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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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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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哪象什么副总统官邸,简直和深山中的尼庵寺庙一般!”
  白崇禧进得门来,看着这寂落的庭院,不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了起来。他因到武汉之后,忙于组织他的“剿总”班底,又不断调兵遣将,在河南新野、邓县一带寻找刘邓大军的主力。但共军飘忽不定,国军常常扑空。这段时间,白崇禧很忙,没有时间到南京来,这次应蒋介石之召来南京,关于统一指挥的问题,他需要和李宗仁商量,此外,久不相见,他也想来看看老朋友,顺便叙谈叙谈。他走进客厅,只见李宗仁正俯在一张大条案上挥毫写字,一个中学教师模样的人,正站在旁边用手轻扶着那大幅宣纸。白崇禧看时,见李宗仁书写的乃是“大仁中学”四个大字。李宗仁署下款后,才与白崇禧相见,他指着那中学教师模样的人,说道:
  “这位吴先生是大仁中学的国文教师,该校是广西会馆专为在南京的广西子弟开办的,校长要我为学校题额,我就献丑啰!”
  李宗仁到南京当副总统之后,比在北平更为寂寞,老蒋不理他,不但开重要会议不要他去,便是一般的国宴也很少请他出席。那班老于官场的人,因怕惹麻烦,也不敢跟李宗仁接触,他虽然在北平喜欢跟教授们交往,但南京的大学,他是插不进手的。这大仁中学因是广西会馆所办,才敢来请李题额,如果是别的什么中学,谁敢来找他呢?倒并不是因为他是副总统,而是人们怕那位正总统。他在南京住得无聊,便请求蒋介石放他往杭州一游,他挂上专列,邀请黄绍竑由上海而杭州,八月十五到钱塘观潮,然后到嘉兴、苏州,游太湖,颇有闲云野鹤之态。他沿途访贫问苦,与老农亲切交谈询问农耕之计,野老村妪倒很愿和他闲聊,并以莲藕、菱角相赠。李宗仁本出身农家,平素没有官架子,为人随和,现在被蒋介石冷落,在南京受尽了气,出来江南呼吸到田园的新鲜空气,又受到农夫贫民的友好接待,心情颇得慰藉,他在湖光山色之间徜徉,竟有留连忘返之意。蒋介石对李宗仁的一举一动,都很不放心。他见李在江南一带活动,又看了报纸上关子李副总统关心民间疾苦的报道,他估计李宗仁是以游览为名,到处收揽人心。便电告李宗仁,他将飞北平督战,请李即日返京坐镇中枢。李宗仁只得中止他的游兴,打道回府,在这冷冷清清的尼庵寺庙般的副总统官邸消磨时日。
  李宗仁知白崇禧此来必有要事商量,便请他到二楼的小客厅坐谈。坐下后,白崇禧便把蒋介石关于统一指挥和徐蚌会战的方针向李宗仁说了。李宗仁听后,沉思良久,说道:
  “统一指挥什么,我看你不如明天赶回武汉去算了!”
  “要抓老蒋的兵权,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白崇禧实在舍不得这一百万精锐的大军。
  李宗仁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昨天司徒雷登大使的私人顾问傅泾波来向我透露了一些重要情况,局势可能有变化。”
  “啊!”白崇禧忙问道:“美国人那边有些什么情况?”
  “他们要老蒋退休,由我们来干!”李宗仁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说道,“司徒大使在给国务卿的报告中多次指责老蒋独裁,是最不为人民爱戴之人,建议要他退休,由我上台干。”
  白崇禧眼睛一亮,仿佛他抓住了比一百万大军还要有力量的东西。李宗仁接着说道:
  “傅泾波说,他仔细地观察了蒋介石两年,觉察出他显著地衰老下去。即使他在谈话中用笔记下别人讲话的要点,也不能象过去一贯那样迅速做出决断来。他越来越健忘了,已经变成一个疲乏的老人,不能有效地应付事物,正在日趋丧失威信,看来离下台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司徒大使同意这一看法,并向国务卿作了报告。”
  “对,我明天就飞回汉口去!”白崇禧应变手腕的快捷有如闪电,他听李宗仁这一说,便当即做了决定。“我放弃指挥徐蚌会战,让老蒋再吃一个大败仗,他下台就快了!”
  “娘希匹!”
  蒋介石气得肺都要炸了。当何应钦气急败坏地跑来报告,白崇禧不辞而别,突然飞回汉口去了时,蒋介石马上抓过电话筒,要和白崇禧通长途电话。
  “健生哎,你不去蚌埠指挥,怎么却跑回汉口去了呢?”蒋介石忍气吞声地责问道。
  “啊啊,我想,徐蚌近在咫尺,总统在南京可就近指挥,不必重床叠架,另立指挥机构!”白崇禧不客气地说道。
  蒋介石摔下电话,狠狠地骂了一声“娘希匹!”白崇禧出尔反尔,拒绝统一指挥,急得蒋介石火烧眉毛,暴跳如雷。因为徐州的战列部队虽有几十万人,但只能对付共军陈毅的华东野战军。如果刘伯承的中原野战军与陈毅野战军合攻徐州,则非调华中“剿总”的主力兵团黄维、张淦兵团驰援不可,要调华中部队增援徐蚌,则又非要白崇禧来蚌埠统一招挥不可。现在白崇禧突然撂了摊子跑回汉口去,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阴谋!蒋介石对他的这两位老对手李、白,比谁都更了解。
  “他们是要拆我的台!”蒋介石狠狠地盯着何应钦,指桑骂槐地吼道,“现在不是民国十七年!”
  何应钦低垂着头,头皮发麻,心里发怵,对于白崇禧突然飞汉的行动,他事前一点不知道。只听空军总司令周至柔说,白向他要了一架飞机,没说上什么地方去。何、周都认为白飞到徐州视察防务去了,可刘峙和他的参谋长李树正都说白没有来,后来电话打到汉口去,才知白崇禧已飞返汉口大半天了。白拒绝统一指挥,何应钦只想到白是怕蒋从中插手瞎指挥,打心眼里没有往民国十七年李、何、白三人逼蒋下台那件事上想,现在听蒋介石旧事重提,他吓得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小诸葛在这里使了什么诡计,他深怕把自己赔进去,他何应钦也不是当年的何应钦了,在蒋介石手下这些年他磨得更为圆滑,连肝旁边那只小小的胆都被磨掉了。他不敢沿着蒋介石的话往下说,也不敢抬头正眼看一眼目露凶光的蒋介石,只是诚惶诚恐地说道:
  “徐蚌大战,似有一触即发之势,刘经扶恐难以应付大局……”
  “我自己去!”蒋介石怒气冲冲背转身子,在室内蹭蹭蹭地乱转着。
  “总统亲自指挥,那是最好的啦!”何应钦恭顺地答着,“作战方案,国防部已准备好了。”
  蒋介石没有说话,他在客厅内转了一阵子,这才对何应钦命令道:
  “还是让墨三代替我先到徐州去走一趟,召开作战会议,调整部署。”
  “好。”何应钦答道。他实在不明白蒋介石为什么突然又要顾祝同代替去,但他不敢问。
  “你立即着人将徐蚌会战计划送到葫芦岛光亭那里,征求意见,他如同意这一方案,请他即到蚌埠指挥。”蒋介石又说道。
  “是。”何应钦答道。杜聿明虽然是蒋介石的学生,又是一员出色的战将,但他无论如何是代替不了白崇禧的,到时如何抽调华中“剿总”的主力兵团驰援徐蚌?对此,何应钦还是不敢再问。
  何应钦辞出后,蒋介石即命侍从室打电话把保密局局长毛人凤找来。他太恨李宗仁了,不把这颗眼中钉拔掉,他简直没法再活下去了。蒋介石估计,白崇禧突然拒绝指挥徐蚌会战,必和李宗仁有关。李、白在这个时候想干什么?东北丢了,华北吃紧,蒋介石把最后的赌注押在徐蚌与共产党的会战上。这一战如胜,不但中原和长江中下游的心脏地区都能保得住,而且华北形势亦可起死回生。这样,美国政府对他必能刮目相看,他的总统位置就可坐稳。但是,如果徐蚌会战败了,国军的最后精华丧失殆尽,即使共产党还没打到南京来,美国人也要抛弃他的。他的政府,他的几百万军队,离开美援是无法活下去的。倔强的蒋介石绝不愿下台,无论是共产党的打击,美国人的逼迫和桂系的拆台,他都要顶住,狠狠地顶住。他的总统宝座,在他的有生之年是不能让任何人碰一碰的,即便在他百年之后,他也要把它传之子孙。现在,白崇禧拒绝到蚌埠去统一指挥,必是李、白的一种阴谋,徐州吃紧,白崇禧在武汉按兵不动,刘峙便会被共军吃掉,蒋的嫡系部队打光了,白崇禧所掌握的桂系部队却完整无缺广他们武装“逼宫”,易如反掌,而且说不定到时候美国人还会公开支持他们,到那时,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要先发制人!”蒋介石从牙齿缝里迸出这句话来,他的脸色和目光都使人感到恐惧,象正在握笔从生死簿上勾人姓名的阎王一般。
  “国防部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到。”一名侍从副官进来报告。
  “叫他进来!”
  侍从副官把毛人凤引到客厅站定,蒋介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仍在客厅里走过来,走过去,象个正在发作的歇斯底里病人一般。毛人凤中等身材,文质彬彬,一副循规蹈矩的面孔,很象旧时官府中的文案一类角色。可是谁也没料到这个昔日戴笠手下的主任秘书,在戴笠死后,竟脱颖而出,成了戴笠的继承人,而他凶狠残忍的手段,某些方面竟在戴笠之上。毛人凤毕恭毕敬地站着,不敢认真地看正处在半疯狂状态中的蒋介石。但他已从蒋介石此时的情绪中得到某种暗示:蒋要开杀戒了。杀谁?蒋介石是不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的,军统曾经奉命替他杀过成千上万的人,但他从来没有开过暗杀名单,没有公开指名道姓要你去杀谁,而戴笠和毛人凤每次都能按照他的意图,除掉他所要除掉的人。自从民国二十二年,戴笠奉命在上海法祖界亚尔培路暗杀国民党中央研究院总干事杨杏佛起,他们之间的这种默契的配合便开始了。十几年来,无论是戴笠或者毛人凤都没有从蒋介石的眼神和脸色的暗示中出过差错,现在蒋介石要杀谁?毛人凤首先想到了李宗仁,自从李宗仁当上副总统后,蒋介石便暗示毛人凤派得力的特务进行监视。毛即派保密局第二处处长叶翔之亲自负责此项工作。从此,毛人风便把枪口对上了李宗仁,只等蒋介石的脸色和眼神暗示下手。在国民党内,蒋介石曾有所暗示而没有动手的人,毛人凤知道只有这么几个:宋庆龄、冯玉祥、李济深和李宗仁。宋庆龄有特殊的政治地位,轻易不好下手,冯玉祥正在美国,李济深在香港,他们虽然反蒋,但没有实力。李宗仁反蒋又有实力,而且背后可能得到美国人的支持,蒋介石最放不下的便是李宗仁。副总统竞选李宗仁得胜,蒋介石既怕又恨,那几天,毛人凤也特别紧张,随时准备听候蒋介石的召唤,特务们对李宗仁的监视也更为紧密。蒋介石虽然恨得一脚踹翻了那台美国高级收音机,气得坐车在陵园路上窜来窜去,但却始终没把毛人凤召去官邸。现在,毛人凤奉命而来。心里便知道准是为暗杀李宗仁的事了。果然,蒋介石走到毛人凤面前,便没头没脑地问道:
  “傅厚岗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李宗仁的官邸在傅厚岗,蒋问傅厚岗的事,就是暗指对付李宗仁的事,毛人凤马上答道:
  “叶翔之他们一直在严密地监视着他。”
  “不行,叶翔之是文人,你要换个有经验、枪法准的!”蒋介石两眼盯着毛人凤,那眼光中带着使毛人凤特别熟悉的冷酷。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你给我把沈醉叫来!”
  “是。”毛人凤知道该对李宗仁下手了。
  第二天,毛人凤带着保密局云南站站长沈醉到官邸来见蒋介石。沈醉是军统中干暗杀勾当的老将,经验丰富,枪法极准,蒋介石用沈醉去对付李宗仁,那是完全可以成功的。而且可以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收拾了李宗仁,白崇禧和黄绍竑是不难对付的。
  毛人凤和沈醉在客厅里足足等了两个钟头,一名侍从副官来到客厅,才把毛人凤和沈醉引到蒋介石的办公室。蒋介石正在批阅公文,他见沈醉来了,忙过去亲切地拉着沈醉的手,一同到沙发上坐下,接着又亲自动手打开一盒放在茶几上的宁波式点心,请沈醉吃。他完全不象总统召见地位低微的部属,也不象平日召见他的黄埔学生,而是象和分别多日的老朋友重聚似的,表现得非常轻松随便,亲切自然。
  “雨浓①出事后,多亏你不避艰险,寻回了他的遗骸,现在看见你,我就象看到了雨浓一般。”蒋介石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沉的感情。戴笠是他的亲信耳目,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两年前,戴笠乘飞机由天津飞上海,飞机失事撞在江苏省江宁县板桥镇南面的戴山上,机毁身亡,因当时情况不明,蒋介石要沈醉带着他亲自签署的手令出发去寻找戴笠。现在,戴笠那被烧得残缺的尸骸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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