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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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志-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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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天使(一)
  康王赵构,字德基,徽宗第九子,母韦贤妃,大观元年五月生于皇宫大内。
  大观二年正月,封广平郡王。
  宣和三年十二月,进封康王。
  王资性朗悟,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挽弓至一石五斗。
  靖康元年,以亲王巡视熙凤路,官民皆颂其德。二年,为钦差大臣,处置滑州贪渎、假币一案,雷厉风行,陛下深以为能!
  请旨督责滑州河防,于是总任天下河道,二十年如一日,不辞辛劳,黄、淮、汴、江皆得大治,国人比之秦朝李冰,功高如日月,朗朗无人及。
  流光阁功臣第二!
  ——《流光阁功臣谱》
  康王赵构奉命出任钦差大臣,处置滑州官员贪渎、假币等事宜。领旨之日,赵构先给过来应差的开封府法曹参军下令:立即出发,限三天之内,查明假币一事,不得有误。
  而后,整装东行。
  滑州距离东京汴梁不过一百多里,四五个时辰也就到了。赵构早与王府长史朱胜非商量过,先看一看,暗中访查,待假币事件有了眉目,再收网不迟。
  滑州知州,白城、韦城、胙城三县知县以及河北东路开德府的十几名官员,贪污赈灾钱粮的事情错不到哪去,这些官员都有相关人员严密监视,还怕他们飞到天上去?陈东的事情,一定要搞清楚,这是官家叮嘱的事情,可不能大意。
  找一个不起眼的客店住下,简单用过早点,赵构带着长史朱胜非,王府都监、入内东头供奉官蓝珪,来到黄河大堤。堤坝上,热火朝天,一派繁忙的景象。
  一块块青石板镶嵌得异常密实,编织成一面巨大的天网,沿着河岸向远方延伸。上万人齐心合力,一定要将这条狂野的黄河制驯服,保护自己的家园,而今已经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陈东就站在几十丈外的堤岸上,忙碌着。发髻凌乱,衣服残破不堪,声音哑哑的,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原本笔直的腰杆有些驮了,看着令人心酸。人家在没日没夜的忙碌,百姓赞声一片,自己还要来查人家,难道非得这样对待功臣吗?
  赵构与几名工匠简单地聊了几句,心情愈发沉重,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如果陈东只是督责不利,有失察之过,还好些。只是,苍天难从人愿,在外访查的人带回有价值的消息:陈东手下负责河工的副手,挪用了赈灾钱粮用于河防工程,数额巨大,陈东岂能不知?按理说,只要钱粮没有流入自己的腰包而是用于公事,责任可大可小。但是,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这么大的案子,只要沾包就脱不了干系的。
  开封府法曹参军办事雷厉风行,很有些聂山的风格,假币一案已经有了结果:制造假币的本主居然在开德府,至于假钱如何到了王换的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时机已到,更待何时?
  赵构连夜签下几十道命令,盖上钦差大印,照单拿人!
  陈东就住在工地上,又身负众望,一个不好就要出乱子的,赵构决定出马,宣旨拿人。
  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传得很远,王府侍卫手里的火把异常明亮,凡遇阻拦,一句奉旨,哪个敢拦?
  于陈东住所前下马,康王赵构手捧圣旨,面南而立,喝道:“尚书省给事中、判滑州河防赈灾事陈东接旨!”
  一名下人出来回话:“官人正在更衣,请钦差稍候!”
  不大的功夫,陈东着一身簇新官服,出得房来,于赵构身前跪倒,山呼万岁:“臣陈东接旨!”
  赵构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东宽宥不法,甚失朕望,着康王赵构拿问!钦此!”
  赵构脸色一缓,和蔼地说道:“陈给事,接旨吧!”
  陈东愣了原地,如一棵枯萎的老树。移时,声音颤抖着道:“臣接旨!”
  随行侍卫要给犯人上锁,赵构挥手示意不必,这时就听工地内乱成一片,无数的工匠自四面八方围过来。
  闻听钦差要拿陈东,工匠们纷纷跪倒,山呼冤枉。
  一名半百老者哭道:“陈大官人和咱们在一起吃,一起住,半年没回过一次家,三更睡,五更起,整日整夜地熬,都是为了咱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啊!王爷,小老儿求您了,可不能把大官人带走啊!”
  “有奸臣陷害大官人,殿下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带走大官人,我们不答应!”
  “大官人不能走,和他们拼啦!”
  赵构挺身按剑,肃然而立!他在等,等着一个人说话!
  陈东老泪纵横,抱拳拱手,哽咽道:“陈某何德何能,蒙父老厚爱,愧不敢当啊!当今陛下,圣明烛照,必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请父老成全!”
  说着,竟要跪下!
  几人上前搀住陈东,失声痛哭!
  赵构暗赞一声:罢了!陛下果然没有看错陈东,陈东也当得起这份浓情厚意!如果陈东不言,今日之事,恐难善了呢!
  赵构带着陈东进城,以知州衙门为钦差行辕,办差理事!
  两日后,圣旨到:滑州、开德府一府一州,知县以上二十三名官员,押赴刑场,开刀问斩!
  同时,制造假币的几十名人员,不论主从,一律处斩!家属流放琉求群岛!
  陈东流放泉州,得旨即行!
  一次处斩这么多官员,简直骇人听闻,那一天,万人空巷,挤着喊着瞧热闹!开斩前,一名官员提出:士大夫岂能与造假案犯为伍?赵构心中苦笑,这都什么辰景,还端着臭架子!到了阴曹地府,还指不定谁遭的罪更大呢!
  赵构对这些国虫禄蛀没有一点同情,但是,他们该有的体面还是要顾及,因而点头应允!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鬼头刀劈下,一颗颗头颅在地上翻滚,罪人去了!
  入夜时,牢房来了一名尊贵的客人,不是赵构还是哪个!下人打开食盒,取出几碟精致的小菜,摆上两坛酒,躬身退了出去。
  赵构笑道:“少阳公,不要垂头丧气,尝尝本王带来的酒如何!”
  陈东陈少阳苦笑道:“带罪之身,岂敢与殿下同饮?”
  赵构拉着陈东坐下,亲自斟一杯酒,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大丈夫拿的起放的下,休要做那小儿女之态!当年率数万人伏阙上书,慷慨言国事,请诛六贼,何等雄哉?来,饮了这杯!”
  陈东唱一声“好”,端杯痛饮,连赞几声“好酒”,先前的颓态居然一扫而空,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赵构再道:“你的事与他们不同,小王知道,陛下也晓得。囿于形势,不得不稍作处分,还请先生理解陛下的苦衷!”
  陈东喟然一叹,道:“臣受陛下知遇之恩,无以为报,羞愧之余,恨不能死!只叹……”
  话说了一半忽然住口不言,端杯一饮而尽!
  赵构接过话茬,道:“先生有话,尽管直言,该周全的小王定当周全!”
  陈东突然跪下,道:“请殿下为万民而言:滑州工程万不能因陈某一人之过而停下,恳求陛下择贤人而用,滑州百姓太苦了!”
  是啊,百姓太苦了!
  百年来,黄河屡次决口,滑州频遭劫难,百姓背井离乡,逃出去又回来,回来再逃出去,何年何月才是尽头?
  想到此处,赵构感同身受,撩衣跪倒,慨然道:“先生以为,小王来做这件事如何?”
  此等小事,何劳亲王之尊?
  陈东顿了一下,旋即大喜:“殿下若能坐镇督责,万民之福也!”
  赵构“哈哈”大笑,扶起陈东,把盏尽欢!
  话说得投机,酒喝得很多,二人居然说了一夜的黄河。
  临别之际,康王赵构道:“明日,小王不能去送先生,今夜就当饯行了!过些日子,小王自当上书恳请陛下赦回先生,先生可愿辅佐小王治河?”
  陈东含泪道:“愿受王爷驱驰!”
  赵构转身而去,人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笑语还在头上盘旋:“要做就要做李冰父子那样的丰功伟绩,本王等着你回来!”
  也许,他真的可以做到呢!
  陈东想着康王,想着陛下,想着黄河,久久不能入眠。
  两行秋雁南去了,一位罪臣赴泉州!
  第九章 天使(二)
  陈东正经历着人生中的低谷,京城的举子在悲喜两重天中来回。
  今天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宣德楼前聚集了很多人,不仅仅是翘首企盼的举子,还有那些将女儿幸福捆绑在这些举子身上的人儿,再有就是为女儿未来幸福积极行动的人们。
  榜下选婿,流传已久,时至今日,依然很热呢!
  京城鼎鼎大名的媒婆陈三姑这些天忙得不亦乐乎,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三姑因岳飞的婚事生名愈盛,不是什么人都请得起的。三姑见人,六贯铜钱;三姑说话,六十六贯钱;三姑保媒,六百六十六贯钱。若婚事成了,还要准备一份价值不斐的谢礼,否则就凭三姑那张巧嘴,能活活埋汰死你!
  考试前,三姑保了三桩媒;这不,正拉着举子来看榜了。
  黄榜犹如一面耀眼的大旗,“呼啦拉”挂起来,举子们就嫌自己的眼珠太少,看起来费劲啊!若不是有官兵、衙役维持秩序,不知还要怎么乱呢!
  到底还是三姑眼尖,从头看到尾已是心知肚明:两位举子中了,一名落选!
  三姑朝白衣举子深深一个万福,喜滋滋地说:“唉呦,墨官人大喜喽!官人中一甲三名,堂堂的探花郎啊!”
  白衣墨问虚听到这话,似乎还不相信,揉揉眼睛,又看了看,来不及欢喜,“哏喽”一声,那边去了。
  这种事情,三姑见得多了,经验丰富着呢!用左手大拇指使劲掐着人中,挥起右手,“啪啪”就是三巴掌,嘴里还念念着:“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官人大喜,官人大喜喽!”
  也不知是那种手段起了作用,墨问虚还就醒了,方醒来,喃喃道:“我中了?如何就中了呢?我学的是物理之学,先生斥为旁门左道,居然中了,还中了探花!呜呜,先生您真是瞎眼啊!呜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姑将他拉起,又朝另一名高中的举子崔颐正道喜,说来也巧,墨崔二人都是皇帝制举选拔出来的进士,而且又都是三姑手下的摇钱树,怎一个巧字了得?作为读书人晋身之门的科举,也分很多种。最热门的就是进士科,取士最多,晋升也快,国朝宰相多出进士科,而制举却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一种考试,考的题目不定,举行的时间不定,几乎等同于额外的恩典呢!然而,通过制举的人,一般不赴远方偏僻郡县任职,很快就将得到升迁的机会。比那些通过进士科的人还要来得风光!
  三姑理会不了那么多,管他是哪个科,中了就是中了,中了就比不中好!
  两个中了,最后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三姑一脚将那名可怜的家伙踢倒在地,愤愤不平:“你个倒霉的东西,我陈三姑真是瞎了眼,你这窝囊相也能中进士?想都不要想喽!还不快滚,等着喝老娘的洗脚水不成?”
  落第举子哭天抹泪地去了。
  这家伙还算理智的,当场昏倒的大有人在,得中的昏倒,不中的也昏,京城里的诸多药铺早有准备,纷纷上前救人,趁机大发横财。三姑又向墨崔二人叮嘱了几句,忽然看到冤家对头许五娘正眉飞色舞,在不远处发浪,颇为不忿,上前道:“哟,这不是老不死的许五娘吗?笑的时候悠着点,若是舌头撞掉了门牙就大事不妙了!干咱们这行的,缺了门牙,泄了财气,可怎么活哟!”
  许五娘依然在笑,笑得愈发淫贱,道:“陈三姑,莫非是看到人家的状元郎眼热?咯咯,奴家想笑,就是想笑吗!”
  什么,状元郎?
  三姑抛一个娇滴滴的媚眼,吐一口香喷喷的兰气,道:“官人莫非真是状元郎不成?”
  状元郎志得意满,看天望云,道:“正是在下!”
  一旁的许三娘刚想说话,冷不防被三姑利爪一抓,脸上火辣辣地疼,一个“你”字之后便没了下文,原来是被三姑一个窝心脚踢得岔了气,倒在地上打滚呢!
  “吃一百个黄豆都不知豆腥味,哼,跟老娘斗,你还嫩点!”三姑转头换了一张脸,抓住机会大献殷勤,“状元公,娶亲没有?您可能不知道,奴家陈三姑想保的媒,就没有不成的。您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只管对奴说,包您满意呢!”
  状元郎似乎不信,道:“真的?”
  三姑胸脯拍得山响,说着翻江倒海的豪言壮语。
  状元郎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娘子,道:“众里寻她千百度,就是她了!”
  三姑抬眼望去,小姑娘子认得,就是小娘子身边的男人也认得,张邦昌张相公,哪个不认得呢!
  张邦昌身边的小娘子,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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