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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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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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站在那儿,这才想起刚才见到吟儿坐在花轿里,打扮得花枝招展,难道太后将她赐给瑞王府,否则她怎么会坐在花轿里?
  想到这儿,他心里猛地一沉,双腿一软,身体靠着墙面滑落在地下,双手抱着脑袋,两眼瞪着远处的丁字路口发呆,对!准是这么回事,家里也许知道了这事,怕他心里难受不告诉他,所以才瞒着他退了这门亲事。前后一想,吟儿肯定让老太后赐给了瑞王府,因为这种事在宫中很平常,主子一高兴,就把宫女赐给了某王爷家。他“蹭”地从地下站起,向迎亲队伍追去,一直追到瑞王府,迎亲队伍早就进了王府大院。他要进去,门卫不让他进,他跳着脚说自己是瑞王家的救命恩人,跟对方吵起来。王府的门卫一向坐大惯了,哪把他一个小小的护军放在眼里,二话没说,几个人一拥而上,狠狠揍了他一通后将他撵走。
  他不甘心地在王府四周转悠,想打听清楚宫女的姓名,问了许多人,没人说清。他悻悻地离开了瑞王府,无精打采地到了二舅家。二舅正在后花园练武功,看见荣庆特别高兴,问起他在承德军中的情况,荣庆说了情况,特别告诉二舅,说他武功大有长进。
  “那好呀,练几招让我瞧瞧。”二舅这句一下子说到他心里,他正想让他看看自己武功,以便让他帮自己调回京城,要能调进宫中当禁军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他摆开架势,在空地上练开了。
  荣庆打了一套长拳,动作干净利落,最后以一个非常洒脱的仙鹤亮翅结束了整套拳路。他收起拳脚,走到恩海面前,显然希望能得到二舅的称赞。
  “二舅!您觉得我武功有长进没有?”
  “可以说大有长进。只不过……”
  “不过什么?”荣庆紧张地问。
  “荣庆!”恩海犹豫片刻,从腰下取出德国造的长柄手枪,神秘地对他说,“你见过这玩意没有?”
  荣庆取过手枪,好奇地摆弄着:“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洋枪”别小瞧了这玩意儿,比起我们的刀剑枪棍之类厉害多了!“恩海从荣庆手中拿回手枪,取出子弹装进枪膛,然后瞄准远处的小树林放了一枪。只听一声巨响,枪口冒出一缕青烟。荣庆吓得跳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耳朵。
  “我的天!比过年放的二踢脚响多了。”荣庆跟着恩海向小树林子走去。到了那儿,只见手腕粗的树干被子弹拦腰打断,上半截树头掉在地下,周围落满败枝残叶。
  荣庆伸手摸着树身断处上火药烧焦的弹痕,半天不说话,心里暗暗吃惊。没想这玩意儿看上去不怎么样,竟然这么厉害,心想要是打在脑袋上,那不轰得稀巴烂。
  “我们大清国那么多人,武艺高强的人也不少,为什么连个小小的日本国也打不过?因为我们靠的是刀剑,他们用的是洋枪洋炮,所以我们人再多再勇也没用,没等我们冲上去,人家老远就放枪把你撂倒了。”
  “您意思,这一身武艺练得再好也没有用?”
  “不能这么说,武艺能健身强体,让人手脚敏捷,何况两人在近处,枪使不上时,还得靠武功。但武功再高,身子毕竟是肉做的,怎么也抗不住枪子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荣庆点点头,心想树都断成那样,要是人早玩完了。
  “所以说,我们打不过人家,不是人孬种,是我们没洋枪洋炮。当今皇上圣明,已经觉察到这个道理。现在,皇上派袁世凯在天津训练新军,当兵的一个个都佩上这种洋枪。新军的服饰也跟过去不一样,不穿袍子,头上也不戴圆锅帽,都是一身短装。看上去虽说没有我这一身神气,可打起仗来方便实用。要是你愿意,我想让你去天津当新军。”
  “新军好是好,可我还是想跟您进宫当禁军。”荣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出他来这儿的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进宫当差?”恩海疑虑地瞅着对方。
  “我……我想跟二舅在一块儿当差。”荣庆躲着对方犀利的目光。
  “你少跟我玩心眼儿。”恩海突然哈哈大笑。“你进宫当禁军,为的是想见吟姑娘吧?”
  “二舅!吟儿她……她已经不在宫中了。”
  “哦!这话怎么讲?”
  “听人说太后把她赐给了瑞王府。”荣庆不敢说他来的路上遇见瑞王府的迎亲队伍,见到吟儿身着新装坐在花轿里。
  “没出息的东西!我看你是想昏了头。”按祖宗规矩,宫女只有父母双亡,才会由太后,皇上和皇后赐婚给王府。吟儿不合这一条,因此可能性不大,再说真要有这种事,也要通知其家人,显然荣庆不知从哪道听途说,也许是姐姐、姐夫有意骗他,让他死了这条。所以恩海明知其中有诈,面子上也不挑破这层关系。
  荣庆心思让恩海一语道破,顿时红着脸不说话,一脸无奈地站在那儿。其实恩海早已得知他们家退了吟儿这门亲事,对此深为赞成,觉得叶赫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为了一名宫女再等六七年。
  “庆儿!身为男子汉,不思忠心报国,为朝廷效力,成天想着儿女私情,你也太没出息了。”恩海教训外甥,要他在家多为叶赫家族考虑,在外着眼于朝廷和当今之世。眼下外有洋人欺侮,内有拳匪动乱,身为八旗子弟,竟然为一个女人痴心不已,耿耿于怀,实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和当今皇上。
  二舅与父亲想法一模一样。男人结婚不过是传宗接代,留下祖宗的香火。男人活在世上,应该以功名事业为重,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丈夫者,唯有如此才对得起轰轰烈烈的人生。
  荣庆站在那儿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他觉得二舅的话没错,何况叶赫家族的先人当年跟着先皇立下无数军功,他自然不能愧对先人,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古英雄美人传下多少佳话,为什么在他建功立业的同时,不能爱他所爱的女人?吟儿不仅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恋人,更是他的妻子,因为他跟她在她入宫前,已经当着她妈的面拜过天地神明。
  荣庆无奈地离开了二舅家,心里暗自沮丧。他决心要将吟儿的事打听清楚,直至水落石出。他觉得父母和二舅,包括吟儿哥哥,根本没人理解他与吟儿之间的感情,世上没人能理解,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反正他认定自己要走的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动摇。
  第八章 大内恩怨
  情同手足的平儿与吟儿同是宫中的奴才,竟然为主子对她们的远近亲疏生出莫名的恩怨,皇上和皇太后,皇后和皇妃,都是一家人,为了各自不同的原由,产生了种种恩怨,面子上和和美美,骨子里却要看谁玩得过谁!
  吟儿由瑞王府回到宫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想到秀子嫁的痴呆男人竟是那副模样儿,更加可怜这位生性好强的姑姑,她在宫中侍候老佛爷满八年,到头来却落下这种下场,不能不叫人寒心。她并不知道慈禧原先要处死秀子,甚至想让她顶秀子名份嫁到瑞王家,若不是茶水章从中说情,这个可怕的厄运便会落在她头上。到了瑞王府,她作为伴娘将秀子从花轿上搀下时,她看见秀子两眼发直,那神情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除了秀子,她想得更多是荣庆。这次见面对她来说太意外了,当她瞅着那傻新郎捆在发疯的马背上,随时会闹出人命时,荣庆像从天上掉下似的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如此之快,当她还没有明白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时,事情已经结束了。她觉得像在做梦,就像她过去许多次躺在炕上睁开眼,那历历在目的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
  荣庆远在承德当护军,怎么突然回来了?半个月前,母亲探宫时她曾问起他,母亲笑笑什么也没说,甚至连叶赫家也闭口不提,这在过去是很少有的,母亲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总不会荣庆那边出了什么事吧?想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大多心了,荣庆在闹哄哄的大街上,举起脖子上的锦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其中的意思却非常明白。锦囊中藏着她剪下的头发,正是他俩叩拜天地的证物。
  走廊上响起一阵碎步。她听得出是平儿回来了。从瑞王府回来后,她和她一直没顾得上说话,见她挑起门帘进来,吟儿便兴冲冲地跟她打招呼。
  “什么急事,一回来就让刘姑姑叫走了?”吟儿问。
  “没什么。”平儿淡淡他说,看见吟儿在整理东西,知道她很快要搬到前院,和老佛爷的贴身宫女住在一块了,心里有说不出地妒忌。
  “平儿姐!今儿的事多险啊!”吟儿一边整理衣箱一边提起迎亲时大街上马儿撒野的情景,其实是想引出有关秀子的话头,她觉得秀姑姑太可怜了,不跟平儿说说心里堵得慌。
  “那是,要不是天上掉下个军爷,秀姑姑没等过门就得守寡了。”平儿看也不看吟儿,站在窗边说。
  “秀姑姑太可怜了……”
  “话儿不能这么说。那可是老佛爷的恩典。”
  平儿一句话将吟儿堵了回去。吟儿愣了一会儿,随即陪着笑脸,说自己该死,不该说这混帐话。
  “知道就好。”平儿扳着脸说。
  吟儿看一眼毫无表情的平儿,心里暗暗纳闷。自吟儿顶了秀子名份替老佛爷敬烟,成了慈禧的贴身宫女后,平儿似乎不如从前对她好。今儿她作为秀子的伴娘,一个人坐一抬花轿,平儿和其他宫女却坐在放嫁妆的蒲笼车里,跟小回回等太监挤在一起。她看出平儿脸上不好看,回来一路上也不理她,当时她不在意,现在看来是有意给自己脸色看。想到这儿,吟儿觉得没意思,无论是替老佛爷敬烟还是当伴娘,那都是刘姑姑分派的,又不是自己抢着上,再说都是奴才,争什么高低上下的。
  “我问你,”平儿突然转身问吟儿,“你认识救瑞王家傻姑爷的愣小子?”
  “你指那位军爷?”吟儿吓了一跳,不知对方什么意思。
  “我看见你跟他眉来眼去的!”
  “好姐姐!你冤死我了,我不过跟你一样在那儿看热闹……”吟儿看出对方神情很认真,立即有种不祥之感,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她一边笑一边稳住神,不让平儿看出她心里慌乱。话又说回来,当时乱成那样,她怎么会注意我和荣庆一来一往的眼神,一准是连蒙带猜,想从我嘴里诈出实情。
  “别蒙我。我看得出。你一准认识他,要不他为什么举着脖子上的挂件让你瞧。”
  “我没瞧见,都让你瞧见了,这一说怕是他跟你认识,要不你看得那么仔细!”吟儿见平儿逼得紧,心里也发毛了,又不敢发脾气,急中生智,反过来将了对方一军。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平儿张口结舌半天想不出词,气得一甩手挑起门帘走了。
  吟儿犹豫片刻,念及她平日对自己的好处,加上两人同住一屋,闹得不高兴就没意思了。她跑到门外,追上平儿叫住她。
  “您生气了?”
  “没气。”平儿脸上毫无表情,继续向前殿院走去。
  “平儿姐姐!”吟儿讨好地叫。
  “往后甭姐姐姐姐的瞎叫,宫里不许认亲戚!”其实平儿不仅为今儿迎亲的事生气。自己进宫一年半,至今仍是个做粗活的宫女。相反,吟儿来了才半年,什么好事都让她沾上边,都是十六、七岁的姑娘,谁不争个脸面,想到这儿就气不顺。
  “咱们不是拜了把子的姐妹吗?”吟儿耐着性子哄她。
  “‘把兄弟,臭狗屁’。干姐们儿,就那么回事儿!”
  “好姐姐!别介呀。”吟儿拖住平儿,认真他说,“让我伺候老佛爷,我任嘛不懂。还得您教我呢。”
  “我教你?谁教我呀?像我这样儿的,能巴结上老佛爷吗?”平儿见她一再让着自己,话说得硬,口气却软下来。
  “平姐!这你就委屈我了,又不是我自个儿活动的,上头分派的呀。”吟儿一脸苦笑他说,“要说做活,我真不乐意跟您分开,咱们在一块儿有说有笑,遇到难处您总帮我……”
  “别别,我别耽误您的前程!”平儿嘴上软不下来,心里多少有些触动,“你要是念点儿旧情,也不指着你混好了提拔我,老佛爷跟前儿少给我上点儿眼药,我就感激不尽!”
  两人正说着,小太监王回回来找吟儿,说李总管让她尽快收拾行李,等会儿就有太监来帮她搬到前殿秀子住过的下房去。吟儿慌忙答应,急急地进了下房整理东西,平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跟在吟儿身后走迸下房,默默地帮着吟儿整理东西。吟儿感激地看一眼平儿,想跟她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
  吟儿从此身分比自己高了一截,平儿心里不舒服,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当她想起今儿秀子出嫁路上的情景,心想秀子当年多得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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