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皮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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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皮玉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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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星期去城里最有名的王瞎子那里算命,算命先生说和罗南八字并不合适,问为什么,说是有更强大的力量阻止。
  是谁?董瓷问。
  前世冤孽。王瞎子叹气,好自为之。
  给王瞎子钱道,求您想办法。钱被退回,我拿不起这个钱,这是天意。
  女鬼们越来越闹,习惯了,就好,反正看久了就这个样子,也不吵闹,只是带些阴冷的风,多穿几件就是。
  柴文秀很忙,但是不知道忙什么,这和这个城市很多人一样,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海明忙着他的博士学位,据说准备读双的,柴文秀快疯了,六合彩买多了就上瘾,赌博吸毒和做爱是一个道理,让人上瘾容易戒除难。
  柴文秀来电话了,借钱的事,董瓷回绝了,“我还没结婚,拿不出那么多。”
  这就是朋友,柴文秀唾弃的想,“到了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
  高利贷不是人人都借得到也不是人人都还得起的。
  柴文秀在地下室前说,“我有办法,最后一个电话,求你,一定可以。”
  黑衣人冷冷的点头。
  “董瓷,救命啊,先到你家罗南那挪一点,我很快就还给他了,我快死了求你。”柴文秀的声音颤抖着。
  “你等等吧,唉,我去他公司好了。”董瓷不耐烦的挂了电话。三十万,也叫挪一点,罗南又不是取款机,唉。
  董瓷打车到罗南公司,拿了张支票,罗南倒是没说什么。
  “喂,你在哪里啊,钱拿到了。”
  “在风花苑。”黑衣人拿过电话。
  董瓷想,文秀在陈奇家附近干什么。
  拿钥匙开门。准备先进屋子喝点水再找柴文秀。
  “你总算来了。”正在午睡的陈奇抱着董瓷,“想我了吧。”
  “你们院子里住着放高利贷的吗?”董瓷回吻着,“柴文秀借了人家钱还不起,我给她送钱来了呢。”
  “啊?晕死。”陈奇打开电话,“喂,放那个女的上来。”
  柴文秀死里逃生,钱也不用还了,还赚了一顿晚餐。
  “我明白来找你。”董瓷依恋着陈奇的怀抱。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回去的出租车上,柴文秀抱着董瓷说。
  原来,这就叫最好的朋友。
  树上,一片叶子掉下来。
  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来不及预兆。死神在来的时候从来不给任何人通知。
  柴文秀死在出租车上,出租车和对面的货车相撞。出租车司机喝完同事的喜酒匆匆上路,也匆匆奔赴黄泉路。
  董瓷的身体飞到前面的座位,撞在挡风玻璃上,头骨裂开。躺在医院,和死去相差无己。
  罗南守着哭泣道,如果是植物人我也会娶你的,你一定要好起来。
  海明不用守着,柴文秀的尸体在冷库里散发白色清烟,已是面目全非。
  董瓷的父母不知道,没人敢让他们知道。
  陈奇不知道,他在家里吃人,烤熟的一个人,正面和背面都很熟的一个男人,全身熟透,滴着油,火很旺,肉很香。心情很好,打董瓷的电话想问她明天要不要去玫瑰园看玫瑰,没人接,是和他未来的老公做爱吗?想到这里,陈奇一阵嫉妒,割了男人胳膊上一块肉,狠狠的嚼,这次意外的噎住了,眼泪掉下来。
  二十五
  “我怎么在这里?”董瓷的魂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肉身:头上包着纱布,黑眼珠凸出,嘴角僵硬。罗南憔悴的脸紧紧的贴着董瓷的手背,这时门开了,医生拿着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对罗南道,“你是家属吧,,记得给病人每半个小时拿棉签擦擦眼眶,病人不能眨眼睛,眼眶很快就会干。晚上需要请个特护。”
  “医生,她到底有没有可能活下来。”罗南一夜未睡,声音哑,低低的。
  “等吧,不排除奇迹发生的可能。我们靠输液给她维持一段时间。”医生拍了拍罗南的肩膀,“但愿她能醒来,每天多和她说说话。”
  病房剩下罗南和那个曾经活泼的像个兔子的董瓷。
  小心的拿棉签蘸了玻璃瓶中的液体,擦拭董瓷鼓出来的眼球,人工眼泪顿时充满了董瓷的眼眶,顺眼眶流出。
  “我才是该死的人,我为什么不来接你……”罗南眼泪掉下,透明略带咸味,为自己爱的人流下的眼泪很珍贵,可惜是徒劳,欢爱逝去,只剩一寸相思一寸灰。
  斜阳黄昏,天渐黑,窗外秋风卷起枯叶。魂已飘出去,与枯萎的叶子一起,随风逝去。
  “现在我要走了,我知道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一定不习惯……。”罗南的眼泪一滴滴滑落,看着一动不动的董瓷,“你知道吗,离开你,我会睡不着……我很想你回家,你听到了吗?”
  没有任何反应。
  植物人就是像植物一样的人,和植物说话是没有丝毫反应的,所以叫植物人。
  护士走过来,“罗先生你回吧,我会照顾她。”
  “我明天下午会过来,辛苦你了。”
  罗南红着眼睛依依不舍放开董瓷的手,毫无温度的手被握得已经温暖,放开,瞬间变凉。
  董瓷飘到上次烧香的寺庙,方丈在门口招手。
  “我死了吗?你能看见我吗?”董瓷大喊,“你告诉我我要去哪里。”
  方丈双手合十,“前生故人赠我鞋一双,今世贫僧指你路一条。”
  “我不想就这样死。”董瓷呜咽。
  “莫担心。你本不该绝。”方丈递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一路走好,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别舍不得。阿弥陀佛。
  “
  方丈入寺,寺门关,董瓷入佛门无门。远处却来了两个朦胧的人影,头顶圆筒形的高帽。一个白得像白昼,一个黑得像黑夜。
  “黑白无常?”董瓷抖抖的。
  “冤魂,跟我们来。”白无常手拿铁链。
  三个影子后还有一个小影子跟在董瓷身后,董瓷问白无常,“后面的家伙干什么跟着我?”
  “他们应该是跟你前世有仇,想等你灵魂出窍后到地府找阎君求情让他们早日投胎,否则要做足七七四十九世的鬼才能为人。”白无常解释道,“至于有什么仇,我也不清楚,鬼海茫茫,这样类似的事太多了。”
  “那么多死人,都要你们两个来抓魂,怎么忙的过来啊。”董瓷好奇的问,对跟在后面的四个影子已不在意,做人的时候都不怕,何况现在做了鬼。
  白无常道,“也不是每次是我们去抓,有的自己能找到鬼门关的路,像撞死的那个醉酒司机和你的那个朋友,还有的恶人魂飞魄散了,也有些积善积德的好人死去后有瑞气上升就直接升天了,当差的负责抓鬼的鬼成千上万,何止我们。”
  董瓷点点头,“我懂了,并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要入地府,也不是每次都由你们来勾魂对吧。”
  “姑娘真是聪明,我们走吧。”白无常做了请的手势。
  走到一个山洞般的入口,几个鬼鱼贯而入。董瓷脚踩在地上,粘粘乎乎的像走在沼泽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很黑,几乎没有一丝光线,只凭直觉往前走,黑白无常沉默起来。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阴阳两界,如此类似。
  陈奇在等董瓷的电话,等不到。打过去,打不通。答应是要来找自己的,为什么失约。陈奇的心忽然痛的很厉害。
  答应的事情不一定能做到,通常是这样。比如那人死了或变成植物人,植物人很快乐,不快乐的人都是记性太好、个性太认真的人。所以陈奇不快乐,得到了不快乐,得不到也不快乐,因为自己不想快乐,所以柴秀文的电话也打不通。
  第二天到星辉旅行社一问才知道一个死了,另一个变成植物人。
  晚上到医院,看到董瓷,无言。护士问,你是董小姐什么人,现在才来?
  朋友。陈奇关好门出去。
  二十六
  孟婆在等候。
  董瓷行礼。孟婆道,你不用喝,判官交代过了。
  迈过奈何桥,无尽繁华。
  判官道,“你阳寿未尽,择日返回阳间吧。”
  董瓷跪下道,“阎君,我有一事相求,后面这三个女鬼和这个小鬼前世和我有仇,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仇,但是我想求你饶恕她们。”
  黑白无常禀报,“阎君,现在地府往阳间的人太多,要等候些日子。”
  阎君在桌上拿了跟红绳给董瓷,“系上吧,红绳变黑之时,你就到入口处排队还阳,至于那几个冤魂,判官会处理。”
  董瓷四处游荡,看见一通道,上面写着六个字:“念前事,怯流光”,一个小鬼在门口歪歪的站着。
  “是什么?”董瓷问道。
  白无常道,“自己前世的地方。”
  董瓷走到门口,原本站的歪歪的小鬼立刻站得笔直,“黑白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官大一级压死鬼。
  念前世,怯流光,董瓷报上姓名生辰八字,小鬼带她进入一间阴冷的屋子,屋子中间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
  渐渐的,石头显出董瓷的前世,蝗虫和惶恐的脸,流血的指甲,秋风茶楼的人声,掉在地上的馒头,尼玛霸道的笑容,紫檀木琵琶,衣冠不整枕边鸳鸯,离别时的泪如倾,剥皮的老鼠剥皮的人,错过的拥抱,后院的人肉,万鼠坑里的残骸……
  董瓷落泪,原来我前世是这么命苦的一个人。委屈不自知。
  尼玛?你在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告诉你我是谁。
  黑无常道,“我可以送你去,但是红绳变黑的时候必须回来,否则就还不了阳了。”
  董瓷点头,“谢二位。”
  白无常道,“第六百八十号房子里的一百一十六号门就是你的前世之路,从哪里去,记得从哪里回。”
  董瓷道谢不已。
  路口立着一个牌子:前世别离不知悲,今生沉吟各自知。
  找自己前世要紧,各人自有各人的烦恼。
  罗南看着躺在床上一点一点瘦下去的董瓷,胸口的肋骨渐渐显露出原来的形状,皮紧紧裹着骨,而眼睛分明显得更大。
  “我不会放弃你。”罗南握着董瓷的手,“你要坚持,等你醒来,怎样都依着你行吗,你说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董瓷听不见。
  陈奇总是选择很晚的时候来,发疯似的终于寻得了,却发现只剩一具躯体。坐到凌晨,临走时从不忘记吻董瓷冰冷干枯的嘴唇,虽然它曾经那么温暖滋润。陈奇在医院门口碰见过罗南,心照不宣。罗南知道他不是海明,参加柴文秀葬礼的时候罗南见过海明,这个傻傻的书呆子,已经悲伤到无以复加,不停的自责,自责,书也念不下去了,要供房子,不工作,谁供房子,以前有柴文秀,现在柴文秀死了。他很悲伤。
  两个不同的男人,都希望董瓷能快点醒来,快点醒来拥有她的未来。
  二十七
  董瓷的头浮出水面时大呼救命。周围的宋朝群众在桥边袖手旁观,中午吃完饭有热闹看是最好不过的消遣。看来这是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见义勇为奖金在当时还未设立,许多人指指点点,“有个女子落水了。”
  学会游泳是多么有必要。
  还好是夏天,否则不淹死也冻死。
  还好是条小河不是大海,否则不冻死也咸死。
  扑腾了半天才发现河水浅的可怜,大概就是小马过河里的那条河,只要不是猫,都淹死未遂。
  落汤鸡一样爬上岸,丝绸衣服弄湿很是性感,贴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象美人鱼。董瓷又热又饿,向附近看热闹的卖鸭梨小贩打听道,“大哥,请问秋风茶楼怎么走?”
  小贩看着她,“你买个鸭梨我就告诉你。”
  “你真势利。”董瓷说,“你先告诉我我就买你的鸭梨。”
  “就在你旁边。”小贩道,“现在你可以买我的鸭梨了吧。”
  “我身上没钱。”董瓷看着旁边的秋风茶楼,“你真好骗,我眼神真差。”
  秋风茶楼,人声鼎沸。李秋风看见一个女子,貌美如花,全身湿透,在太阳下很耀眼。顿时走出来,“喝茶吗姑娘。”
  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董瓷白皙的脖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董瓷甩了甩头上的水,然后模仿狗狗甩水的动作抖抖全身。
  “我觉得你长的很像……”李秋风的心扯一扯。
  “很像你死去的女儿是吧。”董瓷看着他,“很老土的搭讪,唉。我在你这里等个人,等他来了我就走。”
  李秋风惊讶,然后一笑,“请进请进。”然后对着里面的跑堂喊,“小三,奉茶。”
  坐等右等,尼玛怎么还不来,天快黑了。董瓷着急,他不来,连茶钱都没人付怎么办,趁李秋风不注意,一溜烟跑了。
  卖鸭梨的小贩仍然在卖鸭梨,世道在变,卖鸭梨的不变。
  “你知道尼府在哪里吗,这次我一定买你的梨。”董瓷诚恳道。
  小贩没理她的问话,看着前面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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