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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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传-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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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果然如此。”子路这才仔细观看矢箙中的箭槁真的各有不同。他把一支支箭摆在案头,像是第一次见到它们。
  “这是鍭矢、杀矢、兵矢、田矢、茀矢……”孔子一一向子路指点着。接着他又顺手拿起弓对子路说
  子路高兴得像个孩子
  “弓体外桡多而内向少者为夹臾之弓,宜于缴射。外桡少内向多者为王弓,宜于射革与木椹,外桡与内向相等者为唐弓,宜于射深。弓角优良者为句弓,角干皆优者为侯弓,角干筋皆优者则为深弓。”
  “夫子,怪不得世人称你为圣人,你真是样样俱通呀!”
  “说我圣,说我仁,我怎么敢当呢?我不过是学习不知厌烦,教诲别人不知疲倦罢了。”
  “夫子,就连这弓角也有讲究吗?”
  “当然。”孔子拿起弓,抚摸着弓角说
  子路叹了口气,懊丧地说
  孔子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子路莫名其妙,瞪着圆铃似的大眼,懵懵懂懂地望着孔子。
  “傻小子,”孔子朗朗地笑着说,“我那是试你的毅力,挫你的锐气,砺你的德行,验你的性格。其实,射箭真功非百日千日可成,须待一生不懈。今日见你如此心诚志坚,定收你为徒。百日一到,行礼便是。”
  子路听了这话,一把抱住了孔子的肩头,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师徒二人久久地对视着。子路揉了揉湿润的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孔子笑着轻轻地拍着子路的肩头,满怀期冀地叮咛道
  子路行入门拜师礼的日子到了,弟子们都换上了缝掖之衣,章甫之冠,双手执笏,整齐地站在杏坛两侧。孔子端庄地坐在屏风前的席上。曾皙自报奋勇地当了子路入门的介绍人,引导着子路从门外进来。子路身着儒服①,双手擎着贽礼——一只死了的大雁,表示誓死效忠之意,从门外迈着缓慢的步子,恭恭敬敬地来到孔子面前立定。曾皙一反往日嬉闹随便的神态,用宏亮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
  ①缝掖之衣,章甫之冠即儒服。
  仲由躬下身子,把大雁举过头顶,心悦诚服地说
  孔子接过大雁说道
  “弟子死守仁道,死不旋踵!”
  “善哉!仲由自此可为孔门弟子!”
  曾皙道
  仲由拱手稽拜,额垂至席,三叩,然后退后再前,再三叩,即行所谓三拜九叩之大礼。
  自此子路为孔子之徒,终身相随,常以身相卫,感情笃深,直至结缨而死,孔子倾醢。
  公元前518年,孔子三十四岁。
  杏坛,三年后的杏坛,已不再是一棵银杏树茕茕孑立,而变成了一片银杏树林。树干挺拔,枝叶苍翠葱郁,枝枝相连,叶叶相复,充满了勃勃生机。春天,它以浓郁的清香招来了四海的蜜蜂,夏秋,它以累累硕果吸引着八方的游客,当时的鲁国,没有什么比杏坛更有诱惑力!
  这天,孔子正坐于杏坛之上,给弟子们讲“仁”。忽然,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和“朗朗”的串铃声由远而近,来到门前,御手甩了个响鞭,吆喝住牲口,马车便戛然停住。接着,一对衣冠楚楚的贵公子跨进门来,走上讲坛,纳头便拜……
  这是孟僖子的两个儿子,大的叫孟懿子,原名仲孙何忌。小的名南宫适(括),字子容,一字敬叔,通称南容。孔子以礼相待,起身将他们扶起,让其就坐。
  孟僖子是“三桓”之一,在鲁国的政治地位仅次于季平子,堪称第三号人物,虽则位显势大。却也是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鲁昭公七年(公元前535年),孟僖子陪同鲁昭公出访楚国,途经郑国,郑伯慰劳昭公,昭公君臣面面相觑,竟不知相仪之礼,无以应酬,羞得孟僖子无地而自容。当抵达楚国境内时,楚王在郊外举行盛大的郊迎之礼,昭公君臣又不知所措,号称“周礼尽在鲁矣”的君臣懵懵混混,茫然无辞。在鼓乐齐奏,众目睽睽,事关国仪的外交场合,孟僖子羞容满面,大汗淋漓,回到驿馆,一病不起。归国后,孟僖子视此次出访为平生奇耻大辱,于是遍访名士,虚心求教。他曾屈尊登柴门问礼于孔子,二人促膝畅谈,孔子有问必答,滔滔不绝,似黄河激浪。孔子渊博的知识,精湛的见解,很使孟僖子折服。他认定,孔子是当今青年中最有学问的一个。可是自己的长子仲孙何忌整日游手好闲,快三十岁的人了,仍学无所成。次子南宫适倒是天资聪慧,但眼下才是个十几岁的顽童,何时能成气候!似这般子弟,怎么能巩固孟氏在鲁国的地位与季、叔两家抗衡呢?这很使他忧心如焚。临终前,他将两个儿子叫到床前,给他们讲礼的重要,自己的教训,讲孔仲尼的家世,孔子浩若烟海的学识,最后他说
  孟懿子兄弟二人遵父命,安葬了父亲之后,便来拜师求学了。
  这兄弟二人,虽说是一母同胞,但性情却截然不同。孟懿子趾高气扬,目中无人,拜师求学,并非出于诚心,迫于父嘱而已。这也难怪,孟僖子一死,他便承袭了父职,立于朝廷,左右国政,怎么能与这“乌合之众”为伍,同窗同学呢?南宫适则老实敦厚,天真活泼,讨人喜欢。孟懿子华丽的服饰与傲慢的态度,引起同学们议论纷纷。这一切,孔子俱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却无动于衷。
  孔子答应收下孟氏兄弟,按照孔门规矩,择吉日委贽行礼入门。
  吉日良辰,艳阳高照,孟氏兄弟拜师入门,一切礼仪,一如既往。孟懿子代表弟弟南宫适双手献上二十只又肥又大的贽雉,行三拜九叩之礼。突然“扑通”一声,仿佛有一重物坠入墙外,接着传来了呼救声与呻吟声。颜路闻声率先跑出门去,看个究竟。接着又有几个好事的同学相继跑了出去,一场肃穆的拜师礼仪混乱了。
  瞬间,颜路与两三个同学搀扶着一个受伤的青年走近杏坛。这个青年叫禾兔,原来是一个奴隶,现在已经是庶民了,是颜路的朋友,常和颜路一起放牧、打柴。三年前修筑杏坛的时候,他曾与颜路一起来干得热汗百流,那第一棵银杏树,就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自家的院子里移过来的,如今已是枝繁叶茂,银杏满头了,堪称为这片杏林的尊长。
  三年来,禾兔每日给主人放牧、打柴、驾车、抬轿、耕种,一有闲空便跑来偷听孔子讲学。他伏上墙头听,爬上大树听,钻到阴沟里听,隐在柴垛后听,学生们高声朗诵,他却只能低声吟咏。他没有勇气拜求孔子入门,因为自己是个奴隶,“有教无类”是否包括奴隶在内呢?再说每日饥肠辘辘,三尺肠闲着二尺半,到哪去弄十只干雉作贽礼呢?去年,他自奴隶转为庶民,自觉荣耀了许多。颜路热情帮忙,为他宰了一头猪,晒制了十只上乘的贽雉。颜路告诉他说,今天是黄道吉日,孟氏兄弟要来拜师入门,让他在墙外耐心等待,自己瞅机会向夫子请求。夫子是个“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的人,一定能够答应。至于十只贽雉,天一亮,颜路就偷偷地运到了“内”里。孔子的诸多弟子中,有走读的,也有寄宿的,还有半工半读的。学生上课的地方叫“堂”,相当于今天的教室;睡觉的地方叫“内”,相当于今天的宿舍或寝室。
  禾兔先是在外隔墙听讲,后来索性骑上了墙头。他想,让夫子和同学们发现了自己也好,可以趁此机会请求入门。禾兔骑在墙头上看孟氏兄弟拜师,一边看一边摹仿他们的动作,不想竟仰跌下墙去,摔伤了足骨。
  听了颜路这些介绍,孔子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那棵最大的银杏树旁,轻轻地抚摸着它那碗口粗的、萝卜似地泛着绿光的树干,怔怔地仰望着它那如伞似盖、挂满银杏的树冠,他的心潮起伏,眼圈湿润,久久不肯离去……
  原先规定的那种拜师仪式失去了束缚的效用,不用谁作介绍,也无赞礼司仪,禾兔双膝跪在孔子面前,泪痕满面,苦苦哀求道
  孔子内疚地双手将他扶起
  颜路替禾兔抱着十只肥大的贽雉站立在孔子身旁,磕磕巴巴地解释说
  ……“
  孔子坚决地说
  禾兔惶恐地看着孔子,生怕被拒绝。
  “只是禾兔这名字不雅,”孔子说,“让我另给你起个名字,你贵姓?”
  “夫子,他姓冉。”不等禾兔开口,颜路抢着为他报了姓,仿佛报慢了,孔子就会将禾兔逐出门去。
  “那好,”孔子说,“就叫冉耕,字伯牛吧。”
  冉耕再次双膝跪倒,连连磕头说
  孔子纠正说
  冉耕感恩不尽,称谢不已,叩头至破,血染白席……是呀,若不是孔子创办了私学,“有教无类”地广收弟子,像冉伯牛这样奴隶出身的青年怎么能有机会上学读书呢?又怎么能出息成孔门七十二圣贤中的佼佼者,以德行称著而永垂青史呢?
  冉耕入学,众弟子欢欣雀跃,南宫适也为之鼓掌祝贺,唯独孟懿子心中怏怏不快。这也是个直性子人,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此时入世尚浅,还没学会耍两面派。他探过身去,似乎颇为诚恳地跟孔子说
  孟懿子一言出口,像滚油锅里洒上了水滴,立刻炸开了花。
  “我们这是学校,不是官场,大家是志愿聚拢于孔夫子身边,学知识,修品德,没有谁是请来的,也没有谁是逼来的,嫌不合口味,可以走嘛!”
  “怕辱没身份,为什么不到公学里去呢?那儿尽是富贵子弟。”
  “奴隶为什么就不能上学?没有奴隶劳动,你们贵族一天也活不下去!”
  弟子们七言八语,议论纷纷。孔子并不制止,他想,让孟懿子听听大家的意见也好,将省却自己许多口舌。
  孟懿子长到这么大,头一次吃这样的下气,但碍于孔夫子的情面,不便发作。他很想解释一番,被南宫适扯了扯衣襟,制止了。他毕竟是在官场混了一阵子,颇有一点涵养。再说,自己位极人臣,官拜上卿,总得在夫子面前显示出博大的胸怀,不能与这些“无知之辈”计较。实际上,收谁入学与自己毫不相干,自己来拜师求学,只是迫于父亲遗命,图个名声,根本没打谱来此听讲,长知识,修品行。想到这些,他也就心平气和,处之坦然了。
  待大家都平静下来,孔子重申了自己“有教无类”的办学方针,并阐明了其理论根据,作了一些解释和说明,算是对孟懿子问题的答复。接着令弟子们各就各位,继续讲“仁”。
  孟懿子见第一弟子的座位空着,便坦然地走过去坐下。众弟子的目光一齐投向孔子……
  子路面带愠怒,按剑而前曰
  孟懿子站起身来,以征询的口吻问孔子
  孔子说
  孟懿子被问得语塞,十分尴尬……
  南宫适为哥哥的行为羞辱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第九章 周都求学 学问益进
  自从吸收了孟氏兄弟入学,孔子办学的经费得到了绝对的保证。
  孔子作学问,不似有些人那样,东一筢,西一扫帚,而是有着严格的计划性,常集中数年时间,专事某一方面的研究,诸如普查民俗风情,研究音乐理论,等等。近来他正结合教学实践,深入研究周礼。在研究的过程中,遇到了许多难题,而且平时学生关于礼的请教,他常常不能给以圆满的答复,很感内疚。他早听说老聃贯通礼乐的奥旨,深明道德的精义,有心前往拜师求教,无奈困难重重,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南容每日来听讲,他是完全有条件帮助夫子的。一日,孔子向南容谈出了自己的设想和打算,求他成全。夫子一经提出,南容满腔热情地答应,他说
  黄尘滚滚,马蹄哒哒,一乘单辕华车从鲁城中驰出,向西南方向飞奔而去。车辖、轮辋、鞍辔的精美黄铜饰件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斑。执御的人端坐在车上,长鞭一甩,“叭”的一声在半空中一个炸响,四匹肩肥臀圆的骏马撒开蹄子风驰电掣般地飞奔。
  车上两人正襟危坐,仪态肃然。靠右首坐的那个人身材高大魁梧,头弁几乎触到了车盖,他便是孔子。左首是一个冠服华贵、皮肤白皙的青年公子,他就是南宫敬叔。
  一行三人,晓行夜宿,饮风餐露,虽说辛苦,倒也其乐无穷。敬叔不时地向孔子请教婚丧祭饷之礼,孔子便无所不答,津津乐道。就连各种礼仪的繁文缛节、一招一式都描绘得淋漓尽致,令敬叔叹为观止。一路上更使敬叔大开眼界的是,孔子不仅会讲,而且会做。每当遇有乡下背携户口簿子的人从车前经过时,他总要御者放慢车速,手扶车轼(车前横木),注目以礼,说是为了表示对人的尊敬;每当行至路口不知去向时,孔子从不让御者问路,而是亲自下车,大礼参拜后再问去路;遇着盲瞽之人,他总是下车表示敬意;遇着穿丧服的人,他总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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