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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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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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承纲生性孤僻,平日谨慎从事,不敢造次。只有钟祖培脾气火爆,不时和白崇禧有顶撞,因此,他早已成为白的眼中钉,必欲去之而后快。在这一点上,钟祖培和李明瑞的处境颇为相似。白崇禧之所以不敢放手整他们,一是因为钟、李乃李宗仁起家旧部,二是钟、李在统一广西和北伐中,都立下赫赫战功,要整他们,一时也不好下手。李明瑞和钟祖培都深知这一点,因此,李明瑞变得愈加深沉,而钟祖培则变得愈加火爆。
  “植轩兄,喝酒吧!”李明瑞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了几下,他强压住怒火,举起酒杯来。
  钟、李、尹又各喝了一杯,钟祖培又说道:“陶钧是个杀人魔王,在作战行军中,遇有士兵落伍,他竟开枪射杀以示儆。为此,裕生兄曾对其责罚,但是老白却偏袒他,反责诘裕生兄治军之不严。天下竟有这等不平之事!”
  李明瑞愈想把怒火压得更深沉,钟祖培则愈想将他那火引出来。李明瑞当然记得,白崇禧在全军团长以上会议上,奖褒陶钧之事,白当众把陶誉为“难得的人才”。钟祖培曾不平地讥讽道:“这算什么卵人才,不过下手屠杀了几个落伍士兵!”现在,李明瑞听钟祖培又提起这档事,也只是愤懑地苦笑了一下。
  “我师里弟兄们的饷,都欠两个多月没发了,他们十八、十九两军都是月月足饷,军官又都有特别费,弟兄们见了常有烦言,也益发变得不安分了,以此下去,于团体是不利的。”尹承纲喝了几大杯酒后,心情变得更为阴郁,他忧心冲仲地说道。
  “胡、陶是两个忘本的王八旦!”钟祖培一直贯彻他那“骂娘会”的宗旨,仍在破口大骂着:“第十八军和第十九军是第七军生下的两个败家崽!胡、陶当权,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这事,德公为什么不管呢?”尹承纲脸色更阴郁了,仿佛暴雨前的天色,“让他们胡作非为下去少前途实不堪设想。”
  “我们一起找德公讲理去!”钟祖培又仰脖喝下一杯酒,“要他罢免胡、陶,否则,我们三人便集体辞职!”
  尹承纲虽然心怀不满,但也只是借酒发发牢骚而已,要他去干要挟李宗仁的勾当,他可没有这个胆量,他只是想在桂系团体里平安地呆着,犯不着去惹麻烦砸饭碗。他沉吟一阵,不置可否地说道:
  “这事妥当吗?我看要三思而后行之。”
  钟祖培对尹承纲的回答,甚不满意,忙扭头向李明瑞道:
  “裕生兄,你怎么总不说话呢?难道就让他们踏在我们头上拉屎厨尿吗?你这虎将的虎威也该显一显啦,俞家两兄弟让白健生给撵走了,你这位老表就能这样忍气吞声吗?”
  钟祖培这句话,简直象一根无形的导火索,一下子直插进李明瑞那藏着一团烈性炸药的心灵深处,似乎马上就要引爆了那团久久积聚起来的炸药包。李明瑞只觉得心脏在急剧地跳动着,热血直往顶门上冲,他如果把桌头一拍,大吼一声:“走,找他们算帐去!”不但钟祖培会和他一道冲进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总部,甚至连慎重不敢造次的尹承纲也会不得不跟着他们走。但是,他始终没有动,他那脑子清晰和冷静得很。他明白,钟祖培要挑起这一场冲突,目的是要李宗仁挟制专横跋扈的白崇禧,罢免胡作非为的胡宗铎、陶钧,从而达到钟、李两人擢升军长的目的。但是,李明瑞看得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到头来只是引火烧身,吃亏的还是自己。因为李宗仁无论如何离不开白崇禧,而白崇禧又最欣赏胡宗铎和陶钧的为人作风,胡、陶都是湖北人,目下李宗仁坐拥两湖,“鄂人治鄂”的呼声正炽烈,李、白如何肯罢免胡、陶!
  “植轩兄,喝酒吧!”李明瑞迅速掐灭了钟祖培插入他心中的那根导火索,把头轻轻地摇晃着,向钟祖培举起酒杯,那杯里的酒,却晃荡得厉害,仿佛那是个蕴蓄着激荡漩流的深潭。
  “嘭!”地一声,钟祖培将拳头擂在那黑漆发亮的八仙桌上,盘盘碗碗一齐震颤起来,“你们怕,我不怕,几大不过芭蕉叶,妈的,老子豁出去了!”
  钟祖培又仰脖饮了满满一杯酒,然后把他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砸,斜眼瞪着李明瑞和尹承刚,火爆爆地吼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到总部去找德公,问他还要不要自己的子弟兵?”
  尹承纲见钟祖培借着酒性要去总部找李宗仁,忙劝阻道:
  “副军长,要三思而后行啊!”
  “怕个卵!”钟祖培把手一甩,趟赵着步子,朝门外去了。那两名侍候的勤务兵,忙跟随而去。
  “副军长,这要出事的啊!怎么办?”尹承纲看着钟祖培的背影,那脸色阴沉得简直要黑了天,他忧心如焚,但又毫无办法。
  “人之气也,能忍则忍,不能忍则发。”李明瑞把身子挺了挺,对尹承纲说道:“喝酒吧!”
  在第四集团军总部里,李宗仁和白崇禧也在争论着同一个问题。原来,自从蒋介石复职后,为了缓和各方面的矛盾,蒋通过中央政治会议决定在广州、武汉、开封、太原设立政治分会,分别由李济深、李宗仁、冯玉样、阎锡山担任主席。
  又决定把全国军队划分为四个集团军,以蒋介石兼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任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阎锡山任第三集团军总司令,李宗仁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李宗仁坐镇武汉,控制两湖,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
  “健生,你逾格提拔陶钧为军长,已引起第七军中的将领不满。这次陶钧率部到鄂西一带清乡,又擅委其军需处长为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此种做法不特有违体制,而军人干政之风尤不可长。我已请财政部门另行委员接长宜昌禁烟督察局。”李宗仁十分严肃地向白崇禧说道。看来,他在这个问题上,不准备再作退让了。
  白崇禧皱着眉头,说道:“德公,难道你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吗?”
  “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之人选,难道算小事?”李宗仁仍很严肃地说道,以表明他对这个问题十分重视,非亲自过问不可。
  “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比起湖北省主席来,到底哪个大、哪个小呢?”白崇禧说话最喜用连续的提问或反诘,就象他指挥打仗爱用声东击西或大迁回的战术一般。
  果然,白崇禧这句话一出,顿时使李宗仁说不出话来。
  原来,当西征军打下武汉之时,原湖北省政府便因唐生智的下台而解体。第十九军军长胡宗铎率部进占武汉后,因他是鄂人,又身为军长,便很想兼摄湖北省省长一职,他曾当面向李宗仁毛遂自荐,要求当省长。李宗仁很严肃地说道:
  “胡军长,你是一位现役军人,为什么要分心去搞省政呢?你知道我是一向主张军民分治的,我曾有机会一手掌握全省军民两政大权,而我还预先表示不干,竭力婉辞呢?你应该向我学习。”
  李宗仁接着便举当年统一广西之初,他邀约黄绍竑、白崇禧二人均不作省长及北伐军底定安徽时,他又力辞兼任安徽省主席的前例,谆谆劝导胡宗铎,不要以现役军官兼任省府首长。胡宗铎在李宗仁面前碰了钉子,却并不死心,他又忙去找白崇禧,要求白崇禧帮忙,去说服李宗仁,让他当湖北省主席。照胡宗铎想来,白崇禧是一定会帮忙的。因为在去年组建第十九军时,白崇禧便推荐胡宗铎当了军长。当第十九军成立之初,胡宗铎曾要求李宗仁将第七军精锐分出一部编入第十九军。可是李宗仁却说道:“此事可以考虑,待与夏军长商量后再作决定。”胡宗铎见李宗仁似有意推宕,不想把第七军的精锐拨给他,便一怒之下,携带家眷跑到上海去了,扬言如不同意他的要求,便不再回部队任职。白崇禧见事情闹僵了,赶忙跑到上海,将胡宗铎找回来,并立将第七军中一部精锐,拨归第十九军,胡宗铎这才无话可说。李宗仁对此却怏怏不悦,白崇禧忙解释道:、“德公,你身上衣服的袋子有几个,从这个袋里掏出放到那个袋里,这本钱还不是你的吗?”李宗仁想想也对,便不再多言,只饬令胡宗铎精心整训部队。胡宗铎果然尽心尽力进行,嗣第十九军经过严格整训之后,其战斗力竟与第七军不相上下。李宗仁见了很是满意,举凡重要战役,均令该两军当其要冲,而以其他作战能力较差的部队作为辅助,故颇能收相辅相成之效。有了这个例子在前,胡宗铎便事无巨细,悉听白崇禧的了。这次,他想当湖北省主席,李宗仁不同意,他只得再次求助于白崇禧。不想,他刚一踏进白崇禧办公室的门槛,话还没说,白崇禧便摇头道:“既然德公不让你做省主席,你就不要做罢!”胡宗铎一听顿时愣住了,他实在不明白这小诸葛的神通如何这般广大,他刚一登门,口未开言,白便一语道破了他的来意,且先发制人,使你不好再申述自己的要求。
  “那……那湖北的事情,我今后就不管了。”胡宗铎负气地说道,亦暗示他将再一次当“甩手派”。
  白崇禧自有一套敷衍李宗仁和笼络部下的手腕,他知道如果不满足胡宗铎的欲望,胡的脾气一来,丢下部队又跑到上海去就麻烦了,上海那地方,如今成了老蒋的势力范围,他怕蒋把胡勾去。但是,他又不能不尊重李宗仁的意见,因为在组建第十九军的问题上,李宗仁迁就了白崇禧,由他将第七军的一部精锐拨入第十九军。现在,在湖北省主席人选这样重大的问题上,李宗仁坚持不让胡宗铎当省主席,白崇禧当然不好明目张胆支持胡与李对抗。但他既要笼络胡宗铎,又不能违背李宗仁的意志,便只有变通办法。他对胡宗铎道:
  “你不当省主席,可当湖北省清乡督办,陶钧当会办,这样湖北省的实权还不是操在你的手上吗?”
  胡宗铎一想也对,便照白崇禧的安排,当了湖北省清乡督办,陶钧当了清乡会办。未几,李宗仁推荐湖北籍第一届中委,法学界人士张知本当了湖北省主席,以严重、石瑛、张难先分任省府民政、建设、财政等厅厅长。胡、陶大权在身,以鄂省主人翁自居,全不把省府放在眼里,他们自行任命各级官吏,在督办公署发号施令,省主席张知本只有画诺而已。这些事,自然传到了李宗仁耳里。因此,对陶钧擅自委其军需处长为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一事,他要亲自出面干预了。陶钧闻讯大惊,因宜昌禁烟督察局特税收入甚丰,而无规定比额,任由局长自行填报,解款多少,无法稽查,故大部收入,除一部分用作第十八、第十九两军公积金外,其余尽入陶钧私囊。今闻李宗仁出面干预,陶钧深怕事情败露受罚,丢了这个金饭碗,特来找白崇禧,请求庇护向李宗仁说项。这天,陶钧一踏进白崇禧办公室的门槛,白崇禧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未待陶钧开口,白便说道:
  “陶军长,听说你发了大财,成了我们团体中唯一的富翁啦!”
  陶钧更慌了,忙说道:“德公要抓我的‘辫子’,你看怎么办?”
  白崇禧道:“你回去拿出一笔款来,给第七军的弟兄作服装和饷项补贴,这事便好办多了。”
  陶钧回去照办,白崇禧便找李宗仁说话去了。不料李宗仁对此深不以为然,仍坚持要由财政部门委派人员去接收宜昌和其他各地税收机关。白崇禧见李宗仁不松口,便提出了“省主席和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哪个大?哪个小?”的问题。李宗仁竟一时无话可答。李、白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纽带把他们维系着,李拉紧一点,白就放松一点,白拉紧一点,李就放松一点,一张一弛,配合默契扩恰到好处,形成了李、白之间的一种特殊关系。他们为着共同的利害关系,谁也不愿让这纽带总是紧绷着或者断裂开,他们之间,有一种自我调节的因素。构成这种因素的是自知之明和团体的利益。李宗仁知道,他不准胡宗铎当湖北省主席,白崇禧便不支持胡的要求,从而维护了李宗仁的威望。现在,李宗仁要撤换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白崇禧出来祖护陶钧,对此,李宗仁不得不作出让步。白崇禧见李宗仁不说话,便劝道:
  “德公,陶钧已拿出一大笔款子给第七军作服装和饷项补贴。这事,大可不必深究,反正肉烂在锅里和烂在碗里还不是一回事吗?”
  李宗仁正要说话,只见第七军副军长钟祖培怒气冲冲,浑身带着一股酒味,闯了进来。李、白见钟祖培这副模样,都不由大吃一惊。
  “德公!”钟祖培摇摇晃晃地站住,大叫一声,吓了李、白一大跳。
  “植轩,你今天怎么了?”李宗仁虽然声音不高,那口气却相当严厉。
  钟祖培用那双半醉的眼睛院视着白崇禧,叫喊道:“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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