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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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腾聊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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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没听清楚。
  “好吧,”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姓陶……”
  小蕊乐了,“嘘——不管你叫什么,我叫你,桃子!”
  他抬起眼睛,深深的望她。
  因为不在一个系,他们并不总在一起,大一的功课又很多,两个害羞的孩子只在每个周日的晚上从家里早早赶回学校,在被同学们戏称为“花果山”的小山包上,偷偷的约会一会儿。
  很多时候他们仅仅是在树下坐着,听小蕊讲小时候的事情。
  他很爱听,听的时候,他会轻轻攥着小蕊的手。
  有一次,他问:“那个桃心链呢?你怎么不戴?”
  “找不着了。”小蕊不经意地说。
  他不说话了,很久很久。
  他原本就是个很不爱说话的人。不说他的家庭,不说他的过去,更不说起他期望的将来。
  时间过的飞快,一年又一年。
  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小蕊不知道,她和她的桃子到底是不是在相爱?
  他从没有吻过她,只是喜欢在她额头上亲一下,亲过之后,他会很久不说话。
  有时候小蕊真的很生气,看到别的女生被男朋友当成宝贝一样的宠着,她真想大声的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
  但到了他面前,她就问不出口了。
  他总是微微摇头,说,“这样,我很知足,真的,感谢老天……”
  可是,要毕业了,总要把关系明确一下啊。
  正当小蕊要找个机会问他的时候,他病倒了,住进了医院。
  心力衰竭。
  这是一种可怕的病,小蕊不明白年纪轻轻的他为什么这么不幸呢?
  生命,一点点的从他的身体里流走,他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愈见枯萎。
  但是,他一直对她笑着。
  小蕊知道他要走了,心很疼很酸。
  最后的几天,小蕊天天去医院陪他。他没有别的家人来看他。
  怀柔的姥姥来了信。
  信上说,他们的小村就要变成旅游区了,村里的人都要迁走了。院子里的桃树也留不住了。不过那桃树好象也快要死了。从小蕊考上大学那年,桃树一年不如一年,头一年,它不结果了;第二年,它不开花了;第三年,它连叶子都落了;第四年,它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好象它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凝结在这四年了,拼了一辈子,过这四年,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都没了魂儿了……原本想再做个桃心链留做念想也是不可能的了。
  姥姥问,小蕊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呢?还记得你小时侯说的话吗?你这个傻丫头,曾经爱上一棵树呢……现在,桃树就要死了。姥姥的年岁也很老了,你想不想姥姥啊?别等到姥姥也象那棵桃树一样……
  小蕊哭了。想姥姥,想桃树。
  病床上的他似乎在沉沉的睡梦中听到了哭声,竟然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小蕊……”他说,“来……”
  小蕊把信收起来,坐到他床边,泪水还没干。
  他心疼的看着她。那双曾经好看的手,在枕头下费力的摸啊,摸啊……
  摸出一串桃心链!
  就是那串桃心链!
  小蕊惊呆了……
  她捧着那手链,手链热乎乎的,每一个桃核都是那么完美,有着各不相同的花纹,浑自天成,发着柔和的光,在小蕊的手中,慢慢的,似乎染上了血一样的洇红……
  “那是……我……”他的眼睛闭上了。
  昏迷,呓语。
  小蕊慌了,大声的喊医生。
  在医生赶来,把她赶出病房的一瞬间,她看到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清楚的对她说:“谢谢姥姥……”
  同一时刻,在怀柔大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里,一棵桃树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枝杈断裂,树干枯涸。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树下,抚摩着死去的桃树,望着山外的一片黑蓝的天,叹息道:“傻孩子啊,都是傻孩子……”
  怪谈之四《廪君剑》
  “阿浓,你还没有决定吗?时间不多了啊……”父亲问到。
  他已经给部落里的二十个人装上了乌鱼腮,这样,等大水来的时候,他们可以在水中生活,而不必远远逃离我们的故乡——武落钟离山——氏族四千年来盘踞蛰伏的地方。
  我们是巴人。
  纯正的巴人,而不是生活在外面世界的已经变化了的土家人。
  “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者,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
  《下里》《巴人》,是当时楚国的通俗歌曲,其实,是从我们巴国流行到楚国境内的,不知道为什么,“下里巴人”就演变成通俗的代名词了,这让我的祖先,甚至于现在的我们一直耿耿于怀。
  历经了夏商周三代一千多年,看厌了征战和掠杀,饱尝了侵略与反抗,我的祖先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我们神圣的故乡,隐藏而求生存。作出这一决定并不容易,要知道,我们曾是好战的一族,我们最早的姓氏,是“嬴”。
  武落钟离山,是一座小山。西北有清江,东南靠汉溪,三面环水,高峻突兀。山上五峰并立,那是因为巴人五姓共同生活在这里,是天赐的玄机。
  几千年来,总有人想找到我们,但是都没有成功。
  谁能比我们更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呢?再说,我们有神的庇护!
  那就是廪君,我们的祖先。当初有五个姓氏的族人,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他们共同生活在武落钟离山。山上有赤黑两个洞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于黑穴。因为没有首领,大家商议,掷剑于石穴,能准确投中的那一个,就是领袖,一切全凭天意。结果,巴氏子独独投中,众人无话可说,尊奉为首领。那就是廪君。四千多年了,他的肉身虽然早已化做清风淡云,但是他的魂魄却凝结成神武的白虎精灵,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家园,荫庇着他的子孙。
  看到我不作答,又在神游远古,父亲有些不高兴,声音提高了问我:“阿浓,我在与你说话,你什么时候按上乌鱼腮?”
  “是,父亲……”我忙作答,“我还不想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做呢。”
  “唉——”父亲叹了口气,显得垂老了许多,“你还在惦记那把剑?”
  我点点头。
  那是廪君的剑。当年他就是把这柄剑投中石穴,才成为千百年我们膜拜尊奉的英雄。
  我们的圣物,凭什么落到那些人的手中。
  “你呀,你的骨脉里流着的是那不安定的血。”父亲说。
  “因为是我巴人。”我昂起头。
  父亲按住我的头,要我平静下来。
  “阿浓,你想过没有,我们的廪君为什么化身白虎,告诫我们,藏于草木泥土之间,听闻世事而作不见?他为什么要我们把那柄剑深埋而不许再触?那就是要我们能闪避开一切凶险,安然的沿袭下去,保存我们的血脉。”
  “可是,我们能闪避开一切吗?”我不满父亲的迟缓言语,他已经老了,“现在外面在开山断流,不知道为什么要引发大水,你难道不以为那是要逼我们出世,毁我们的家园,灭我们的种族吗?连我们的剑都被他们偷偷挖了去,那不是要与我们宣战吗?”
  “所以,我们要按上乌鱼腮,这样水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安然退之于水下,他们那些蠢钝的人怎么可以找的到我们?我们在水下一样能悠然而生。”
  “我们避了四千多年,现在都要避到水下去作鱼了,哼……要是廪君知道了……”
  父亲真的生气了,他的手加了力气,我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廪君就是要让我们避,才深埋了那把他最钟爱的剑!你以为他为什么能作出这么痛苦的决定!”
  我不再敢吱声,他不光是父亲,还是我们的首领。
  “廪君有一次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盐水有位神女,她一见之下,爱上了廪君。于是她对廪君说:‘此地广大,鱼盐所出,愿留共居。’那是一个美丽的神女,廪君也为她心动。但是,廪君此次带领巴族来盐阳,是为了扩充地盘,让我们氏族能更加强大。面对神女的挽留,部族里的其他人告诫廪君,不要被女人所阻挡,即使那是个美丽无比的神女。廪君于是没有答应神女。但是盐水神女酷爱廪君,不管廪君的意愿,到了夜晚就来与廪君取宿,天一亮化为飞虫逃之夭夭。廪君爱恨交加。神女为了留住他,引来诸虫群飞,掩蔽日光,天地晦冥。族人们焦急不堪,一齐去找廪君。廪君虽念及神女的一夜恩情,却也无可奈何,在族人的催促下,杀了盐水神女……”
  “是用那把剑吗?”我忽然灵光一动。
  “是的。”父亲把目光投向远方,穿透了五座山峰,似乎看到了痛苦的廪君。“很多年以后,廪君死了,但是他的魂魄化作白虎。终于在一个夜晚,他托梦告诉自己的子孙,他很后悔杀了盐水神女,他要他的子孙不要再为了扩充地盘而去四处征战,生命里依托了很多东西,象爱,生命失去了,爱就消散了,而没有了爱,魂魄也不能安宁。他要他的子孙从此隐居在这片净土,把他的剑深深埋藏起来,从此不起兵戈。”
  我无语,静听父亲。
  “正是依从了廪君的教诲,我们才得生生不息。”父亲转回头看着我。
  那把剑,廪君用来杀了神女的剑!真想亲手摸一摸……
  “你若是去找剑,露了我们几千年的行踪,你担待的起吗?  ”父亲厉声喝问。
  可是父亲怎么会知道,因了这把剑,我竟爱上了四千多年前的那个男人呢。
  “是,父亲。我不去。但是请允许我最后一个按乌鱼腮吧,我是您的女儿,我要看着大家都平安。”
  父亲沉吟了一下,“也好,按上了乌鱼腮,每天都要到水里呆上半天去适应,不过,以后,也许许多年以后,等山陵长出水面,我们还能回到山上来生活,因为我们还保留了用鼻子呼吸的本能。”
  “父亲,感谢您的智慧救了我们。”我由衷的说。
  父亲离去了,作为首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大水来之前。
  而我,作为一个巴人女子,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在大水来之前。
  我要去找回那把剑!
  相信我,我不会泄露巴人氏族的秘密,如果我失败了,我会以死来保全族人的。
  我的廪君,保佑我!我的白虎神,保佑我!
  我等待夜的降临。
  夜的黑并不能难住我,我早已习惯了在夜里看穿百里之外的黄鹂。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大江上筑起了宽大的水坝,还点燃了不知为何不摇曳的火光。我无暇理会那些偶尔穿梭的人,我和他们没有话讲,我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
  我嗅着气味,我们巴人自古流传下来的独特味道,寻找着廪君的剑。
  是了,在那边山上的一座小石屋里。
  我施展本领,松鼠一样飞跃腾挪,几下蹿了上去。
  在石屋旁边的一排房里,睡着一些人。我见过他们,就是他们曾经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武器,到山里找寻我们,害的我们做了几次小小的迁徙。他们找不到我们,不甘心的在山上东刨西挖,就是那次,一个年轻的男人碰巧挖到了埋廪君剑的墓冢——他偷到了我们的圣物,我正欲冲出去抢夺,被父亲按下制止了。
  从此我痛恨那个男人。
  尤其是我看到他无比高兴的把我们的剑拿去给一个老人看,那老人和我的父亲看起来年岁差不多。他不住的点头,用一块红色的软软的布包起了廪君剑,竟没能容我细细的再看一眼那泛着青光的剑身。
  我连他一起痛恨,虽然看上去他和我父亲一样慈祥安宁。
  但他们是贼!
  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属于我们的剑!
  我听到他们睡的很熟,还打着酣,于是蹿到石屋门前。我用一根骨针,巧妙的打开了锁头。
  闪身进去,无人知晓。
  很多厚重的箱子,柜子,匣子。
  我继续嗅着,啊,我的剑!就在墙脚的那个长长的楠木盒子里!
  我轻轻的走过去,跪下,捧起它。
  廪君,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颤抖着打开盒子,剑,静静的躺在那里。
  它的刃象四千年前一样锋利,还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剑柄的一块玉石已经脱落了,躺在旁边,想当年,这曾是一把光芒四射的华丽的宝剑!
  我拿起它,沉甸甸的。
  那时候,廪君是怎样用这把剑刺进了神女的胸膛?
  那时候,神女看到这把剑冲入胸中时有没有流泪?
  他有没有颤抖?
  她有没有恐惧?
  他有没有悔?
  她有没有怨?
  ……
  只有这把剑知道。
  现在,我抱着它,如果他是廪君,如果我是那神女,他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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