一愣神的功夫,娃娃槊已到面前,折彦质“嗨”地叫了一声,一个漂亮的铁板桥,身子仰卧在马背上。娃娃槊贴着他的鼻尖就飞了出去。大槊的尾部,拴着明晃晃的银链子,难怪这家伙敢扔出来呀!
  折彦质暗叫好险,身体刚刚起来,却听到脑后的风声,叫了一句“我的妈呀,”身子前倾脸都伏到了马脖子上。
  “当”地一声,头盔飞了出去,系头盔的绳子好悬没把他勒死。
  “宋猪,去死吧!”完颜活女的汉话说的忒差,口音不正,音节分的多,该停的地方不停,该长的地方反倒短了,真是糟蹋了中华民族的伟大文化啊!
  但是,折彦质总算是听懂了。
  听风辨位,敌人的另一只娃娃槊距离自己的脑袋不到半尺。
  “嗨,开呀!”
  折彦质铆足了劲儿,双手托起钢叉,迎了上去。
  “当”,一声惊天的响声。
  “哇”,折彦质喷出一口鲜血,抽身便走。
  人家是单手,咱是双手,双手敌不过单手;一旦人家两手同上,那还能玩吗?
  折彦质自知不敌,一点也不含糊,转身就撤。
  “阿骨打!”
  “阿骨打!”
  金国骑兵以完颜活女为首,开始猛烈地冲锋。
  折彦质败退,他的兵倒是没有跟着跑。队列中的各级军官,大声吆喝着。指挥队伍。
  “砰砰”,一人多高的大盾砸在地上,激起尘烟滚滚。
  两丈四尺的长枪前出,布得密密麻麻,枪尖耀眼夺目。
  三人一组的神臂弓手,校射已毕,纷纷发射。射出一箭,退后三步,另一名神臂弓手接过位置再射。退后的弓手,用脚将神臂弓张开,接过身后士兵递过来的弓箭,压到弩身上,挺身再上。如此这般,周而复始,连绵不绝。
  第十二章 柱国(二)
  种无伤看得频频点头,赞叹不已。
  三轮弓箭之后,金军骑兵冲到近前。
  金人的弓箭象长了眼睛,宋兵即使躲到盾牌后面,伤亡也是不小。
  金兵倒在冲锋路上的不在少数,却无人后退,阿骨打的叫声越发响亮,弓箭手一箭紧似一箭地攻击着。
  顿时,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宋军誓死抵抗,一步不退。
  完颜活女杀进宋军阵中,如虎入羊群,竟无一合之将。
  折彦质焦急万分,回头找援兵,只见刘光世率领后队,已经开始撤退。
  “这个狗娘养的!”折彦质大骂不已,再看一眼正在战斗的士兵,咬牙切齿地叫着,“撤,快撤!”
  说罢,居然挺身冲出,直接杀向完颜活女。
  突然,自他身后飞出三只利箭,直指完颜活女。紧随着箭矢,飞出一匹乌锥马,马上一名白袍小将,越过折彦质,挥刀直劈。
  “将军率队后撤,让我来挡他一挡。”白袍小将种无伤,对折彦质说道。
  说是迟,那是快!
  完颜活女左右开弓,磕开箭矢,正忙活着,听到脑后风起。连忙缩颈藏头,躲过身后的攻击,只觉得头皮发凉,一缕头发随风而起。
  “好险!”
  活女来不及回身,催马前冲,冲出两丈有余,方勒马回身。
  不远处,一名俊美的少年宋将,捧刀而立,也在看他。
  “谁?”
  “种无伤!”
  “再战?”
  “今天不行,本人没时间,恕不奉陪!”
  种无伤拍马而去,战马狂飚,马背上的主人却不甘寂寞,身子电射而出,扑向一名正在战斗的金兵。
  活女先前吃了暗亏,心中不忿,拉弓搭箭,瞄也不瞄,照着种无伤就是一箭。
  种无伤手中的刀,化作一道闪电,那名倒霉的金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已是身首异处,做了冤死鬼。
  无伤的脚尖轻点喷血的身躯,悠忽回旋,宝刀恰好劈在活女射出的箭上。
  这时,种无伤灿烂地一笑,活女看在眼里,如同坠入九幽之底,早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完颜活女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笑得如此灿烂,如此炫目,如此完美。
  他没有倒在对手的刀下,却被那人世间罕见的笑,征服了!
  不知过了多久,活女从梦幻中醒来。战场上,除一少部分宋军还在拼杀之外,大队宋军已经撤走了。
  完颜活女恼怒以极,叫着冲向那些宋军的弃子。
  此一战,被称为“原武之战”,之所以被大家记得,不是因为折彦质的窝囊,也不是因为刘光世的无耻,更不是因为完颜活女的勇猛,而是因为,这是种无伤的处女战。从此一颗闪亮的将星冉冉升起,他的故事将成为青史上的传奇。
  夜深了,不知何人在吹箫!
  “大伯,为何您放过刘光世?临阵脱逃,见死不救,都是必斩之罪!我们小的时候,您不就是这样教育我们的吗?”
  “刘光世该死,却不应该我来杀他。这个道理你懂吗?”
  “不懂!”
  “好,明白就是明白,不懂就是不懂,你做得好!你知道,官家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不知!”
  “稳定!为什么这样说呢?官家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百事待举,还是要一件件的做。金人退兵,官家已经赢得了难得的喘之机;然后,迎太上皇回京,稳定朝局。只有如此,才能慢慢地调整人事,整军备战。明白了?”
  “官家需要稳定,大伯也需要稳定。如果大伯杀掉刘光世,一者削弱了我们自身的实力,甚至会酿成兵变!另外,朝廷里会有人说大伯拥兵自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吗?”
  “嗯,说得对!你武功好,人也聪明,现在看来,官家早晚会重用你!你要好自为之,种家就全靠你了。官家真是有一双识人的慧眼,种某万万不及呀!”
  “大伯,不杀刘光世,会不会……”
  寝帐内的烛火已经灭了,爷俩还在聊着,真有说不完的话呢!
  三月初十,金兵度过黄河,据探马回报:金兵去势很快,已在百里之外。
  午时整,种师道亲率第一批人马度过黄河。
  上岸之后,两千人马一分为二,分别抢占渡口两翼的土冈。两刻钟之后,人影消失了,只能看见秃光光的高冈。
  种师道、种无伤二人,于距离渡口三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种无伤搬过一把椅子,种师道重重地坐下,眺望远方,振声道:“酒!”
  接过酒葫芦,连喝三大口。双目缓缓地闭拢,须臾,居然可以听见轻微的鼾声。
  种无伤将酒葫芦系在腰间,按刀而立。腰杆笔直,逍遥巾在风中摇曳,身子钉在那里,纹丝不动!
  “驾驾,”
  “吁吁!”
  一名探马飞驰而来,滚鞍下马,单腿点地:“报大帅:金兵一万,距离三十里,自左翼杀来。”
  种师道仿佛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无伤问道:“统兵何人?”
  “完颜娄室!”
  “再探!”
  探马绝尘而去,种无伤却在心里念叨着:“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想好好地打一场啊!”
  这时,第二批两千宋军渡河而来,领兵的将领——刘光世。种无伤微微一愣,旋即释然:是了,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啊!
  “快,布鱼鳞阵!”
  军兵训练有素,不大的功夫,阵势已在他们身后布好。但见,一层盾牌、长枪,夹一层神臂弓手,一层套一层就如鱼鳞一般。
  “三天前,咱家犯了错,大帅不杀,咱家没忘。今天是英雄是孬种,就看这一仗的啦!咱保安军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怕死的孬种,是不是?”刘光世抓紧时间做战前动员。
  “嗷,嗷!”
  军兵们回答长官的方士很特别,也很提气。
  “报大帅:金兵一万,自右翼杀来。”
  “报大帅:金兵大队突然停下,有全军转向的迹象!”
  “大帅:金兵距离渡口不到十里!”
  “金兵已在五里之外!”
  是的,探马说的没错,远处烟尘蔽天,人喊马嘶,转眼间就到了。
  宋军避战,金军全身而退。轮到宋军渡河,难道金人要来一个半渡而击?
  这时,种师道的鼾声却越来越响。大敌当前,如此大睡?这是个怎样的人?他还是人吗?
  金兵到了,真的到了!
  完颜活女高举双手,全军停在三百步外。他们也被神臂弓射怕了,他们似乎也知道神臂弓只能射二百四十步。
  活女看到了无伤,眼睛喷射着火焰;看到种师道,一个坐在椅子里,正在沉睡的老人,他的眼睛里尽是疑惑。
  很久,很久!
  宋军第三批人马上岸,活女忍不住了。将娃娃槊一分,做势就要冲锋。
  “杀啊!”
  “不要让金狗跑了啊!”
  左右两翼的高冈后面,狼烟滚滚,尘土扬天,似有千军万马杀来。
  金兵嘴里的“阿骨打”,还未叫出口,便被吓了回去。
  活女回头望向父亲,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金兵第二个万人队也杀到了渡口,领兵将领正是大金第一勇士——完颜宗弼!完颜宗弼率领的不是最恐怖的铁甲重骑兵,而是轻骑兵。不过,种师道身后的宋军不到五千人,大半为步兵,如何能够抵挡两万骑兵的冲击呢?
  高冈后面的疑兵,可以骗敌人一时,怎能骗得一世?
  果然!
  完颜宗弼阵中,响起了沉闷得号角声;完颜娄室见状,也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阿骨打!”
  金兵高喊冲锋!
  “杀啊!”
  “冲啊!”
  金兵的背后,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不知来了多少人马,也不知来的是何人!
  就在这时,种师道悠悠醒来。老爷子伸伸腰,踢踢腿,摇几下脑袋,之后才看到金兵。老帅惊问道:“宋金两国盟誓和好,为何又动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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