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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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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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次轻轻嗟叹,目光里一片凄楚:“他的蜃境已成,其实已经不再需要更多的尸体。他若还是戒不掉这份心瘾,就让他继续留在那里,醉生梦死吧……”

  江胜雪听罢,也怆然地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这已是他们所能帮孟宇轩达到的,最好的结局了吧?

  从这片树林里出来之后,时已过午。林地之南是一片广袤的平原,黄绿相间的大草原一望无际。太阳大,风也大,满天低低的白云在疾速地游动,好像一切又倒退回开天辟地之初,穹幕间斗转星移,风云流转,一切变迁皆如白驹过隙。

  江沐二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孟宇轩的这件往事,竟是比蘅芜的故事都更令他们满心感慨,引不可发,一时间如石在胸,憋闷难当。

  他们俩默默走了好一会儿路,江胜雪才率先打破了沉默:“止宁,我方才忽然想起一个故事,当初看的时候,已经觉得悲叹满怀,如今再同这孟宇轩的故事两相映照,就更是慨叹难言了!”

  被打开的谈话,如同空气稀薄的密室被忽然砸开了门窗,清新的空气猛灌进来,令沐冰蓝心头稍稍一松。

  她打起精神,问江胜雪道:“是什么故事?”

  江胜雪答道:“止宁,你可知道通常人们所说的狼狈为奸,其实恐怕是个误会。狈这种动物,似乎并不存在,或者即使存在过,也已是上古往事,到了现在,早就是没有了的。”

  沐冰蓝点头道:“这我倒也听说过。不过世间万事万物,自来都是说有易,说无难。要证明一事一物的存在,只需要一个证据便已足够;然而要证明一事一物之不存在,却需要穷尽一切存在的事物,一件件地证明并非彼物,这简直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江胜雪听她这个说法,不但十分新鲜,而且细想起来,还非 常(炫…书…网)有道理。他饶有兴味地眨了眨虽在明亮的阳光下、却仿佛比阳光都更清朗几分的眼睛,淡柔一笑:“止宁所言极是!如此甚好,因为我要讲的,正是一个‘狼狈为奸’的故事哩!”

  沐冰蓝一听此言,顿时大感兴趣,连连催道:“胜雪快讲!”

  江胜雪便点点头说了起来——

  “这个故事,我是听当初第一次带我到江湖见世面的一位师父说的。他老人家一再坚称,这个故事是件真事,并非传说,更非闲人无事夸张杜撰而来,因为那正是他的亲身经历,亲眼所见。

  他老人家早年曾经路过一座村庄,这座村庄就在一片山岭之畔,常有狼患。村里人圈养牲畜为生的不在少数,因而个个都练就了一套防狼的本领。

  正好就是我这位师父借宿的那天晚上,村里来了一对狼狈的组合,狈的两条小短前腿搭在狼的背上,二兽如此合力,终究是有些不便,无法像单独的一两只狼那般来去如风。村里人及早发现,一个个拿着棍棒追打出来,终于撵得它们走投无路,双双受死。

  见危险已除,村民们纷纷前来查看尸体,才发现那并非一狼一狈,而分明是两匹狼。四肢完好的那一匹是公狼,它背上搭着的那只‘狈’,原来竟是一匹折断了前肢的母狼!

  如此推想起来,它们定是一对夫妻,成双成对前来觅食。当路遇追杀之时,那匹公狼倘若及早抛下母狼,自行逃生,定是能够保住性命的。可它直到最后,都不肯离开结发之妻半步,从一而终地背着她夺路亡命,终于两相依偎,气绝当场,真真是生死同命,不离不弃了。”

  沐冰蓝听着这个故事,立即明白了江胜雪为何会想到它。孟宇轩也是断了前臂的狼,只可惜他的身边,没有那个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爱人。

  江胜雪讲完这个故事,唏嘘半晌,才又缓缓说道:“幼时,家父教我和家兄念书,除了经史典籍之外,也常常给我们说一些意趣十足的小知识。我记得他老人家曾经提到过,虽说野兽蒙昧,畜牲无情,可狼在动物当中,是迄今所知的唯一一种一身只配一偶的痴情种。如此看来,孟宇轩的专情至恋,分明有迹可寻啊!”

  沐冰蓝轻轻颔首,若有所思:“胜雪说的这个故事,倒让我也想起一个颇有几分相似的故事来。这个故事出自一部叫做《降妖记》的长篇话本,我小时候曾经常常偷偷溜出家门,在酒楼里听说书先生讲的。”

  沐冰蓝的这番话倒是不假。她天性便有些活泼多动,还在南越王府里时,闷在深宅大院里长待不住,有时便会抓住时机偷跑出去。她的父王沐钦衡原是行武出身,对此也不甚在意,再加上对她疼爱有加,因而每次抓了她回来,简单几句责罚也便罢了,惯得她越发无法无天,故而跑出去的时候不在少数,街头巷尾的杂谈闲话都听过不少。

  而这些故事当中,最有趣、因而也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就是这《降妖记》了。

  第56章 巧遇追兵

  沐冰蓝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的这个《降妖记》的故事,说的是一个生意人西去行商,因为一路艰险,便请了个会降妖伏魔的高人随侍身侧,保他平安。

  那一路上,他们果然遇见了不少奇人异事,也有许多妖魔鬼怪,而这位高人道法无边,总能将它们制服收降。

  其中有一回,讲到他们主仆二人在路上无意中走散,这商人被一只妖怪抓到了洞里去。也是他命不该绝,这妖怪的夫人竟是凡人,她在那位降妖高人赶来之前,处处护着这商人,使他不至于一早就丧生在妖怪腹中。

  而这妖怪的夫人,言谈间也说起自己的身世,凄凄惨惨垂下泪来。她本是山下人家的女儿,因为常常进山采药,被这妖怪看上了,便抢进洞来,做了夫人。这些年来,虽然妖怪对她百般呵护,爱如珠宝,她却始终不愿意做这妖怪的夫人,且对家人思念日重。

  那商人听她这样说,甚是同情,故而待他手下的高人找来之后,不但令他将自己救出生天,且斩除了那妖怪,使这夫人能够返回家去。

  沐冰蓝将这个故事大致说完,脸上露出不忿之色来:“当时酒楼里的客人听完这个故事,都同以往一样,鼓掌喝彩,可我心里总是沉沉郁郁,不是滋味。

  按照那《降妖记》的脉理,妖怪都是坏蛋,都该被斩尽杀绝,至少打回本相,废了它们的修为,使它们再也不得超脱,可这个故事里的这个妖怪……

  我总是记得说书先生详细描述的他是如何疼爱这位夫人,衣食住行,样样都待她如女王,针线活路,更是不忍叫她碰一碰。她偶尔笑得一笑,他就会如孩童一般,比她更欣喜几分;而她倘若面上露出哪怕只是丝毫的愁苦之色,他便百爪挠心,寝食难安。

  唉!无论他对别人如何,对这位夫人,总是恩深义重的了。就算当初是他不该用强,可这夫人竟如此铁石心肠,数年过去都不为所动,还令人杀了他,也真是殊无人性了。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啊!……那位妖怪,我怎样想,都还是觉得他实在太过可怜可叹!”

  江胜雪听着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深有此感,此时再听沐冰蓝清清楚楚亲口说出,更是不断点头,眉头也不知不觉轻轻皱起,不平之色彰然满面。

  沐冰蓝说完了这番话,从那番情境与心绪里缓过来,再看看江胜雪,见他神色忧戚,心知自己也定是这副模样,便强自振作起来,微微笑道:“哈!我是捉鬼伏魔之人,知道这些妖鬼精怪之事也是理所当然,可胜雪讲的那个狼族夫妻的故事,我却竟然没有听过,实在汗颜!”

  江胜雪见她说笑,心情也爽朗了不少,便也笑道:“是愚兄不知天高地厚,妄加卖弄了!那个狼族夫妻的故事,其实简单得很,比起《降妖记》来,远远输了不止一筹,所以,还是请止宁贤弟再说几个故事来,让我开开眼界才是!”

  沐冰蓝见他学自己的语气,也一番做作地矫情开来,不禁越发觉得好笑,便吭吭哧哧地推说“不敢不敢”。他俩都在力图走出孟宇轩的故事所带来的阴影,然而毕竟这天早晨的见闻太过沉重深刻,浓浓密密充溢了满心满怀,一时之间,他们所能生发的一切感想,也还是离不开这样一个主题。

  故而在笑过之后,沐冰蓝复又叹道:“这些豺狼虎豹,在常人眼中,都是凶残狠辣,绝无情意可言。可谁又知道它们的心,不会比人更懂得深情爱恋呢!”

  江胜雪见她言语中竟然透出悲观之意来,连忙劝道:“也不尽然!止宁可知,狼虽然用情至专,可一旦失去爱偶,也会尽快另觅佳配,它们的一夫一妻,不过是建立在对方不曾死去的前提之下,所以,无论是孟宇轩,还是方才故事当中的那匹公狼,应该都可算是狼族中的特例了。

  如此说来,或许那些凉薄无情之辈,确是比之畜牲尚且不如,但这世间总也还有许多痴男善女,定然会长情绝恋,不负恩爱的!”

  沐冰蓝听他口口声声,斩钉截铁,似是剖白本心的意思,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再加上刚才江胜雪说到小时随父读书时,不经意提到过他的哥哥江行云,越发提醒了她自己的真身与本份,便更是令她三分别扭掺入七分难过,一时恍惚,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正在沐冰蓝茫然语塞之际,忽然听见后面隐隐有人声传来。江胜雪的内家功夫远远强于沐冰蓝,听得越发清楚些,是一队约摸十来人,像是正往这边急急追赶。

  他连忙拉着沐冰蓝闪到一旁,让出路来。

  沐冰蓝虽然耳力不能与他相比,也大约猜得到他的这一举动是要他俩给后面的来人让行之意,情知那些人已然来得近了,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还没容她开口问出究竟何事,那队人已经闯入了他俩的视线,个个轻装短打,手握兵器,行色匆匆再加上面色阴沉,很有些气势汹汹的派头。

  他们经过江沐二人身边,只瞟了他俩一眼,就听领头的锦衣人喝一声:“不是,再追!”

  跟随他的十来个人并不吭声,因观察江沐二人而稍微缓了一缓的脚步又重新急促起来,眨眼间就已经去得远了。

  江胜雪冷眼观去,见他们刚才瞟过来的那一眼,很是不客气。他虽然在江湖上走动得不少,但毕竟自幼长在豪门大家,总有几分贵族少爷的高傲自尊,何况他初入江湖便是由高人引荐,时隔不久便又打出了自己的名头,更是不曾遭人如此慢待过。

  而这些人之所以让他心中不快,还不在他们看他的那一眼,而是这殊无敬意的一眼,也加在了他身边的苏止宁身上。若是单为了自己,他心头虽然不悦,怕也不愿多事,忍一忍也就罢了,可是他们竟敢也用这种眼光看他的止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胜雪当即将沐冰蓝的手紧紧一捏,沉声说道:“止宁,咱们也瞧瞧热闹去!”

  沐冰蓝看了看江胜雪,见他似乎有些薄怒微嗔之意,心下不由纳罕。她虽然贵为郡主,却与江胜雪不同。她不在王府之中已经多年,又曾在紫渊门人的手下受过诸多委屈,故而早已养成一副淡定洒脱的脾性,对无关紧要的人,不去管他对自己究竟是青目还是白眼。

  所以刚才那队萍水相逢的人,瞟一眼也就瞟一眼吧,她甚至不曾把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

  或者,她其实也曾看在眼里,却无法放到心里去——她的心里,正渐渐春江水涨地,溢满了身边这个人日复一日堆砌到她胸臆间的心事。此时就算只掉一粒砂子进去,她都要担心那满江春水会泼漫出来,淌了一地。

  若是那样,她便会像违背严父之命偷跑去顽皮戏水的孩童,终于不可收拾,带了一身的水滴回来,泥污了家里好不容易才被母亲擦拭干净的地板,只好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被自己闯下的祸事吓得呆了,愣头愣脑干等着不知会严厉到何等程度的责罚,随时随地从天而降。

  江胜雪见她瞅着自己,怔怔的只不作声,像是……像是有些意乱情迷的模样!他不由心里一暖,脸上一烫,手下不知不觉一用力,她便已经近在眉睫之间。

  而他的声音,更是已经柔软得快要把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怎么了?”

  沐冰蓝回过神来,忽然发现两个人已经快要耳鬓厮磨,不禁大为赧然,连忙偏开脸退后一步,说道:“没什么……不过,倒该是由我来问你,你怎么了呢!”

  她此话一出,忽然大感不妙。她这样反问他,万一他……他说出什么疯话来,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她赶紧又加了一句:“你是不是对那些人生气啦?这是为何?你可认得他们?”

  江胜雪听见她的第一声“怎么了”,胸间一热,张口就要将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可她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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