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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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夫人-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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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晴川暗忖道:陆盛男确实比我看得准,猜出玉琤别有用心。可玉琤终究是个可怜的女子,她不像是会对我下毒手的人,顶多是骗取我的信任。
沉吟间,陆盛男又发话了:“算了,这个你可能不当一回事了。下面这桩事,你可不能不多谢我!”
黄晴川望着他不说话。陆盛男笑道:“怎么啦?哑了不成?”
“我在等你放屁呢!”
“好好好,我这就放!你的好妹妹芳草姑娘我帮你找回来了!”
“是吗?她现在……在哪?”前半句话,黄晴川满脸喜悦之色,声调也高出一截,可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却拼命压住兴奋,改为冷淡的口气道出。
陆盛男道:“她嘛,人忒好,衣服没破一处,头发没少一根。”
黄晴川有点不耐烦:“我是问你,她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警告你,芳草妹妹可是黄花闺女,你要是斗胆做出像上次对玉琤那样的事,我绝不放过你!”
“哦,她是黄花闺女。那——你呢?”
“你——”黄晴川急将视线转向别处,免得又生愠火。
“我的担心可不是多余的啊!你当了殷宜中十多天便宜媳妇儿,有想过我心里感受么?”
“告诉你,我不会再在乎你的挑衅。我最后问你一次,芳草妹妹她人在哪。你要是不答,我自己找去!”
“哎,算我怕了你。你那芳草妹妹脑袋瓜子鬼一般精乖,我能占她什么便宜?我把她和另外两个人安置在二十里外一个神秘的地方。”
“她和谁一起了?”
陆盛男竖起一根手指头,道:“嘘——说话别那么大声,慎防隔墙有耳!”
黄晴川道:“说吧,我没空跟你急!”
陆盛男道:“一个是鲍镖师,一个是姚老头。”
“姚老头?”黄晴川的思海马上浮现出一幅黑皮长须,长着一张马脸的相貌,“他怎么还跟芳草妹妹一起?”
陆盛男道:“咱们真的看错人了,那老头是个好人,那天是他和鲍镖师奋力救走余姑娘的。”
“带我去见他们!”黄晴川惦念着妹妹,恨不得这会儿就在她身边。
“现在去?”陆盛男惊讶地问。
“不是现在等几时?反正路子也不远。”
“哎哟,我看你脑子是磕坏了。”陆盛男整个身子瘫在床上,语气变得懒洋洋的,“我刚从雪地里把你背回来,走了十几里路,手脚都发麻了。还要我赶忙带你去?不成!”
黄晴川谙知他这人吃软不吃硬,便将态度放缓和些,走上前轻轻推他肩膀道:“喂,人家心里着急,想见妹妹一面,你就行行好呗!”
陆盛男眉一收,脸一低,竖起眼珠煞有介事地望着她道:“呵,求我是不?川妹子哦,他们仨现在很安全,你尽可以放心。我明早再带你去见他们,好不?你瞧瞧外面,要不伸个手掌到外面看看——天都摸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啊!虽说二十里路不算远,可全是荒山野岭,谁管得着没有毒蛇猛兽?反正也不差那几个时辰,今晚你就睡个好觉,明早起来再赶路。你也不想芳草妹妹瞧见你这副疲惫不堪的死相吧?”
黄晴川吓了一跳,急忙双手捂住脸蛋。
陆盛男知道说错话了,吐吐舌头道:“当我没说过。”又指指房门道,“出去之后拐左边第二个房间是你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今晚留这儿陪我过夜。”
“哼!”黄晴川翘了翘鼻子,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大步出门去了。

  第十回:识得殷勤解花语,无从逗乐类蝇营(二)
翌日,二人乘马北行,很快就到达另一城镇,名曰日河。日河人多,走马不便,于是二人舍马而行。一向嘴巴唠叨不停的陆盛男,这下扛起铜杖一声不吭自个儿在前头领路,脚步快似流星,黄晴川脚掌疲劳还在,在后面跟得贼累。她忍不住了:“陆盛男,别跑得猴急,我腿痛跟不上!”
闹市喧嚷得很,她的叫唤是徒劳的,眼前还是那个背脊挺得直直、大摇大摆的背影。
“该死的!”她嘴里泄气,腿脚却不能泄气,唯有咬咬牙、鼓鼓气尽力撑下去。
谁知穿过日河镇还不见陆盛男停步,似在绕着同一条路兜圈。黄晴川快累倒了,拾起一块小石朝他后背扔去,却连力气也使不出来,石子在他脚边落下。幸好他听到声音,回头笑笑道:“怎么着,累了?要是昨天真带你来,还不把你折腾死?”
黄晴川歪一嘴,屁股往地上一坐,捶着小腿抱怨道:“你明明说是二十里路,刚才骑马起码走了差不多十里,然后又急急忙忙跑了一阵,按理早就到了。我看你定是走错路!”
陆盛男狡黠一笑,将铜杖舞了几下,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道:“你来带路呗!”
黄晴川见他无理取闹,干脆转脸不予理睬,可心里仍着急得很。陆盛男怕玩笑开大了,主动上前逗话:“喂,别生气,在日河镇咱俩不能挨得太紧。”
黄晴川瞄他一眼,心底暗暗蔑之:平时有意无意都想占我便宜,今番倒说起反话,安得什么心?
“怎么着,不信啊?”陆盛男又摇头又叹气,“告诉你,前一段日子我领着芳草姑娘在街上走,那些艳羡的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教我浑身不是感觉。”
“扑哧——”黄晴川实在忍俊不禁,笑什么呢?当然是想到这样一幕情景:喧闹的大街上,一个形容猥琐的家伙居然牵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招摇过市,路人啧啧的议论声,皆是为这姑娘抱打不平。而那猥琐汉则羞得涨红了脸,或直接把头缩进衣服里去……
陆盛男补充道:“你想想看,你长得那么漂亮,走在大街上一定很引人注目。要是咱们被坏人盯上,暴露了目标怎么办?所以我才故意不和你挨得太近。”
“哦?”黄晴川听见人家称赞自己,心里美滋滋的,“那……那……现在我们有被盯上么?”
陆盛男靠近她耳畔低声道:“当然有啦,所以在这儿不能耽搁太久了。”
“芳草妹妹她究竟在哪儿?”
“嘘——先别问这个。听着,不远处有条分岔路,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每当看见再有分岔路时,都只选最左边的走,到时候走着走着就会重新见到我。还有,走得要快,不得停留!”
黄晴川大惑不解道:“怎么你我朝相反方向走,最后还能相遇?”
陆盛男开始不耐烦了:“别问那么多好么?”言毕拂袖而去。
黄晴川将信将疑,又不敢不从。投左路后,她不时提个心眼,留意四周动静。似乎闻得金石撞击之声,又或隐或现,不能明辨。半个时辰后,果见陆盛男在路的前方出现,衣服上沾了些许血迹。黄晴川骇然道:“明明我俩南辕北辙,怎么最后又碰面了?”
陆盛男笑道:“有人一直在后面跟踪我们。我们兵分两路,他们也跟着兵分两路。你走的那条路,中途会有很多岔子,敌人料想我俩会随后会合,所以以为你一定会选右边的岔子。其实这些岔子兜兜转转全是相通的,只有远近之分,并无方向之虞。而我则引开一部分追兵,待他们首尾不能相顾时动手做掉他们。”
黄晴川问道:“我们一起做掉他们不行么,何必多此一举,先引他们兵分两路再下手?”
陆盛男洋洋得意道:“当然不是多此一举。若在大路上做掉他们,后面追来的人看见地上血迹,便知出事,马上召集更多的追兵。把他们引进岔子里再动手,后面追来的人不一定知道前面的人已经被杀,只会懵然乱投一路追去,无形之中我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此外,要是我和你一起对付他们,我怕你会碍手碍脚,因此才不得已将你支开。想想看,我铜杖一甩就能要他们狗命,根本用不着你帮忙。人多添乱嘛!”
陆盛男平日最怕惹怒黄晴川,今儿敢这般说话,倒让黄晴川感到意外,可她亦暗自叹道:陆盛男这楞子脑袋一点也不傻,果真粗中有细!
“刚才在后面追赶我的人,你不怕他们继续追来么?”
“不用怕,他们越是投右边的岔子,越是追不到这里来。嘿嘿……”陆盛男像个小孩,奸笑的时候还捂着嘴巴,黄晴川当场教他逗乐了,过去她绝少对着这个“猥琐汉”有笑容。

两人在日河镇附近兜了几圈,最后在北郭一处农家门前停下。农家住着一对老夫妇,已是耄耋之年,有三个女儿,都嫁了人。只见老翁身材偏矮,略有佝偻,脸上满是深坑,凹凸不平,却笑容可掬,自言名叫桂三;老妇身材微胖,行走不便,言语间老翁呼之“小妹”。
陆盛男上前作揖道:“桂老爷子,我回来了。这位就是芳草姑娘的姐姐晴川姑娘。”
桂三上下打量一下黄晴川,不禁眼前一亮:这女子明眸皓齿,粉面红腮,举手如柳,呵气如兰,风华正茂,争得不教人心动!故赞叹道:“听陆少侠所言,晴川姑娘与芳草姑娘皆清秀可人,今日得见,始信不谬。”
黄晴川面泛红晕,惭愧道:“哪如桂伯伯褒奖,晴川不谙世事,还望伯伯多加指点。”
桂氏夫妇领二人入屋,其时余芳草、鲍起和姚崇均在屋内。晴川和芳草姊妹久别重逢,登时喜得涕泪交流。寒暄之言,自不在话下。

  第十回:识得殷勤解花语,无从逗乐类蝇营(三)
当日遇袭之时,余芳草为敌人重掌所伤,吐血昏迷。鲍起和姚崇奋力将她救起,杀出重围,二人皆负伤,躲于一竹林内。一日,闻竹叶“滋滋”作响,料想死期已到,谁知遇上被黄晴川骂走的陆盛男,恰恰从竹林路过。陆盛男认得三人,并为之疗伤。又觉此地不宜久留,遂望北而逃,机缘之下找到日河镇北郭一处偏僻的农家,即桂三家中。陆盛男赠以银两,请求让三人在家中养伤。桂三生性纯朴,兼且好客,便欣然允之。
姚崇本是天晟镖局一资深镖师,受托走镖到青旗镇,交货于云氏兄弟。出发之前,总镖头霍淇光亦神神秘秘的,不将押运之物告与随行镖师,只吩咐小心押运,不可私自装卸货物。直到镖队行至腥风寨附近遭伏时,才知道十多车尽是火药。火种一起,车上火药同时被引爆,能逃出生天已赖上苍庇佑!
黄晴川得知真相,嘟囔着道:“姚前辈什么话题都给我们拉上,就是没说自己名字。我和芳草妹妹还以为你是白撞的。”
姚崇摸了摸后脑勺,咧开嘴傻笑起来道:“嘿嘿嘿……我这老头一味吹牛,居然在世侄女面前失礼,真是为老不尊啊!”大家一听,亦哈哈大笑。
陆盛男道:“目前看来,有人刻意托西顺、天晟两镖局一起向青旗双杰送东西,个中定有阴谋。未知姚前辈对此有何推测?”
姚崇道:“我和鲍镖师都与蒙面人交过手,善使刀枪者,似是官兵,内功根基稍深厚者,依招式看似是窅幻山庄的人。”
黄晴川暗想:既然偷袭的人是清兵和窅幻山庄的人,似乎就与林路遥无关了。那托两处镖局押镖的人又会是谁呢?可惜云芃直到死,仍未知是谁挑拨他与殷宜中的仇隙。
余芳草道:“姐姐被掳上腥风寨,莫非腥风寨已与清廷勾结?”
黄晴川摇头道:“非也,腥风寨后来也遭清兵和窅幻山庄的追杀,几乎全军覆没,如今仅剩下几人。”
姚崇叹道:“江湖正派人士,早该料到满洲人会以‘逐个击破’的计谋去对付他们。若然不是各为私利,出卖同伴,满洲人又何以能得逞?古语有云:亡六国者,六国也。当日能与清廷分庭抗礼的江湖正派,如今大多奄奄一息。连腥风寨也难逃厄运。光复汉人江山,恐是望洋兴叹了。”
此一语,令众人皆黯然神伤。
余芳草、鲍起身上伤患基本痊愈,于是决定回西顺镖局。黄晴川从之。姚崇亦提出要回天晟镖局覆命。众人拟于翌晨各自起程回去。

却说黄、余姐妹二人并镖师鲍起,正欲向镇江府方向进发,陆盛男却紧跟其后。余芳草视之不语,唯偷偷发笑。
黄晴川叉着两手道:“你别阴魂不散好不好?你有你的老家,可以回去呆上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都行。免得充着一张痞子脸都处招摇,惹人生厌!”
陆盛男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黄晴川悻然道:“我怎么知道?”
陆盛男嬉皮笑脸道:“对呀,你既然连我老家在哪都不知道,又怎知道我现在不是回老家去呢?”
黄晴川差点气晕,气冲冲地谓余芳草道:“妹妹,咱们当他一阵风,爱吹哪儿就吹哪儿,反正咱们继续赶路。”
“哦——”余芳草声音拖得特长,趁黄晴川不在意,仍向陆盛男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你呀你,做事总不看看时候!
陆盛男把铜杖往肩上一扛,径自走到三人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现在倒想看看是谁跟着谁走!”
待他走远,黄晴川忿然骂道:“无赖!”
鲍起和余芳草只是笑,心里却清楚:陆盛男一定会跟着他们一起回西顺镖局。

东向扬鞭马一鸣,竹枝缭绕伴归程。
云开岭嶂千回路,雪映乾坤万里晴。
识得殷勤解花语,无从逗乐类蝇营。
闲时借酒沉吟句:唯觉尊前笑不成!

赶路的日子,每一天都充满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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