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心中想着。面上则一丝不苟的对着刘封一拜道：“外臣见过杨武将军。”
“免礼。”刘封上前数步，跪坐在首座上，笑着抬手道。寇水则随侍站在一旁。
“先生乃是江东重臣，职务甚重。不知为何来我江夏？”随即，刘封又问道。
“奉吴侯之命，拜见将军。”说着，张昭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卷竹简，双手递上。寇水立刻走了下去，接过竹简，递给刘封。“这是吴侯的一点心意。”
刘封打开了竹简，扫视了一遍，还真是礼物。
什么土特产啊，名贵器物都有。
看来是做足了准备，来试探的。
“多谢吴侯一番心意。我也有一份礼物赠给吴侯，麻烦先生带回江东。”说着，刘封对着寇水道：“去库房拿论语，以及孙子兵法过来。”
“诺。”寇水应了一声，走了下去。
张昭以拜见为名，送上礼物。刘封也还回一份礼物。看起来较为和谐。谁也没占上风。
但是张昭却是略占下风了。
因为张昭是来试探刘封的，而刘封的表现，则很是稳重。曹操南下，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但是刘封还是面不改色。
这表示刘封的心很坚硬，刘备灭亡与否，刘封根本不在意。
张昭觉得棘手，另外，张昭也觉得奇怪。这次带来江夏的礼物，是张昭随意从库房里取出来的。
虽然匆忙了一些，但都是有些价值的。不下数千金，比较贵重。
但是刘封这边呢，还礼居然是一部论语，一部孙子兵法。这玩意江东不知道有多少，大路货色。不值百金。张昭没有看不起刘封的表现，但心中却是不觉得的升起了一种，刘封吝啬的评价。
不由自主，下意识的。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什么人，送人礼物数千里。得到的回礼却只有百金都有这样的感觉。
不过张昭城府极深，面上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刘封看不出来什么。但也能猜测，张昭心里的想法。
刘封当然不会戳破。
张昭来试探，刘封清楚。刘封的决定则是扯皮。直到张昭自己没办法了，开口直言。
否则刘封绝对不会自己提出江北刘备的事情。
而扯皮的最高境界，就是把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中。刘封摆出的大杀器就是书册。
张昭是重臣，但是他首先是一个文人。文人好书。
目前刘封这边的书册都在楚学中流传，还没有传扬出去。张昭一见之下，肯定为其所动。
这主动权，自然落在了刘封的手上。
就在二人各自起心思的时候，寇水带着几个强健的护卫返还了回来。护卫们各自抱着书册。
在寇水的指挥下，放在了张昭的身边。
张昭心下吃了一惊，本以为只是寻常竹简，但没想到居然是这，这叫什么来着？
这纸张张昭认识，叫做蔡侯纸。不错，偶尔可用。但是这叠在一起，还装订成册的书籍。张昭却真的没见过。
想起刘封刚才说的，论语以及孙子兵法。张昭心中一动，抬起头问刘封道：“将军，这是？”
“先生翻开看看。”刘封呵呵一笑，抬手道。
看着满脸笑容的刘封，张昭点了点头，伸出手从中取出了一本。把书籍握在手中的第一个感觉是好轻。
其实这会儿，张昭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更加意动。与竹简相比，这事务，还真是轻柔。
随即，张昭看了一眼封面，上边写着两个斗大汉子，论语。好工整，几乎像是一板一眼刻画出来似的。
随即，张昭翻开了第一页。心神更是震动不已。真的好工整。本以为只是表面上的那两个论语二字，很工整。没想到里边的内容也很工整。
但是张昭的震动不仅于此，当张昭翻开第二页的时候，再也不能保持从容的神态。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这，这背面也能写字？
张昭心中震惊无比，当世用的是蔡侯纸，那纸虽然不贵，也能用。但是一沾墨水，就会渗透到背面。
而这，这居然在背面居然也能写字。
作为文人，一个深爱文学的文人。张昭已经意识到了这东西的重要性了。情不自禁的一页一页的翻开看。
一页页的字都很工整。几乎都是一板一眼刻出来的一般。没有一处地方或是字迹模糊，或是涂改过的。
这在张昭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一般竹简不仅是笨拙，贵重。又因为手抄，很多版本都是疏漏，或是出差错。而且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写出来的。根本不可能如此的工整，如此的一目了然。
这，这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张昭心中充满了疑惑，刘封这书册一出，几乎让张昭忘记了来意。
第462章 扯皮输掉了
这震惊实在是太大了，张昭是文人。一个文人从竹简，到书籍。这种感觉，无异于从凡人到仙人的感觉。
拿着书册，张昭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将军。”最终，张昭抬起了头，看向刘封道。
“此乃我命工匠所造。称之为书。”看着张昭脸上还残留着的震惊，刘封笑着解释道。
张昭点了点头，心中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想法。
拿着书籍，张昭有一种手不释卷的感觉。不想放手啊。但是张昭又知道，这是刘封送给孙权的，以张昭的性格根本做不出私自扣下的事情来，再说了，这也不能扣啊。
但是张昭真的很想要一，一整部这样的书。
张昭老了，白日的时候还算凑合，但一到晚上，点起油灯看书的时候，张昭看久了就会有一种眼酸的感觉。
要是坐在书房中，仔细品读这种又轻柔，又字迹这么好，这么工整。这么耐看的书。对于张昭来说简直是一种享受。
“敢问将军，这书造价若何？”最终，张昭心中的渴望，战胜了心中的蹉跎，张口问道。
说话的时候，张昭觉得老脸似火烧似的。
现在这种情况，这种状态。作为使臣，张昭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实在是太失水准，太有失时宜了。
“一金也不到。”刘封似乎早猜到张昭会这么说，很从容的一笑回答道。事实上，刘封确实猜到了张昭的反应。
这书啊，诱惑力太大了。想想当初，司马徽，庞德公，黄承彦等人的表情就知道了。
张昭的反应自然也就在预料之中了。
“这么便宜？”张昭心下吃惊，失声问道。
当话出口的时候，张昭就知道遭了。老脸更红。因为刘封没理由骗他的啊。
“呵呵，工匠制造的。能够批量生产，造价确实不足一金。”见张昭接二连三的失态，刘封心下觉得不错，笑眯眯道。
“批量生产，批量生产。”张昭这一次真的是震惊到了，觉得匪夷所思了。
前一刻，张昭知道的书，是用竹简来记载的。要人工抄写，费事费力，而且竹简的造价也很高。
一部十余万的书，可能需要一辆牛车拉运。这造价就不用说了。
而现在刘封却用事实告诉他，这一部书籍，十余万字的书籍，居然只要一金。而且，叠放起来，占据的地方很小。更加轻柔，字迹更加清楚。
这简直是颠覆了张昭心中数十年，对于书的概念。
震惊，除了震惊以外，张昭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词句，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了。
震惊，震惊了许久之后。张昭心中还升腾起来了另一种可怕的想法。
这书的造价下降，必然导致于读书人的数量剧增。人才的基数扩张，就势必导致顶级人才的增加。
换而言之，数十年后，刘封这一方势力，人才储备简直会到达一种源源不绝的程度。
这是可怕的，非常非常的可怕。
像江东，有百万之众。但是读书人未必会有一万。而若是把这书给推广了，这读书人的数量可能增加一倍，甚至二三倍。
这是何等样的优势啊。
而且刘封治下的百姓可是有二三百万的。这是一种刘封自身优势的增加，所形成的局面，就是一增一降。
孙权，江东的处境，更加的不好过。以张昭的涵养，这一刻也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压迫感。刘封在不断的进步，新的战船，挖掘出无数人才。从一个郡到达七个郡。
现在又加上这书。可以说的上是步步为营，步步前进。
而反观江东，却是守着六郡之地，浑浑噩噩。
这一刻，张昭的心情是极度的灰暗的。
张昭心中风起云涌，但是面上却看不出来，刘封也不能全部猜测出张昭心中的想法。
刘封只是微微一笑道：“若是先生喜欢，我也当送先生一份。”
“多谢将军。”张昭心中一惊，立刻举拳道。
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压力实在太大了。保不准就当场失态了，幸好刘封说了一句。
继而张昭的心中一喜，虽然压力很大，但是能得到两部这样的书籍，还是很让人愉快的。
“不客气的。”刘封含笑道。
顿了顿，刘封又忽然问道：“江东张陆顾朱是为四大族，不知先生对于陆氏的情况了解吗？”
刘封猜测出张昭的来意，也知道张昭的用心。所以才拿出书籍来乱张昭的心。但这会儿，还真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陆氏，也就是陆逊所在的家族。
陆逊啊，刘封垂涎已久的人物。周瑜，鲁肃，吕蒙，陆逊。陆逊为四大将之一。刘封为了他，而活捉了小乔，大乔。
现在小乔已经入了刘封的后院，大乔也养在西陵城中。但是这陆逊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怎么结交，怎么去招揽。怎么去说服陆逊。一点眉目都没有。
而张昭对于书籍的态度，让刘封心中一动。所谓万事开头难，是不是也把这些书籍，送一份过去给陆逊。
以什么名义好呢。
以姨丈的名义。小乔是他的贵妾，也是陆逊的小姨。
“陆氏？”张昭对于刘封这个问题颇为疑惑，但随即，又想起了刘封与小乔复杂的关系，心下释然了。
对于大乔，张昭并不知道实情，因为“大乔”已经被孙权下令给安葬了。死了。
而小乔这件事，张昭却是清楚的知道的。
可能是因为小乔关切陆逊，而刘封问上一问吧。
张昭心中想着，面上则举拳笑着道：“陆氏早年受到很大的动荡，但现在基本上安稳了下来。”
“我有一外甥女婿，换做陆逊。不知先生可知消息？”刘封很厚脸皮的问道。
“陆逊现下为校尉，掌管千余人，屯扎在会稽一带，督讨山寇。”对于刘封很厚脸皮的称陆逊为外甥女婿，张昭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道。
这些又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张昭也不知道刘封正在挖江东未来栋梁的墙角。因此回答的很爽快。
“我听内子说，那外甥女婿聪明，打小就聪慧。在江东与顾邵，张敦等人齐名，很有名望。自从大乔病逝以后，内子对于陆逊也很是牵挂。又知道他在江东为将，所以早早的准备了一部孙子兵法，一部吴子兵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去，如今先生来此，却是刚巧。就请先生将那两部书，带回给陆逊。”刘封微微一笑，继续以长辈自居，很是从容道。
“必不负所托。”张昭举拳保证道。
“呵呵，如此多谢了。”刘封举拳对着张昭一礼，随即看了一下外边的天色，笑道：“天色已晚，当用膳了。”
说着，刘封对着寇水道：“下令，设宴。我要为先生洗尘。”
“诺。”寇水应声道。
这一夜，刘封在杨武将军府内设宴，出席宴会的有蒋琬，庞统等重臣，很是给张昭面子。
晚上，张昭也被安置在杨武将军府内的一处厢房内。
只是张昭并不觉得面上有光，反而觉得有些失算。
这失算只因为一样东西，书。书的出现，使得他心潮澎湃，完全落入了刘封设计好的陷阱内。
从赠书，到宴会。张昭都没有机会试探出刘封的意图来。
沐浴更衣后，张昭躺在床上，细细的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眼中渐渐的有了一些明悟。
这次真的失算了。他来的目的，其实早已经被刘封看穿了。只是他想要扯皮，刘封就跟着他扯皮。
把江北刘备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从刘封那不太在意的态度来看，刘封很自负。自恃强盛。
对于刘备在江北是不是被曹操攻破，毫不在意。
换而言之，江东若不快速的加入联盟内。那么刘备就会灭亡，三家抗曹的局面就会变成两家抗曹。
失去了刘备的那一份力量，对于南方的势力来说，损失比较大。
到最后，还是刘封掌握主动。他要坐看刘备亡，刘备就得亡。他要坐看刘备昌，刘备就能昌。
昌亡只在其一念间。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