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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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 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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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媳妇”知道,“婆婆”是在骂谁。
  “图谋局部和平,就是自取灭亡!”白崇禧这一次把沙发扶手差点敲断了。
  程潜只把眼睛眨了眨,只要白崇禧不叫卫兵把他抓走,便是白把省署所有的沙发都敲坏,他也不在乎!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曾想收拾金银细软,逃到香港去,那里有他一所房子,他几十年来虽然积蓄不算丰,但在香港也能混过这一辈子的,后来,杨杰在香港被蒋介石的特务暗杀,他又不敢去了,杨杰曾是他的旧部,有反蒋活动。程潜想起跟着李、白搞五省联盟逼蒋下野的事,他的身份比杨杰重要得多,老蒋连杨杰都不放过,能放过他程潜?后来他干脆决定什么地方也不去了,就硬着头皮坐在长沙省署里,一边和共产党的地下人员来往,密议湖南局部和平之事,一边应付白崇禧。白崇禧在武汉吃了张轸的亏,一直耿耿于怀。原来,张轸逃到金口之后,立即宣布起义,所部五个师、二万五千余人投向共产党,鲁道源的第五十八军在江防没有受到共军的打击,却和张轸的部队激战了一昼夜,弄得损兵折将。由于张轸起义,打乱了白崇禧的南撤计划,弄得他十分狼狈。因此白崇禧一退到长沙,就特别提防张轸一类人物的重新出现。不久,他终于闻出点味道来了,发现程潜不稳,又听说程想搞局部和平,更使白崇禧放心不下,因此每日都必到省署“拜访”程一次,以便镇慑。后来白崇禧接到密报,驻长沙的宪兵团与共产党有联系,他立即下令将宪兵团的所有官佐都拘押到他的总部里,准备审讯后予以枪决。这时,程潜的一个驻在岳麓山的亲信师,师长陈达是程认为最能干、最可靠的信徒,陈达目睹桂系的横暴,忍无可忍,他没和程潜打招呼,便树起反对白崇禧的旗帜,将部队拉走。白崇禧闻讯大怒,立即调兵包围,将陈达一师人马彻底消灭了。这些事,把程潜捣得五心不安,他不知道哪一天,白崇禧会把屠刀架到他的脖子上来,用冷酷的声音对他说道:“颂公,请你把脑袋摘下来,再去共产党那边吧,免得日后担心共产党要你的脑袋!”
  程潜无奈,只得示以沉默,坐在省署的冷板凳上,打发这难握的时光。当然,他既不能去香港、台湾,也不能跟着白崇禧跑,民国十七年他已经被李、白在武汉关押过一次了,一回挨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媳妇”的日子是不好过的呀!他唯一的希望便是盼共产党快一点打过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和共产党暗中联系,他知道共产党不会清算他当年反共的历史旧账的。可是,他渐渐发现,自己连省署这张冷板凳也坐不成了。
  “颂公,目下共军已入湘境,大战迫在眉睫,颂公年事已高,恐不能适应军旅生活,李德公欲邀颂公前去广州,出任中央考试院院长之职,以共商国事。不知颂公意下如何?”
  白崇禧在两车中吉普卫兵的簇拥下,又威风凛凛地来省署“拜访”程潜了。因共军压境,他已决定将总部由长沙迁往衡阳,但他对程潜留在长沙,更是不放心,怕程在共军兵临城下时,出面议和。白崇禧决定把湖南军政大权交给他信得过的陈明仁主持。陈明仁在东北四平街曾与共军林彪部血战,打得十分顽强,挫败过共军的攻势。当时白崇禧曾以国防部长身份在四平督战,很欣赏陈明仁抬着棺材上阵,与共军势不两立的气概。后来,陈诚借机打击陈明仁,是白崇禧将陈明仁请到华中来,就任第一兵团司令官,随后又令陈镇守长沙。陈明仁回到长沙后,果然显得杀气腾腾,大喊大叫对群众团体的集会游行将坚决镇压。白崇禧见陈明仁反共态度坚决,为了应付共军南下的局面,他决定以陈明仁取代程潜,以湖南省为两广的屏障,拒止共军南下。为此,就要程潜走开。但是,程潜在国民党内的牌子老,程跟孙中山当军政部长和参谋长的时候,李宗仁、白崇禧才不过是桂军中的一员裨将。程在湖南的关系很深,又素有家长之称,因此白崇禧不得不给程一点面子,于是便想出一着调虎离山之计,要程潜去广州当有名无实的考试院院长,使陈明仁完全控制沏南军政大权,以便白崇禧能指挥自如。
  “健生兄,多谢李德公和你对我的关照啦!”程潜脸上挂着冷漠的苦笑,“我连自己的老家湖南都搞不好,哪还有资格去中央坐考试院院长的高位呀!”
  白崇禧没想到程潜竟然拒绝去广州,忖度他是想赖在长沙,继续暗中与共产党搞和平运动,他更不放心了。忙把右手在沙发的扶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说道:
  “烦公身为党国元老,应以党国利益为重。你去广州任考试院长,与李德公共扶危局,扭转乾坤。湖南由子良①负责,于国于湘都有好处,请颂公即作起程准备。”
  ①陈明仁字子良。
  程潜知道,“小媳妇”在“家婆”的淫威面前。如果嘴犟,那是注定要吃亏倒霉的。他在官场几十年的经验提醒他,必须应允。
  “既然健生兄已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我稍作准备,即离湘赴粤。”程潜平静地说道。
  谁知,第二天便有几十位长沙的知名人士以地方士绅的身份,前去拜会白崇禧,恳切挽留程潜,众地方士绅皆说道:
  “白长宫,烦公以家长之身,关系湖南全省安危,一旦离去,地方势必糜烂,不堪设想,希望顺应舆情,留颂公在湖南应付危局。”
  白崇禧见此计不成,反激起地方不满,便拉下脸来,对众士绅道:
  “诸位不要中外间挑拨离间之计,湘桂合作是精诚无间的,本人对颂公一向寄予厚望,他或去或留,皆由他个人决定。”
  程潜不离湘,白崇禧便觉眼中之钉未除。程潜虽比不得张轸有实力,但他在湖南的影响实在太大,连白崇禧信得过的兵团司令陈明仁,也是程潜的学生,不把程撵走,陈明仁主持湘政,白崇禧也不会放心。正在他苦思驱程之计未得之时,共军已进迫湘阴、平江、浏阳,长沙已面临前线,白崇禧自己也不得不行将撤离长沙,退到衡阳去指挥了。直到这时,他才思得一计,他令陈明仁驻守长沙,以曾在桂军中当过师长的魏镇任邵阳警备司令,湖南地方部队向邵阳撤退。白坐镇衡阳,以陈明仁和魏镇分驻长沙、邵阳,指挥长、宝各军为他看守广西门户。他对程潜的安置,一是胁迫程撤往广西,一是把程送到邵阳,由警备司令魏镇负责“保护”,无论程走哪一条路,反正都得离开长沙。程潜当然不愿离开湖南,便决定到邵阳去,计议己定,程潜在白崇禧的精心安排下,决定今晨由省署门口乘汽车去邵阳。昨天下午,白在卫兵簇拥下,又来省署“拜会”程潜,临走时丢下一句话:
  “颂公明晨八点出发,我到省署来为颂公送行!”
  只因有白崇禧这句话,程潜在省署门口鹄立,由八点一直等到九点,仍不见白的踪影,二十几辆大小汽车和几百人的随从卫队,都在街道中间摆着,灼热的太阳,晒得那些卫兵们早已抓耳挠腮,有些受不住了。
  “白狐狸,你也欺人太甚了!”
  程潜戳着手杖,又急又气地在石阶下乱转,絮絮叨叨地咒骂着,石阶旁的两只石头狮子,似乎在莫明其妙地看着这位狼狈的省主席。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由远而近,随着风驰电掣驶过来的是两部载着武装士兵的三轮摩托,摩托的副斗上架着一挺轻机枪,摩托兵目中无人地将摩托开到省署门前,转了一个弯,才将车子停住,车上的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程潜那些摆在街道中的随从卫队。然后,又开过来两辆中吉普,车上跳下几十名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住省署大门和街道上的每一个路口,严密地监视着程潜的随从卫队和周围的行人。大约又过了五分钟,才见一辆威风凛凛的雪佛莱轿车开到省署门口,后面跟着的另外两辆中吉普上,也满载武装卫兵。卫士下车,打开轿车门,戎装笔挺的白崇禧从车里慢慢钻出来,后面两车中吉普上荷枪实弹的卫兵,立刻上前簇拥着。程潜见了,心中不由骂了一句:“看你威风还能抖得几久?”
  “颂公,都准备好了吗?”白崇禧问道。那口气,与其说他是来送行的,不如说是来监督起解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程潜是秀才出身,还有些涵养,他更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因此说话也经过一番斟酌。
  “哈哈,我为颂公借三天三夜东风,保你平安到达邵阳!”白崇禧眉飞色舞地说着,为他的调虎离山之计的成功实施而颇为得意。
  “不要三天三夜,两天两夜足矣!”程潜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说道。
  “不知颂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白崇禧提醒程潜:你的省主席大印还没交出来呢?你就想走!
  “没有什么啦,鄙人在湘任上,常被人呼之为家长,自去年返省视事,穷当了一年的家,如今出走,只带得两袖清风!”他随即唤过秘书,将红缎包裹着的那颗省主席大印捧过来,亲自交与白崇禧。
  “子良乃是颂公的得意门生,湘省政事,由子良代拆代行,也如颂公执政一般。”白崇禧冠冕堂皇地安抚了程潜一番,随即命副官接过省主席大印。
  “今天天气真好!”程潜打着哈哈。
  “祝颂公一路顺风!到了邵阳,魏司令会尽心照料的。我也将往衡阳,两天后我打电话向颂公问候!”白崇禧和程潜握了握手,然后送程潜上车。他已明白告诉程潜,到邵阳你得好好呆着,不准乱说乱动,而且中途不得耽搁,务必于两日内赶到邵阳。
  程潜上了汽车,对白崇禧拱了拱手道:“难得健生兄对我和湘局用心良苦,领情了,望多加保重!”
  白崇禧直看着程潜的车队和随从卫队出发,向邵阳方向而去,这才如释重负地转过头来,命人把陈明仁请到省署接事。不久,兵团司令官陈明仁奉命赶到。他身材顽长,两道浓眉专横地向上耸着,脸色象钢板一般绷得老紧,乍一看,使人感到象寺院山门殿中守卫的金刚神。
  “子良兄,颂公已经到邵阳去了,临行把省主席的大印交给我,你把它收下吧,你来省署发号施令和在你的兵团司令部办公都是一码事。”白崇禧指着那颗被红缎包着的省主席大印对陈明仁说道。
  “总座,省政大事岂可你我私相授受?这印我是不能接的!”陈明仁断然拒绝道。
  白崇禧把眼眨了眨,深知陈明仁的秉性,他知道陈的权位欲望很高,陈明仁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一期,东征讨陈炯明时,强攻惠州要塞,他第一个奋勇登上惠州城垣,深受总司令蒋介石赏识,当即连升三级当了营长,一时成为黄埔生中的风头人物。可是他为人刚愎自用,后来又冒犯了蒋介石,被撤职调职,几起几落,陈诚,胡宗南等人原来位在其下,反而后来居上,他不免常感沮丧。自攻惠州之后,陈明仁以战绩著名的就算民国三十六年在东北坚守四平街的战斗了。蒋介石颁给他一枚“青天白日勋章”以示嘉奖。原来国民党的勋章共分四级:第一级“青天白日”;第二级“宝鼎”,第三级“银麾”,第四级“胜利”。蒋介石给他“青天白日”勋章,已经是很高的褒奖了。陈明仁一时声价陡增,自鸣得意。但好景不长,因得罪了陈诚,一转瞬间,又被陈诚向蒋介石告发而被撤了职。陈明仁一气之下,呆在家里索性穿起长袍,表示不再作军人了,他终日闭门不出,唯以喝酒打牌为事,胡宗南请他去西北当参谋长;他拒绝了。这事被白崇禧看在眼里,白崇禧决定挖一挖黄埔系的墙脚,他托人去和陈明仁谈,请陈到华中“剿总”担任兵团司令,陈明仁见白崇禧授予他兵权,有兵又有权,陈明仁何乐而不为,当下便满口答应了。白崇禧又去向蒋介石请示,蒋介石深知陈明仁是一员反共健将,又是黄埔学生,如果把他放在武汉,一可坚守江防,抵抗共军渡江,二可监视桂系,钳制白崇禧异动,正是一箭双雕,蒋介石何乐而不为,当下也就满口答应了。就这样,陈明仁便到了武汉,从此跟了白崇禧。白崇禧之用陈明仁,其机谋之深巧,则更在蒋介石之上。当然,有一点蒋、白之间是共同的,即他们都视陈明仁为一反共健将,陈既能在守四平街时抬棺材上阵与共军势不两立,在守武汉中也必能与共军决一死战,为蒋、白守住华中门户。除此之外,白崇禧想通过陈明仁进一步大挖蒋介石黄埔系的墙脚,直到把其挖垮,达到以李宗仁取代蒋介石的目的。陈明仁系黄埔第一期学生,现归白崇禧指挥的华中部队,黄杰、李默庵、宋希濂、刘嘉树也都是出身黄埔的,白崇禧想通过对陈明仁的重用,把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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