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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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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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你与张春风再接触一下,就把婚事定下来吧!张家的女子配的上家栋,有了这一层关系,将来大家都有余地。”
  秦熺退了出去,秦桧闭目想着心事。他竟然在尚书左丞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二十年,距离宰相不过一步之遥,就是上不去,他实在是不甘心啊!他慢慢地也有些明白了官家的用人之道:李纲是办事的,张邦昌是用来制衡李纲的另外一股势力,看起来他们政见不同,有些誓不两立的味道,其实,只要一方出了问题,另外一方马上就要跟着倒霉,说出来没人相信,秦桧却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一个,致仕的聂山一个,他们两人都是为官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官家对他们很信用,即使物议鼎沸,官家也从来没有动摇过。辛苦了二十年,真正要为自己做一件事情,官家会怎样想呢?做臣子的身不由己,皇帝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只要措施得当,成功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如果将来岐国公做了太子,甚至继承皇位,他的宰相位子是稳稳的,儿子的前途也就有了保证。
  等待了二十年,终于等到了机会,就放开手脚干一场吧!
  第三章 太聪明(一)
  靖康二十三年三月十六,四川路、淮南东路转运使分别呈送奏折,四川路治下的几处官营茶场,淮南东路的一处盐场,同时查出舞弊案件,涉案人员几十人,工部左侍郎以下几名京官牵涉其中,实在是近年罕见的大案。
  垂拱殿内,气氛沉重,工部尚书、太子左庶子赵成式跪在殿中,汗水顺着两颊往下淌,都顾不上擦一下:他自问清白,但是事情出在工部,轻的给一个失责处分,重的就难以预料了。圣上痛恨贪官,杀了几批,多的时候一次杀十几人,其它的罪责还有可能宽宥,贪污则没有幸免的先例。
  赵桓看完奏折,放在龙案之上,面色铁青地问道:“赵成式,你可知罪?”
  赵成式早就想好了说辞,连忙道:“陛下,臣督责不利,罪责难逃;臣曾经收过其中三两人的礼物,不过没有超过三十贯的贵重物品,当时考虑同僚的情面,不得不收。臣同时回赠了他们一些小物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臣扪心自问,没有贪赃枉法之事,若臣言不实,请诛臣满门!”
  赵桓冷冷地说道:“想必你是料定,朕不会牵连家属,所以拿他们来说事是不是?朕虽不愿枉杀一个好人,你赵成式果真有问题,朕也可以多杀几个人,警示那些贪官污吏,让他们下次伸手的时候,也要好好算计一下到底值不值?给朕回去老实待着,等候问询。”
  “是!臣告退!”赵成式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赵桓心情很坏,说道:“都说说,看看怎么办?”
  李纲出班奏道:“由朝廷派出官员,查明内情,陛下自可依律处分。臣以为,由御史台出面还是合适的。”
  张邦昌则说道:“事情牵涉到工部尚书、左侍郎,普通的御史恐怕难担大任!”
  秦桧思量着,观察一下陛下的反应,道:“臣以为,御史中丞赴四川,料也无事;淮南东路,则需要一名干练臣子方能胜任。太子右谕德韩彦古,出身名门,品学端正,必能将差事办得妥帖。”
  朱孝庄若有所思,扫一眼侃侃而谈的秦桧,立即明白了此人的险恶用心:赵成式与韩彦古同属太子一系,交情不浅。秦桧保举韩彦古,首先就可以博得一个执政荐人公正无私的好名声,韩彦古如果办好了差事,赵成式多少要吃些挂累,秦桧坐收知人之明;办不好,别人就可以很自然地想到,官官相护,同流合污。御史言官一闹,不仅赵成式雪上加霜,就是韩彦古想全身而退也是千难万难。况且还有一种可能,两人如果都出了事,太子会怎样?
  朱孝庄忽然咳嗽了一声,韩世忠瞧过来,一个眼色递过去,韩世忠上前说道:“臣犬子尚且年幼,没有出京办差的经验,办不好差事处罚他一人是小,耽误了国家大事,谁能负这个责任?伏请陛下明察!”
  张邦昌笑道:“韩执政过虑了,我们都老喽,年轻人现在不历练,难道将来用他们的时候再历练?臣赞同秦执政的意见,韩彦古才堪大用,请陛下深思熟虑。”
  朱孝庄道:“太子身边也缺不得右谕德,臣以为改派他人为宜!”
  一个韩彦古,值得他们这样争来争去吗?赵桓正在思量背后的文章,裴谊进来禀报:开封府尹程敦复有要事求见。
  这个时候程敦复要求面圣,难道是张国荃的案子有了结果?
  确切地说,案子有了进展。
  程敦复奏报:今日巳时左右,一人至大堂揭发其主人——龙卫军团左厢都指挥使魏楚兰杀害张国荃一家之事。据称,张国荃遇害的当日夜间,魏楚兰一夜未归,同时还带走了他身边的六名亲兵。魏楚兰是听说文灵惜遇害,匆匆而去的。直到第二日辰时左右,魏楚兰才回来,面色阴郁,满眼血红,特别不正常。而魏楚兰换下来的鞋子上面,残留着血迹;跟他一起出去的那六名亲兵,再也没有在府中出现。
  朱孝庄脑袋轰地一声,惊在当场:如果人是魏楚兰杀的,太子的处境就异常凶险了。他紧急思考着对策,不经意间,看到张邦昌与秦桧似乎相视一笑,难道他们早有勾结?哎呀,事情越发棘手了。
  赵桓还没有说话,秦桧先说道:“陛下,此事干系重大,必须小心行事,臣请刑部、大理寺、开封府三堂会审当事人魏楚兰。刑部尚书蔡昌病重不能理事,大理寺卿东方英身份贵重公正无私,可为主审官,开封府尹程敦复与刑部左侍郎万俟禼在旁协助,必能使案情水落石出。”
  张邦昌哭着拜倒:“请陛下为臣做主!”
  涉及重大案件,惯例实行三堂会审,而秦桧提出的人选,似乎也是堂堂正正驳无可驳。这种场合一般由刑部尚书主持,偏偏蔡昌在家休养,大理寺卿东方英和程敦复哪一个出面都说得过去。魏楚兰与太子的关系,天下无人不知,只能找出一个身份高的人才能将太子的影响减小到最低,才能保证案件审理的公正。东方英是宸妃娘子的本家哥哥,身份够高,由他出面似乎也比程敦复更合适。想到这里,李纲道:“臣附议!”
  李纲还存了那么一点私心:程敦复铁面无私,京城百姓称之为程青天,是非常能干的一名官员。此人学识有限,出任执政的可能性很低,那么保住这样一个人,从任何方面来讲都是有利无害的。
  张浚道:“臣附议!”
  张邦昌不好发表意见,政事堂三名宰执意见一致,事情关系到高级军官,枢密院三名执政也不好说话,人选就这样定了下来。
  刑部、大理寺、开封府三方共同签发了缉拿魏楚兰到堂的公文,几十名衙役浩浩荡荡地开到魏楚兰府邸。魏楚兰正在与海起云喝酒,领头的官员很嚣张,将文书在魏楚兰眼前一晃,喝道:“给我拿下!”
  “沧琅”声响,两名亲兵闪电般从外面冲进来,刀子架到小官的脖子上,吼道:“哪个敢动?抓我们厢指,我要你们的命!”
  海起云面色惨淡,酒杯举到嘴边,再也喝不下去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请韩彦古谋划周全,为什么还是出了事?
  魏楚兰不以为意,与海起云“啪”地碰一下酒杯,道:“海瘦,怎么蔫了?老子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脚正不怕鞋歪,天塌不下来。来,再干一杯!”
  海起云猛地将酒灌下去,道:“你尽管去,一切有我!”
  魏楚兰摆摆手,示意亲兵们将人放开,大咧咧地说:“小子们够份儿,是我魏楚兰带出的兵。我不在,听都虞候吩咐,好好等着我回来,咱们做一世的兄弟。”
  魏楚兰也不问什么,也不看父母双亲妻子儿女,甩开大步就走。管家上前,将一把钱塞进带队的官员手中,悄声道:“小兄弟不懂事,上差切莫见怪。我家大官人还需要多多照顾,拜托拜托!”
  那人将钱收了,非常无辜地说:“咱们当差吃饭,哪个敢冒犯魏厢指?如果不是你们府中一个叫魏三的将厢指告了,哪会有这么多事?”
  一句话,满堂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管家身上。魏三是他的亲弟弟,昨日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被魏楚兰扇了两巴掌,谁能想到他会去告发主人。管家百口莫辩,喃喃道:“魏三你个混蛋,害死我了。大官人,我!”
  魏楚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往外走去。
  那两名亲兵冲过来,手脚并用,将管家放倒在地,嘴里还骂着:“揍你个吃里爬外的王八蛋。”
  魏楚兰已经走到了照壁墙前,管家突然大吼一声:“大官人,我冤枉啊!”心中悲愤交加,拔出亲兵的钢刀,竟然抹脖子自杀了。魏楚兰听到身后的呼喊,又跑回来。
  鲜血顺着道口汩汩而出,管家苦笑道:“大官人,我真的冤枉!”
  魏楚兰捂住鲜血,连连点头:“我信,我信!来人,快!”
  再快也来不及了,管家头一歪,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魏楚兰心情陡然沉重起来,竟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与当年大战西平府、张伯奋大帅阵亡的那一天感觉十分相似。不由得长叹一声,缓缓起身,盯着远处的一个个亲人,还有最好的兄弟。
  与海起云相视良久,海起云重重地点头,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魏厢指,我们该走了!”
  魏楚兰刚一转身,儿子狠狠地咬破了后娘的手掌,哭喊着扑到父亲的怀里。
  “阿爹,不要走!”
  魏楚兰高声笑着,道:“无妨,阿爹不会有事的。你在家乖一点,要听阿翁阿婆的话,否则阿爹回来定要重重地罚你!”
  孩子郑重其事地点头,这是男子汉的承诺,他一定会做到。
  魏楚兰在哭声中走出家门,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第三章 太聪明(二)
  大理寺正堂,东方英居中而坐,万俟禼、程敦复陪在两厢。
  “带人犯!”
  魏楚兰满不在乎在上来,水火杀威棒吓不住经历过生死的大将军,酷吏的嘴脸也不比敌人的马刀凶恶。
  东方英一拍惊堂木,威严地喝道:“报上名来!”
  魏楚兰挺胸昂头,瞪圆了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陡然叫道:“大宋龙卫军团左厢都指挥使、开国伯爵魏楚兰是也!”
  “嘟!见到本官为何不跪?”东方英吃喝道。
  “跪!”两旁的衙役齐声高呼,声势惊人。
  魏楚兰“噗哧”一声笑了,就在大堂之上踱了两步,气定神闲地说:“本官见到韩枢密也不过抱拳拱手而已,堂上这位仁兄的官威难道比韩枢密还要盛大?算了吧,大家都是明白人,摆什么臭架子。我若是有罪,你也不敢砍了我;如果我没有罪,今天逼迫太甚,恐怕将来不好见面噢!”
  三位都是审问过很多犯人,见过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也见过能上树的猪,就是没见过如此嚣张的疑犯。
  万俟禼道:“依你之见,今天怎样待你将来才好见面?”
  “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保不齐将来你们中间就有倒霉的家伙,被圣上发配充军,如果发配到我的帐下,我自会照应你们。所以嘛,搬一把椅子坐坐,端一杯茶来喝喝,我心情好了,你们问的问题,想起来的就可能多一些。我心情如果不好,嘿嘿,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三位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说到方便,真要方便。三位仁兄,可否等我方便之后再过来回话啊?”
  三人面面相觑,魏楚兰立过战功,也是我军的高级军官,怎么比市井泼皮还要无赖?对付这样的人,难道只有……
  东方英将惊堂木摔得山响,眼睛冒火,头顶冒烟,叫道:“大胆的魏楚兰,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呀,给我大刑伺候!”
  “呼啦啦”,衙役们将刑具搬上来,张牙舞爪,好不吓人。
  魏楚兰吓得忘了方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东方英心中暗笑,天底下就没有不怕疼的人,即便你不怕死,这些刑具从头到尾来过一遍,也会让你把不知道的都说出来。
  “靖康二十三年三月初七晚上,你在哪里?”
  魏楚兰很是想了想,木然道:“记不得了!”
  “本官再来提醒你一下,当天你刚回到京城就去了太子府。戌时前回到府中,然后你的管家过来通知你文灵惜出事了,你就急匆匆地出去了。你当时还带着六名亲兵,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回到家中。说,当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都和谁在一起,又做了些什么?”
  “我想想,别急啊,有点乱,我想想。”魏楚兰猛地一拍手,“想起来了,我到了灵惜娘子的府中,娘子她悬梁自尽了。我哭啊叫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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