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淬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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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淬中华-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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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进军出征新竹已经半个月了,开始几天虽然东、西两个支队都进展缓慢,但毕竟还是很顺利地攻占了中坜、杨梅以及大科嵌等新竹外围的一些战略要地。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近几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最为可虑的是台北至新竹的运粮通道,已在支那军日夜不停的袭扰下近乎瘫痪。从占领中坜之后,近十天时间里南进军几乎就没有得到粮草和弹药的补充,长此下去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结果,桦山资纪心知肚明。
  在那一沓战报中,第一份是东路军在关西东北遭到优势支那军的围攻,配属给比志岛支队的第四旅团混成支队几乎伤亡殆尽,损失了1600多人,比志岛支队亦损失800多人。如今,东路军在第二旅团的接应下,已退至龙潭陂、杨梅镇进行修整;接着给东路军运送补给的运粮船队在三角涌遭到伏击,粮食全部被劫,一个中队的大和勇士全军覆没;当晚,支那人又袭击了杨梅镇,一个中队的驻军和当天到达杨梅的运输队,大部葬身火海。
  然而这一切还只是噩梦的开始,今日西路军又传来噩耗,近卫骑兵大队长涩谷在明中佐,在率领近卫骑兵小队及步兵第三联队第六中队,自台北护送粮食纵队前往新竹前线时,于头亭溪村遭到支那军的伏击。护粮队虽然作战极为英勇顽强,又得到了第二旅团的救援,但仍旧大部被歼,所运的粮草也损失近八成。不过,最令人感到意外和百思不解的是,支那军的这次伏击竟然有志愿军参与其中。作为台军最主要的支撑力量,不把新竹当作自己的守卫重点,却像土匪流寇一样到底是为什么?难怪昨日近卫师团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易守难攻、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新竹攻占了下来,“支那煞神”究竟打得是什么算盘?这是最近几天桦山资纪考虑最多的问题。
  想到这儿,桦山资纪又走到桌案前,将前几天的军情通报再次拿了出来:9月24日,开始重建的中坜兵站部遭到台湾暴民的袭击。是日下午二时许,又有五百余人从东、西、南三面围攻中坜兵站部,幸亏驻军奋力作战,暴民直至四时方退去;9月25日,从台北向中坜运送补给的两个步兵小队遭到袭击;9月26日,中坜兵站部再次被袭……
  “来人,速请伏见宫贞爱亲王、民政局水野遵长官、陆军局大岛久直长官、海军局角田秀松长官前来总督府议事。”桦山资纪大声向着站在一边的侍从副官吩咐道。
  新竹城北门街上的一处深宅大院,大门上方高悬着书有“进士第”字样的牌匾。这是道光三年,台湾第一位进士郑周锡的府第。五进三开的闽南式大院落,房屋、院墙皆比四周的民居高出许多。青色筒瓦覆顶,起翘昂扬的燕尾脊,浑厚的圆头马背栋头,无不显示着当年主人的气派奢华。
  如今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厚重的大门上写着“大日本皇军台湾南进军总指挥部”的字样,左右两侧各站着两个身着深灰色陆军军服、手持村田式步枪的日本士兵。陆军中将、近卫师团长北白川宫能久就住在大院二进的正厅。胜利占领新竹,让亲王有了一个不错的好心情,他手持毛笔,饱蘸浓墨,正伏在案几上,专心致志地在宣纸上临摹着天皇陛下的一首诗歌,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这时,侍卫长进来报告:“亲王殿下,山根信成旅团长求见。”
  正在一心一意欣赏着自己书法作品的北白川宫能久,头也没有抬,随口答道:“请他进来吧!”
  军服笔挺的山根信成少将昂首走进厅堂,看到亲王殿下仍在饶有兴趣地挥毫泼墨,不敢打搅,只得站在一旁作出十分欣赏的样子。亲王手执墨笔、摇头晃脑地吟诵着:“我勇猛之士兵兮,踏着彼我之尸体,奋勇前进兮……守敌为锐利炮火打乱,夺取炮台兮毫不费力,凯歌兮三唱,凯歌兮三唱!”
  少将击掌叫好:“好,太好了!”说不清是赞美天皇诗写得好,还是称赞亲王字写的好;更听不出这声赞美是发自心底,还是阿谀奉承。不过,正是这声称赞,把亲王的注意力从宣纸上拉回到现实中:“啊,是山根君,请坐,请坐!”
  当二人坐定后,亲王不急不徐地问道:“山根君,这么早来访,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刚刚坐稳了的山根信成少将立即站了起来,双脚根一碰,“啪”的来个立正:“是,亲王殿下。刚刚接到的报告,由近卫骑兵大队长涩谷在明中佐护送的运输纵队,于昨日在头亭溪村遭到支那军的伏击。骑兵大队损失惨重,所运的粮草也损失近八成。”
  少将停顿了一下,见亲王似是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说道:“殿下,本来我们把补齐给养,发动‘头份’作战行动的希望全寄托在涩谷在明的这批物资上面,如此一来,补给落空,不但‘头份’作战不能如期发动,我军还将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危险境地。”
  北白川宫能久缓缓地点点头,再次发问道:“派出收集粮食的部队有什么消息?”
  山根信成摇了摇头:“殿下,非常不理想。台湾刁民太可恶了,就和新竹城一样,我军所到之处,当地土人逃了个精光,连一点可用之物都没有留下,筹粮困难很大啊!”
  双方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北白川宫能久说道:“立即给桦山总督发电,‘缺粮少弹,十万火急’;另外通知各部队,所需粮草的一半,由各部队自行筹措,直到后方粮食运到为止!”
  第二部怒海潮生第四十六章仲秋闹台北
  1895年的秋天,对于在台湾的日本人来说,台北府可以说是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
  枫叶正红,秋风送爽。宝成门(西门)一带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景象。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城门楼子上插着太阳旗,一丈八尺宽的西门街上,来往行人多是西服革履的总督府日籍官员、身着陆、海军服的帝国军人、束着发髻的倭国浪人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日本歌妓,让人恍惚以为是到了下关或是大阪。
  位于西门街北侧的台湾布政使司衙门早已经更换了招牌,取而代之的是“大日本国台湾总督府”,四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分立于朱红色的大门两侧,偶尔也有在台北经商的当地人从门前经过,也是目不斜视,来去匆匆。当然,也有堂而皇之到总督府拜访的中国人,只是到了大门前,也变得低三下四起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末了还得让鬼子哨兵摘下瓜皮帽,按着脑袋三鞠躬,才算完成了礼节。
  鉴于台北在政治、经济、战略上的重要性,侵台日军在这里驻有大量的军队。除了台湾总督府和台湾军务司令部之外,近卫师团司令部、第二师团司令部、民政局、陆军局、海军局等日寇军政首脑机关都驻在台北城里。随着这么多鬼子涌入这个城市,在西门街、北门街、府直街一带,日本料理屋、寿司面馆、东洋武道馆、歌舞伎馆应运而生,使得刚刚经历了战火的台北增添了几分畸形的繁华。
  唐景崧弃台内渡后,台北艋甲人李秉钧、吴联元、陈舜臣,大稻埕的李春生、白龙发、向其祥、吴文秀以及鹿港杂货商人辜显荣等人联名恭请日军进兵台北。美国《纽约先驱报》记者达菲德逊、英国商人汤姆逊、德国商人奥利及台北电信局洋员汉森亦自称代表台北外侨请日军从速入城。驻守台北龟仑岭的清军总兵徐清胜则率所部五营叛国投敌,奴颜婢膝地表示要“听命行之”,被任命为台湾地区第一个伪警察署支厅长,他的这支汉奸队伍经过筛选,也成为台湾地区有史以来的第一批警察。不过警察署的真正权力并不在徐清胜手里,而是掌握在日本顾问、民政局长官水野遵的心腹小野太郎手中。
  别看苏力、江国辉的义军在北部各地骚扰袭击,把小鬼子折腾得够呛,可是基隆和台北府他们还没有光顾过,主要也是顾忌驻守两地的鬼子人多势众,这样一来,基隆和台北就成了侵略者的避风港和天堂。
  台北的市面逐渐恢复后,来不及逃走的市民迫于生计,重操战前的旧业。因此,那些推着独轮车叫卖炒米粉、油豆腐、麻糬的小贩又出现在街头;经营凉面、烧麦、蒸肉圆和鸭血粉丝汤的小吃摊、小饭铺也纷纷开张。不过,这些店铺大都在距离台湾总督府较远、相对冷清、偏僻的南门街和小南门街上。
  天近晌午,台北府北城外的大稻埕一带仍然热闹异常。这里是台北府最繁华最富庶所在。建昌街、六馆街和千秋街上小洋楼林立栉比,美国、德国、荷兰等六个国家的领事馆,台湾省电报学堂、西学堂、番学堂都在这一带;欧美商人开设的洋行以及闽、粤、台、浙富商开设的茶馆、樟脑馆随处可见。几年前刘铭传引进的客运马车、人力车在大街上穿行往来,车上坐的不是西洋鬼子、东洋鬼子,就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富商士绅。在这熙熙攘攘之中,三辆马车和三个骑马人停靠在大稻埕建昌街的建昌贸易公司门前,一行八人有的勒住马车、有的甩镫下马,拴好牲口,进了这所两层的小楼房。
  没有两袋烟的功夫,有六人出来,跨上马匹,赶上马车,沿着淡水河畔,直奔位于西南方向的台北府承恩门(北门)。
  马车沿着通往北门的官道急驶而来,车轮滚滚,带起一溜烟尘。领头的那个车把式把那带着红缨的鞭子甩得“啪啪”脆响,一看就是个有经验的老把式。三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三个骑马的汉子,为首的那个身着深蓝色带暗花府绸长袍,外罩黑缎子小坎肩,鼻梁子上面架着一副水晶墨镜,高鼻准下一摸溜黑的小胡须,虽然三十来岁的模样,却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跟在后面的两个人则是一式的黑衣黑裤短打扮,头戴巴拿马式草帽,显得干练利落,一看就知道是老板的跟班保镖。
  高耸的北城门楼上,太阳旗在秋阳下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包着铁合叶、钉着一排排钹头大钉的承恩门大开着。四个身穿黄皮的伪警察和两个小鬼子正站在外郭瓮门前检查过往行人。
  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过了接官亭,外郭瓮门上“岩疆锁钥”四个大字已经清晰可见。不等伪警察出面制止,随着车把式“咦欤”一声吆喝,三辆马车嘎然而止,停在了距离城门四、五丈开外的地方。两个黑衣打扮人中那个岁数稍大者越过马车后,腾身下马,摘下小帽冲着两个鬼子恭恭敬敬的来了个三鞠躬,然后冲着为首的伪警察一点头:“是陈警长啊,您辛苦?”说着递过一张总督府签署的基隆至台北的经商通行证。
  那个精瘦的麻脸汉奸一愣:是谁呀?怎么会认识我?
  其实,黑衣人不知道这个麻子姓陈,只是听一个匪兵这么称呼他,这才来一个借菜下碟,套了一回“近乎”。看了麻子一脸的疑惑,他自然明白麻脸汉奸心中在想什么,“嘿嘿”一笑:“怎么?陈警长不认识我了?”麻脸陈警长下意识地摇摇头。可是,他的脑子里正在拼命地搜索着,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黑衣人呢?
  黑衣人“呵呵”地笑着,扬声说道:“陈警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认识兄弟,您总该认识我们李春生李老爷吧?”这个李春生是大稻埕士绅兼富商,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台北、基隆的外国商人很有交情。自从迎进日军入城,深得水野遵“器重”,鬼子成立保良局,他担任了局长,台北城里还真是没有人不知道李春生李局长。黑衣人说着,指了指马车后面那个穿蓝色长袍的骑马人,介绍道:“看了吗,那可是李老爷的堂弟,李四爷啊!”
  麻子脸陈警长“啊啊”地点着头,也不知道是承认“贵人多忘事”啊,还是表示认识李老爷?黑衣人回首打了个招呼,几个车把式抱着一堆吃的东西走了过来,黑衣人把几瓶埔里绍兴酒、薰猪肉、红烧鹅、香汤猪脚塞到伪警和鬼子怀里,连声说道:“就要过八月节(中秋)了,这是李四爷的一点小意思。”
  麻子脸知道李家是大稻埕一带的富户,李春生在台北又是响当当的人物。人家既有通行证,这个李四爷出手又大方,自己为什么要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另外,直到现在自己还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认识的人家,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麻子脸这么思忖着,突然间恍然大悟,有些抱歉地说道:“大哥,您看我这记性,上次兄弟跟我们厅长徐大人去总督府参加保良局壮丁团成立大会,你老兄跟着李局长也参加了嘛!”他搜肠刮肚,也只想起这么一个事由儿。
  黑衣人眉开眼笑地说道:“看,看,我说的嘛,这才多少日子,陈警长怎么会不认识兄弟了呢?”
  让黑衣人就坡牵驴这么一说,麻子脸仿佛觉得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转过身陪着笑脸对小鬼子低声说了几句,鬼子兵扬了扬手中的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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