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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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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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军的副军长廖磊是白崇禧的亲信,杨腾辉对第七军是不能完全控制的,打,他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拖吧,蒋介石的使者又每日上门来催,时间长了,难免不露端倪。杨腾辉无计可施,只得请他的参谋长王文熙前来密商。
  “哲渔兄①,这事怎么办?”杨腾辉牙齿上咬着烟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①王文熙字哲渔。
  王文熙也是上林青泰乡人,与杨腾辉是小同乡,从林俊廷时代起便跟着杨腾辉,颇善谋。他见杨腾辉一筹莫展的样子,忙献计道:
  “军座,我们是一贯脚踏两边船的,什么风浪都闯过来了,今日这事,我看也不难。老蒋的使者,可把他们支走。军座只说他们长住军部,目标太大,如有个三长两短,百色这里又无退路,可请他们暂往梧州,联络余汉谋的粤军东下会攻南宁。”
  “嗯。”杨腾辉点了点头。
  “老蒋的委任状,目下看来是用不上了,不如把它送交李、白,以示忠诚。他们即使存疑,也查无对证,总不能开罪于军座,过了这一关,看形势再说。这样,我们在南京方面、粤陈方面,李、白方面均能踏上一只脚。”王文熙说道。
  杨腾辉一生恪守“看风转舵,脚踏两边船”这一原则,王参谋长既然从这一原则出发献计,杨腾辉自然采纳。当下他便向蒋介石的那两名使者说明,为协调与余汉谋部的行动,请他们到梧州一行,又分别送了他们很多金银礼品,那两名使者也在百色小城呆腻了,亦怕一旦事发走不出去,因此也很乐意到梧州去住一段时间。打发了两使者后,杨腾辉即派副官长李彦和亲信钟子洪拿着那委任状到南宁找李、白去了。杨腾辉为了应付不测,早已在百色下游的江边秘密备下一艘快艇,一旦事发,他在百色不能立足时,便下船潜往梧州去。同时,他令王参谋长紧紧控制军部特务营和莫树杰的一团部队,必要时,可以拉上山去。可是,李、钟二人由南宁回来后,杨腾辉更加踌躇了,因为李、白不但不追究那张委任状的来历,反而热情接待他的代表,又为他加官晋爵,甚至把广西的经济命脉也交给他掌管。杨腾辉不知是祸是福,变得更加谨慎起来。李、白要他派王文熙去贵阳谈判鸦片烟过境税问题,他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能抓住这个源源不断的财源,忧的是王文熙一去,使他失去一臂。当然,他也可以电呈李、白,另委员去贵阳,可是,在杨腾辉眼中,“肥水”是不能流入外人田的,他咬了咬牙,还是把王文熙派往贵阳去了。正当杨腾辉五心不定的时候,这天,副官长李彦来报:
  “白副总司令偕第四军张军长到!”杨腾辉一惊,忙问:“他们带多少人来?”
  “随船卫士一个班。”李彦答。
  “你立即通知特务营加强警戒!”杨腾辉命令道,“从码头至军部,沿途多置步哨。”
  “是!”李副官长奉命去了。
  杨腾辉这才偕副军长廖磊到码头迎接白、张。到了军部,白崇禧道:
  “杨军长,我和张军长到此和你一同校阅第七军,时间颇为紧迫,今日便开始,三天结束,你看如何?”
  杨腾辉最怕白崇禧在他的军部久留,他当然希望校阅时间越快越好,便说道:
  “好,吃罢午饭便开始。”
  三天后,校阅结束,白崇禧对第七军的整训甚为满意,对杨腾辉道:
  “杨军长,德公和我考虑到你身兼军、财两重任,难以分身,其他地区的部队,你就不必和我们一道去校阅了,只是左、右两江同属一个校阅区,龙州尚驻有四军的吴师,校阅完吴师,你即返回百色如何?”
  杨腾辉正想推脱,张发奎却说道:“腾辉兄、四、七两军同是北伐时的铁军,如今又是同舟共济的兄弟,你一定要去龙州督导。”
  杨腾辉想了想,如硬推脱不去,反使白、张生疑,龙州是张发奎的部队,张发奎与杨的私人交易又很密切,纵使白要为难他,张亦会出面袒护。另外,杨腾辉早年在林俊廷手下驻军南路时,与中越边境上的法国边防军警常有来往,目下驻龙州的法国领事及法方的对汛督办与杨腾辉均熟识,他去龙州,如看风向不对,即可避往越南转赴香港。杨腾辉带着一连精干的卫队,乘船在后,与白、张一同往龙州去了。船行至果德,张发奎过船来拉杨腾辉去打牌,杨腾辉不好拒绝,只得去应付。船由右江进入左江,时置冬季水浅,行速甚慢,第三天才到龙州。泊岸时,正置黑夜,白崇禧、张发奎、杨腾辉相继下船,当地驻军已派了三乘小轿来接,张发奎把白崇禧请上轿后,接着请杨腾辉上轿,杨犹像了一下,但见他的卫队已开始下船,又见来接的部队确是张发奎的部队,便上了轿。那抬轿兵两腿如飞,在黑夜中也跑得极快,走了约莫十几分钟,杨腾辉伸头向外看时,才发现他的卫队没有跟上来,他忙拍着轿杆喊:“停下!停下!”那抬轿兵似乎没有听见,仍然飞快地跑着,直到一座楼房前才将轿子停下。杨腾辉慌忙下轿,只见两支手枪已经一前一后顶住了他。他大呼:
  “来人呐!来人呐!”
  “杨腾辉,你勾结粤陈,投靠南京,背叛团体,罪恶昭了著,死有余辜!”白崇禧厉声喝令:
  “把杨腾辉押下去!”
  第五十九回 地上神仙 黄绍竑逍遥香港岛 笼中黄雀 胡汉民被囚双龙巷
  民国二十年一月二十五日,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在南京黄埔路中央军校他的官邸接见刚刚抵宁的黄绍竑。
  “季宽兄脱离李、白,拥护中央,很好!这个,是很好的!”蒋介石对黄绍竑前来归顺大加赞许。
  “主席,我是再也不愿打内战了。”黄绍竑摇着头,似乎很有些惭愧的样子,说:“今后我愿在主席的领导之下,做一点力所能及的,有利于国家的事情。”
  “嗯,很好,这个,是很好的!”蒋介石又赞许道,“要是李、白都象你这样深明大义,事情就好办了。目下,国家既有内忧又有外患,欲使国家实现真正的统一,必须首先清除反对中央的军阀势力和扛西的共匪。季宽兄到中央来,一定会有所建树的。”
  黄绍竑明白,蒋介石会让他去干什么,却装得极为诚恳地说道:
  “绍竑乃一介武夫,在军阀混战中,破坏了国家,今后希望为国家的建设尽力。”
  “嗯,很好!”蒋介石点了点头,“目下,北方冯、阎的反动势力已被彻底消灭,环顾中国,只有你们大半个广西和小半个江西尚与中央对抗。江西共匪,占领赣南为根据地,企图武装夺取政权,吾人是黄帝子孙,与共党势不两立,中央有把握消灭赤祸!”
  蒋介石盯了黄绍竑一眼,严厉地说道:“广西问题,必须马上解决,一定要将李、白捉拿解京究办,犁庭扫穴,使桂系势力永不能滋生!”黄绍竑面色惶恐,不敢说话。
  蒋介石又盯了黄绍竑一眼,接着说道:“季宽兄应当为中央解决广西问题贡献力量。我准备提请国民政府,任命你为广西善后督办。”
  “主席……”黄绍竑内心暗喜,面色仍带惶恐,正要推辞一番,蒋介石却不让他说下去。
  “放心,我即命陈济棠来京,着陈转令余汉谋部,予你以必要的助力,使你能顺利返桂办理广西善后事宜。”
  谈话到此结束,黄绍竑怀着且喜且忧的心情,回到下榻处的安乐酒店。这安乐酒店在南京也算得上流酒店,酒店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黄绍竑从前的上司——当年的模范营营长马晓军。自从黄绍竑夺了马晓军的“本钱”,将马部几百残兵率领投奔李宗仁后,马晓军曾到容县陈家祠堂来找黄索还老本,黄绍竑把他吓跑之后,他一直怀恨在心。今见黄绍竑宣布脱离李、自,只身来京归顺中央,马老板认为正是报仇雪恨的时候,便纠集一小撮人,包围黄绍竑住的房间,大贴标语。一时间,南京街上和安乐酒店旅馆部即出现了许多“打倒破坏国家统一的罪魁祸首黄绍竑!”、“打倒替桂系实行苦肉计的奸贼黄绍竑!”、“打倒欺骗中央的黄绍竑!”的标语。马晓军又上书国民政府,要中央惩办黄绍竑,不要为其“苦肉计”和“缓兵计”所蒙蔽。
  黄绍竑躲在旅馆房间里,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既怕马晓军派人冲进来将他毒打一顿以解当年被夺权之恨,又怕这一阵风波搅乱了他的计划,使蒋介石怀疑他是与李、白密谋打入中央的认因为他在香港的时候,港粤报纸便曾揣测他是假投降,用孙行者钻入铁扇公主腹中翻跟斗的办法,替桂系解脱困境。黄绍竑一边命他的两名随从把守房门,一边在房中急切走动谋思对策。他忽然发现桌上有一部电话机,便抓起话筒,给蒋介石的侍从室打电话,不一会,话筒中便响起蒋介石那宁波腔:
  “季宽兄放心,我即命人前去弹压,这个,中央是绝对相信你的,不要顾虑,唵,不要顾虑。”
  黄绍竑明知,蒋介石是不会绝对相信他的,只不过欲利用他在桂系中的影响,来收拾李、白罢了。而黄对蒋,也是出于一种利用,他要利用蒋介石消灭桂系的迫切心理来达到升官发财的目的。现在,既然蒋介石要利用他,就不会让马晓军捣乱。果然,蒋介石放下电话筒不久,几辆警车和一队警察,便开到了安乐酒店门前,首都警察厅厅长吴思豫亲自前来替黄绍竑解围,警察们一顿棍棒,将闹事者驱散了。马晓军本是个胆小如鼠的人,经这一弹压,吓得再不敢乱说乱动,每日只以好酒好菜招待黄绍竑。一个星期后,陈济棠奉召到京,蒋介石在官邸同时召见黄绍竑和陈济棠。蒋介石命令陈济棠以军事力量帮助黄绍竑上台行使职权,着陈回去即在梧州设立前线指挥所,命余汉谋部溯江而上,进攻广西。又命黄绍竑随陈返回梧州,设立广西善后督办公署,收拾广西局面。陈济棠领命,唯唯而退。蒋介石留下黄绍竑,将一张面额二十万银元的支票交给黄,嘱道:
  “这是给季宽兄筹备就职用的,请先收下,如果以后有更多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打电报来要。”
  黄绍竑收下那二十万元支票,说道:“广西民风强悍,一向仇视客军,近年来,中央军、湘军、粤军、滇军数次入桂,皆遭失败,中央如用武力解决李、白,恐怕旷日持久,不仅地方糜烂,还将影响江西的剿共战争。”
  黄绍竑正是不想打仗才从广西跑出来混的,如果他再回梧州去,跟在余汉谋的粤军屁股后面与李、白打仗,不见得能将李、白消灭,如果失败,既不能见容于李、白,也不能见容于蒋介石,结局不堪设想。即使消灭了李、白,桂系彻底覆灭,蒋介石也不见得会重用黄绍竑。黄绍竑希望在蒋介石和桂系之间有一种平衡,一种可以走钢丝的平衡,他可以凭着自己的手段,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又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来,两头的好处他都可以分享。既然中国这块土地上能造出那么多的派系来,为什么不可以造出一些专吃派系摩擦饭的人来呢?打,需要人煽风点火;和,需要人奔走牵线,黄绍竑是个自信“天生我才必有用”的人,这个时代也正好成全了他。
  “嗯,季宽兄到底认为怎么好呢?”蒋介石也觉得黄绍竑的话不无道理,两个月前,他命前敌总指挥张辉瓒率十万人进入江西剿共,他亲自指示张辉瓒采取“并进长追”的战略,以主力五个半师由南昌西南的上高、高安、万寿宫、樟树等地分路向吉安、吉水、永丰、乐安、宜黄等地进攻。国军进至龙冈,受敌包围,前敌总指挥张辉瓒以下九千余人被俘。蒋介石的围剿以损兵折将惨败告终,他又气又惊,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对江西红军实行第二次更大规模的围剿。在此情况下,他当然不可能拿出更多兵力来对付广西李、白。
  “介公前年解决武汉问题,兵不血刃而收奇效,其后又有吕焕炎、黄权、蒙志、杨腾辉等人举事,李、白最怕介公这一着啊!”黄绍竑简直摸透了蒋介石的手腕,忙顺膝摸瓜献计。
  “嗯,这个,这个,好,就这么办,需要款项你随时打电报来,钱要舍得花,不必计较,钱是不必计较的,唵。”蒋介石对用金钱收买分化敌方,从不吝啬,因为这个胜利来得容易。若论军事才能,蒋介石本在李、白之下,但是,蒋介石用金钱收买、分化、瓦解敌方将领的本事,在中国军事史上,他则是个特殊的天才。李、白之败,冯、阎之败,唐生智、李济深之败,莫不是败于此。蒋介石以十万之众,打不过四万红军,那是他的金钱花不到共产党那里去,这个看家本领使不上,蒋家军便只有一败涂地了。因此,对黄绍竑的建议,蒋介石很快便决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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