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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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回忆-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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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看来是如此。他站在那儿喘息,人们围着他向他表示祝贺,大家一再把杯中的伏特加斟满。突然,有人猛击琴键,传来一声粗重的钢琴声。腰杆子挺得笔直,军服上挂满绶带的费兹杰拉德将军昂首阔步走了出来。他没脱掉上衣。他向奏钢琴的人一挥手,钢琴就弹出一支快速的科佐茨基舞曲;随着琴声,这位修长的航空兵将军便蹲下身去跳了起来,两臂交叉在胸前,淡黄色的头发,望四下纷披,两条长腿敏捷地踢出缩进,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跳跃。真是出人意表,又是如此动人心魄。《天鹅湖》王子一下子跳到费兹杰拉德身边,在暴风雨般喝采声、跺脚声和鼓掌声中和他一起跳完这个节目。
  “我喜欢你们那位将军,”帕米拉说。
  “我喜欢这些人,”帕格说,“他们很难对付,但我喜欢他们。”
  叶甫连何将军向费兹杰拉德敬上一杯伏特加,并和他碰杯。他们在热烈的掌声中一饮而荆费兹杰拉德走到帕格的沙发旁边那张放饮料的桌子旁,挑了两瓶开着的伏特加——瓶子不大,但是满满的——说:“为了美国国旗,帕格。”他大踏步走回去,举起一瓶,挑战性地挥舞了一下,递给叶甫连柯。
  “什么?好家伙!”叶甫连柯用俄语吼叫了一声,他的宽阔的脸上和光秃秃的头顶已经是一片亮光光的红色。
  在所有的客人的怂恿下——除了,帕格注意到,那个有伤疤的红军军官,他象一个被小孩子造了反的保姆那样感到恼火——这两位将军各自翘起酒瓶,凑到嘴边,相互注视。费兹杰拉德先喝完,他把空瓶猛摔到砖砌的壁炉里,叶市连柯的瓶子也跟着飞了过去。在一片欢呼声中他们紧紧拥抱,弹钢琴的姑娘这时砰砰地弹出了几乎是难以辨认的《星条旗永不落》。
  “天啊,我最好还是把他送回大使馆去,”帕格说。“他来到这里以后一直避免喝酒。”
  但有人已经把《老虎拉格泰姆舞曲》的唱片放在留声机上,费兹杰拉德已经和那个穿红缎子衣服的姑娘婆娑起舞。她就是刚才在芭蕾舞中维妙维肖地模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戈培尔的那个姑娘,叶市连柯搂着帕米拉跳。时间已过清晨二时。因此,这次尽欢而散的一轮跳舞很快就告结束。客人们开始走了,留下来的人已寥寥无几。帕米拉再次和《天鹅湖》王子跳的时候,她看见帕格、叶甫连柯和费兹杰拉德在一起谈话,鲁尔站在一边谛听。她那逐渐消失的记者本能突然清醒过来,于是她跑过去坐在帕格身边。
  “那好!我们是开门见山地谈吧?”费兹杰拉德对着帕格说,两位将军在面对面的两张长靠椅上各坐一边,相互瞪着对方。
  “开门见山!”叶市连柯大声喊道,并做了一个不会被误解的手势。
  “那么告诉他,帕格,我对这个所谓第二战场的废话听腻了。几个星期以来,我在这里一直听到这些话。 北非和西西里这两次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两栖攻势,究竟算不算数?对德国进行有上千架飞机参加的空袭究竟算不算数?为了防止日本人跳到他们背上,我们进行的整个太平洋战争究竟算不算数?”
  “为了美国国旗的光荣,”帕格轻声低语,费兹杰拉德听了脸上随即浮现一丝冷笑。他开始翻译,并在以后双方的唇枪舌剑中尽快地进行翻译。
  叶市连柯听了帕格的话不住地点头,他的脸色沉下来了。他用手指对着费兹杰拉德的脸。“集中兵力在有决定性的地点予以打击!集结重兵!在西点军校他们没教过这条原理吗?决定性的地点是希特勒德国,是还是不是?你们打击希特勒德国的途径是通过法国,是还是不是?”
  “问问他为什么在英国对德孤军奋战的时候俄国在整个一年里没开辟一个第二战常”
  叶甫连柯咬牙切齿地瞪着费兹杰拉德:“那是帝国主义者为争夺世界市场而发动的战争。这对我们的农民和工人毫不相干。”
  菲利普。鲁尔一边听,一边不住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伏特加,现在他口齿不清地对费兹杰拉德说:“你们还要一直吵下去吗?”
  “他可以住嘴。是他开头的。”费兹杰拉德厉声说,“帕格,问问他为什么我们要甘冒风险去援助一个存心消灭我们生活方式的国家。”
  “呀!上帝,”鲁尔咕哝了一句。
  叶甫连柯的目光越来越剑 拔弩张了。“我们相信你们的生活方式会由于内在的矛盾而自行毁灭。我们不想摧毁它,但希特勒能够。因此,你们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把希特勒打败?一九一九年丘吉尔曾试图毁灭我们的生活方式。现在他是克里姆林宫的上宾。历史是一步一步前进的,列宁说过。有时向前、有时向后。现在是前进的时候了。”
  “你们不相信我们的酸苹果,我们怎能合作?”
  帕格不懂得该怎么翻“酸苹果”,但叶甫连柯领会了它的意思。他冷笑着回答:“对,对。这话听腻了。 唉,先生,你们的国家从未受到入侵,但我们多次受到过。受入侵,被占领。和我们结盟的国家在历史上多半是背信弃义的,它们迟早会一转身便来进攻俄国,我们懂得了小心翼翼的好处。”
  “美国不会进攻俄国。你们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好吧,我们只要求在打败希特勒之后,没人来触犯我们。”
  “既然这么说,我们大家是否可以喝上最后一杯?”鲁尔说。
  “我们的主人疲倦了,”叶甫连何改变了他在辩论时那种刺耳的语调,突然友好地对旁边的费兹杰拉德说。
  鲁尔开始一本正经地用俄语讲话,一边醉醺醺地打着手势,帕格低声地为费兹杰拉德作同声翻译。“呀,这一切都是空话。 白种人正在打又一场大内战,主宰人类的事务的是种族,叶甫连柯将军,不是经济。 白种人在机械方面是杰出的,但在道德方面是原始的。德国人是最纯粹的白人,是超人。希特勒对这一点算是说对了。 白人在内战中把这个星球毁灭一半之后将和红种人一样注定要在历史中消失。在民主把张伯伦、达拉第、希特勒之流选为领袖之后,白人对民主所讲的胡言乱语可以休矣。接着要轮到中国了。中国是中央之国,是人类的重心。唯一的一个具有世界影响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目前住在延安的窑洞里。他的名字叫毛泽东。”
  鲁尔以不堪入目的醉汉的自信作出这样的断言。在帕格翻译时,他不时把目光投向帕米拉。
  费兹杰拉德打着阿欠坐起身来,整理一下军上装和领带。“将军,我的飞机可以取道海参威吗?还是不可以?”
  “你们履行你们的诺言,我们就会履行我们的诺言。”
  “还有一件事。你们会和纳粹再次做交易吗?象你们在一九三九年那样?”
  帕格有点紧张,不知该不该翻这句话,但叶甫连柯用冷静的语调反驳道:“如果我们得悉你们又在搞另一个慕尼黑,我们将再次扭转局势,那你们就要倒霉。但如果你们打下去,我们也就打下去。如果你们不打,我们就依靠自己的力量打败希特勒。”
  “那好,帕格。现在告诉他,作为一个制订作战计划的人,我费尽唇舌反对发动北非战役。告诉他,为了今年在法国开辟第二战场,我力争了整整六个月。说吧,告诉他。”
  帕格照办了。叶甫连柯听着,绷紧嘴巴,眯着眼睛看费兹杰拉德。
  “告诉他,他最好还是相信美国和历史上所有其他国家都不同。”
  叶甫连柯的唯一反应是神秘地一笑。
  “同时我希望他那专制的政体能让老百姓知道这种情况。因为从长远来看,这是实现和平的唯一机会。”
  笑容消失,留下一张冰冷坚硬如石头的面孔。
  “而你,将军,”费兹杰拉德站起来并伸出了手,“是个了不起的家伙,我已经醉得象个死人。如有冒犯之处,请勿介意。帕格,把我送回斯巴索大厦吧,我要赶紧收拾行装了。”
  叶市连柯站了起来,伸出他的左手并说:“让我送你回斯巴索大厦吧!”
  “真的?你大客气了。以盟国友谊的名义,我接受你的盛情。现在让我去向过生日的美人道别。”
  到了这个时刻。只有几个红军军官和瓦伦丁娜还没离开这个套间。叶甫连柯对着那些年轻的军官咆哮了几声,他们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其中一个对费兹杰拉德说些什么——讲的是相当不错的英语,帕格注意到,这是他们在这个晚上第一次使用英语——接着航空兵将军跟着他走了出去。瓦伦丁娜把倒在扶手椅里的鲁尔拉了起来,并领着他跄跄踉踉地走了出去。帕格、帕米拉和叶甫连柯将军三人留下,四周是曲终人散后的一片孤寂凌乱。
  叶甫连柯用左手握住帕米拉的手说:“这样说,你要和邓肯。勃纳一沃克空军少将结婚了。他把我们四十架飞蛇式战斗机偷走了。”
  帕米拉没把句子的语法搞清楚,她回答说:“将军,我们是用那些飞蛇打同一个敌人呀。”
  “那他呢?”叶甫连柯用他那只假手指了指帕格。亨利。
  她睁大了眼睛并模仿他的手势。“你问他。”
  帕格用很快的速度和叶甫连柯说话。帕米拉打断他们说:“喂。喂,你of在讲些什么?”
  “我说他误会了。我告诉他我们是亲密的老朋友了。”
  叶市连柯用慢而清楚的俄语对帕米拉说,一边把食指插进帕格的肩膀。“你能到莫斯科来,亲爱的女士,是因为他为你弄到签证。亨利,”他继续说,一边扣紧上衣的领扣,“不要做傻瓜!”
  他出其不意地走了,并带上了门。
  “别做傻瓜——不要做——什么?”帕米拉问。“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该死的傻瓜。 工具格。”
  “我懂了。”帕米拉突然笑起来,喉头发出一阵女性的尖厉的欢笑声。她用双臂挽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嘴。“原来是这样,你把我弄到莫斯科来是因为我们是亲密的老朋友了。”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狂吻一阵之后才放了她。她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 白昼已经降临,一个俄国仲夏的清晨,淡淡的阳光使筵席散后的景象更其凄凉阴郁。帕米拉来到他身边,遥望天际被晨曦映得微红的浮云。“你爱我。”
  “我基本上没变。”
  “我不爱邓肯。上次我写信到‘诺思安普敦号’去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他知道我不爱他。他也知道你。在那封信里,我要你说一声要我,或者永远保持缄默。但你没收到那封信。”
  “你为什么要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呢?”
  “这个我在信中也告诉了你。我对漂泊不定的生涯感到厌倦了,我需要有个容身之处。现在情况更是这样。那时我还有韬基,现在却是子然一身了。”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帕米拉,我回到家里时,罗达简直象是土耳其后宫里的一个妃子那样待我。她是我的奴隶。她感到内疚、悔恨和忧伤,她感到不知如何是好。我深信她和那个家伙已经一刀两断了。我不是上帝。我是他的丈夫。我不忍心抛弃她。”
  内疚和悔恨!忧伤和不知如何是好!这跟帕米拉在华盛顿看到的那个女人多么不相象啊!帕格才是忧伤和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呀!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说明这一点。如果再发生她不忠实于你的行为又怎样呢?帕米拉险些要说出这个问题,她看到帕格。亨利的道道皱纹的、庄重的脸和忧伤的眼睛,她觉得说不出口。“好吧!我已经来了。是你把我弄到这儿来的。你要我怎样?”
  “嗅,那是因为斯鲁特写信告诉我,你弄不到签证。”她面对着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吧,一定要我说么?我想把你弄到这儿来是因为看到你就是幸福。”
  “即使在我和菲尔。鲁尔跳舞的时候?”
  “哦,那是偶然的事情。”
  “我对菲尔并无好感。”
  “我知道。”
  “帕格,我们真倒霉,不是吗?”她泪水晶莹,但泪珠没滴下来。“我不能为了接近你而呆在莫斯科。你不想云雨之欢吗?”
  他面带热切而痛苦的神色说:“我没放任肉欲的自由,你也没有。”
  “那么我就到新德里去。我要嫁给邓肯。”
  “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嫁给他呢?你迟早会遇到一个你心爱的人的。”
  “万能的上帝啊,我心里容不下别人。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要讲得怎样露骨你才懂呢?邓肯的胃口是喜欢和一些漂亮的小姑娘鬼混。她们围着他团团转,百般勾引他。这也多少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他想娶一位高贵的妇人,而且对我非常慈爱,又十分痴情。在他心目中我是个迷人的尤物,是世上少有的装饰品。”她把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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