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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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之城-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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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不及多想便拔腿追了上去。
  就在彭哲冲进手术室的隔离室时,借着弹簧门交错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穿戴着全套手术服的医生正站在一架单架床前,脩然抬起眼皮漠然的望了自己一眼,不知为什么,触到这眼神时李聪浑身有如触电般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种强烈的不安顿时弥漫开来……
  “彭哲……”他想喊住他,但当两扇门板再次错开时,刚才站人的地方早已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霍然推开隔离门,一股刺鼻的灰尘味便扑鼻而来。整个隔离间里积满了灰尘,而刚刚还亮堂堂的顶灯此时却是蛛网横结,应该很久都没有亮过了。一张生锈破败的单架床斜斜地横在洗手槽的一边,床上的垫子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片暗褚色的污渍却依然刺眼地存在着,仿佛要向人们讲述昭示着什么故事。洗手槽上的龙头或已缺损或已生锈,贴面的白色瓷砖也已残缺不全、满面蒙尘。
  李聪只感到一股寒意自脚跟冒起一路窜到了头顶。
  “彭哲呢?彭哲到哪里去了?还有刚才看到的人呢?难道又是幻觉,可怕的幻觉!”李聪在心里呻吟道。
  一时间他感到彻底迷茫了,双手紧紧抱头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突然,一阵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自里面的手术操作间清晰的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果然又是一阵金属的碰擦声。
  他的第一反应是“——里面有人”随即便直起了身子慢慢走向了破旧却紧闭的手术间隔门。
  他睁着有些惊骇的双眼,伸出略显颤抖的手,以更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向门的把手接近,当门把那金属他又的冰凉被他握在掌中时,他才又再次获得了一种真实的感觉,握着门把他的手指此时已因用力和紧张而发白,但却依然迟迟不敢推开这扇门板,他不知道门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更不敢去猜测和想象,他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终几乎轰鸣成了一列奔驰的火车……
  (秘密,秘密都隐藏在封闭的门板后。)
  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门板,那一刻他有如虚脱般浑身软绵绵的,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的瞳孔收缩了起来。
  (每一个医院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每一间手术室都流淌着鲜血,它们的空气中还残留着腐败的气味。)
  手术室里什么也没有,所有的设备都已清空,那些破烂的玻璃窗让风肆无忌惮的吹进来,一扇没有拴好玻璃窗柜被风吹得来回摇摆,金属的声音正是窗柜上的铁锁相互碰击发出的,这里已经废置了很久了。两只老鼠正自由自在地窜行在地板上,看到了他似乎亦不惊慌,只是警觉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便又自顾自地跑开了。
  在房间中间的一块地板上有几个明显的钢钉印迹,那应该是原来手术台的固定位置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慢慢走了过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这里曾经热闹的手术场面。
  (他们杀死了她。)
  这个念头突然无端的跳进了他的思维。
  “谁?谁杀死了谁?”本能地一惊,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有再次占据了他。他的耳膜中又再次响起了手术器械的碰击声,这一次他甚至还听见了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和模糊不清的言语声。是的,现在这个手术室里又都热闹起来了,它似乎一直都没有废置过。它只是在等待,等待有人来将它唤醒,它只是暂时歇了口气,就像你在炎热的夏日午后打了个盹。可是现在它醒过来了,它需要展示一些东西给世界。它有一些秘密着正等着被人窥视。
  终于他又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当他闻到那些老鼠粪便的腥臭味时,他的思维却又再一次清醒了过来,他扫了一眼四周,现在他确定了这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根本就空无一物,这只是一间被岁月和记忆遗忘了的失落之地。
  秋风再次卷起,几片枯黄的杨腊叶悠悠荡荡地从窗口飘进了房间里。
  忽然一道玻璃的闪光自窗口晃了进来,他才惊讶地发现,刚才黑下去的天现在已经奇迹般的亮了。
  (天亮了吗?)
  他几乎是小跑到了窗口,窗外的空气要清新多了,他从窗外望出去,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辆停在院子里的黑色切诺基。
  “它还在,谢天谢地!”他心里蓦然升起一丝慰籍,而且——
  院子里还是只有他们的一辆车,它还和上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停靠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但又却明显地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不一样了!但,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歪着头想了半响,他忽然看见彭哲站在车前向他招手。
  “咦,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跑下去的!”他心里嘀咕了一句。
  “唉,彭哲!”他大吼了一声,声音中明显透出轻松。
  彭哲没有回答,只是向他缓缓招着手。
  “我下来了。”他挥了下手转身奔出了手术室。
  刚踏上空荡荡的走廊,他便猛然顿住了脚步,他忽然想到了为什么他刚才感觉似乎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因为他发现原来人来人往的医院现在已空无一人,处处显现出一种死寂,就连原先停在切诺基旁的那些车也消失无踪了,似乎有些东西悄悄在发生着改变,而有些东西都停滞了。他迟疑着缓缓回过头来,赫然看到那原本破败的手术室又亮起了灯,朽腐的门也变得光洁了起来,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新漆味。
  (一切又回去了)
  他一睨眼又看到了手术间门缝下的灯光中晃动的人影。
  (天又黑了吗?亦或天从来就没有亮过!)
  这一刻,他的脸神经性的抽搐起来,肌肉在皮肤下扭曲絞结着。他感到嗓子发干,喉头上下滑动,眼睛因极度的恐惧而使眼底充满了血丝,而太阳穴也在突突地不断跳动,他最终伸出舌头添了下干涩的嘴唇。
  就在他鼓足了勇气决定再次推开那扇门时,一个声音,最初犹如低语般的呢喃,续而却犹如锥子般尖锐刺骨的呼唤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儿——子,儿——子!”
  他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那一刻他感觉到灵魂都似乎已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响彻在身后的走廊中,他在下意识中猛然地转回了头来。此时震惊压倒了所有的迷惑与惊慌,他看到彭哲正踉踉跄跄跑向了走廊另一端的尽头,那样子仿佛身后有鬼在追着他。
  李聪不禁暗想——天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世界改变了吗?如果这人是彭哲,那刚才楼下的人又会是谁呢?还有那宛如来自地狱的呼唤声,是谁在叫我儿子,谁是她的儿子?现在整条走廊除了自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想夺路而逃,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楼梯和出口,整条走廊两边除了门窗墙壁还是门窗墙壁。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密闭的盒子里。徘徊在楼道中,心中越来越恐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阵哽咽的抽泣声自顶头的一间房中传了出来,声音中满含难以抑制的哀伤和悲愤。这哭泣声让他感到比那死一般的沉寂更加胆寒。
  那是他熟悉的声音。
  他听出了那正是彭哲的声音,他虽然从来没见他哭过,但不知为什么就能肯定是他的哭声没错。
  李聪犹如泥塑般静静站在走廊上,竖耳聆听着继而传出的喃喃安慰声。
  “我给你带来了。”是彭哲的声音。
  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次真的不走了,留下来,都留下来!”彭哲的声音充满了愧疚。
  李聪的恐惧渐渐为大惑不解所取代,他不明白彭哲到底在说什么,他在和谁说话,他把谁带来了,为什么要留下来?这都让他感到迷惑。
  半晌,房里的声音都弱了下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慢吞吞地挪到了那间病房前。
  门腰窗玻璃上碗口大的三个红色阿拉伯数字——301犹如一双狰狞的邪眼盯着他,让他升起某种不安的熟悉感。
  他慢慢将脸凑近了玻璃,眯着眼睛朝里张望起来。
  病房内显得冷清清的,靠墙摆了一张病床,床头空荡荡的矮柜,整洁干净的水泥地板,被风掀起的窗帘下靠着角落是一张锈迹斑斑的轮椅。
  他再仔细看,此时才看清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都连接到了里侧的几台仪器和床头的吊瓶上,病人迎面平躺着,一头瀑布般漆黑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
  “她是谁?彭哲呢?刚才是谁在和她说话呢?”他想道。
  吞了口唾沫,他轻轻握住了门把,门缓缓推开了,并没有发出想象中的“吱呀”声。房间内忽闪着灰暗的荧光灯,使人更加的感到阴冷。
  李聪干咳了一声,不断用眼角扫视着四周,直到走近床边。
  一股寒气从他的小腹窜起,他对这个病床上的人忽然有了一种天然的熟悉感,却有显现出某种不详。仔细看看,他猛然看出了这个病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查的廖琳。一瞬间,赵建华给们看过的那张黑白照片上廖琳的形象跳进了他的脑海,除了现在的她显得有些苍白和憔悴之外,和照片上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是廖琳!”他不禁喊出了声。
  “彭哲、彭哲呢?”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起来。
  “哐当、咯吱、咯吱……”
  一转身他看到彭哲此时却歪着身子坐在那辆锈迹斑斑的轮椅上,眼睛闭着,嘴角无力地撇向一边,他似乎睡着了,亦或已经死去了,他想。
  病床上的被褥和床单都显出了明显的污渍,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来换过干净的床单了,廖琳静静地躺着,仿佛陷入了沉睡的婴儿。她的头发黑漆漆的,犹如一匹缎子,这更显得她脸庞的苍白,(知为什么她的头发和脸庞看起来一点也不脏,真的,就像刚洗过一般。)李聪将目光慢慢转移到了她搭在被子外面的手上,双手软弱的垂在了床板两边,十指纤长而清瘦,她的腹部高高的隆起,将被单顶了起来。
  “她死了吗?”他忽然想,但当眼睛看到床头的监测仪上心脉的跳动的显示仪和正缓缓滴入她体内的针水时,他随即否认了这个念头。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怎么会在这里?”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度的恐慌和迷惑。
  在调头看彭哲时,他还和刚才一样,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
  “彭哲!彭哲!你醒醒!”他跑过去使劲地摇摆着彭哲的肩膀。
  “滴……滴……”一阵监视仪异常的跳动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他的本能让他感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有事情就要发生了,全身毛细血管极度收缩,紧张几乎令他的喘不过气来。他感到身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慢慢地穿过他的脊背揉捏着他的心脏。
  (……快逃!往哪里逃?)
  “彭哲……”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了哭腔,可面前的彭哲却依然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哐当”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进了房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转头,便看到一个医生带着两三个护士冲进了房间,径直围在了病床周围。
  “快,马上准备产房,病人就快要分娩了!”是那个医生的声音。
  “妈~~妈!”忽然,他感到左臂被人一把抓住,随即传来了彭哲的声音
  他一惊,又猛然回头盯着彭哲。此时,彭哲已睁开了眼睛,但他只是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便又颓然倒回了轮椅中。
  “他的眼神可真不寻常!”他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
  “该死!”看着那又人事不省的彭哲,他在椅子扶手上砸了一拳。
  “儿~~子!”他分明又听到一声犹如锥子一样尖锐却又冰冷的呼唤在背后响起,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都凝固了。那不是来自人类的声音。
  “儿~~子!”那呼唤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明显带着不容漠视的森冷。
  (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
  他颤抖着缓缓转过了头,睨着眼看到那几名医生和护士正在匆忙地做着各种准备,仿佛谁也没注意这一切不寻常的发生。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都看不到、听不到吗?”他无助地想道。
  “你们都瞎了、都聋了吗?你们看看,你们听听啊!”他绝望地嘶喊道。
  可他的声音几乎连回响都没有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当他把眼睛在往旁移一点时,恰巧看到了廖琳赤裸的身体后背。
  “天啊,呃……”他睁大了恐惧的眼睛,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出来。
  廖琳背上布满了由于长期无人翻身和擦拭而长出的褥疮,有的甚至已溃烂流脓了。但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时一件更加诡异和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廖琳的头竟忽然转了180度,扭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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