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烈和秦氏已经没有气息了，血液慢慢冻结起来。
“爹，娘亲，你们醒醒……”景皓执起秦氏的手，哭着地大声叫道。
景傲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跪在东方烈和秦氏前，无法说出一句话来，他怎么安抚景皓？他连自己都无法安抚。
“还我爹娘的命来！”景皓忽然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佩刀，满目恨意地看着穹影。
405。四年之期25
“我要杀了你！”景皓悲愤地紧紧抓着刀柄，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彩衣意欲上前阻止，穹影摆了摆手，让彩衣退下。
泛着冷光的刀尖穿过空气，雪花，带着满腔悲愤，悲痛欲绝。
穹影静静地站着，不惊不怒地看着冲过来的小身影。
景皓满目仇恨，当对上那双深邃的凤眸时，他竟有了片刻迟疑，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神秘而蛊惑，他熟悉无比，却永远都看不懂。
刀尖就在穹影一尺外停住了，微微颤抖着，沉重无比，他几乎拿不稳。
仇恨、挣扎、彷徨充斥着他的神经，仇恨的眼睛映着一张陌生的脸孔，为什么偏偏是那双神秘莫测的眼睛？
“……你是谁？”景皓哑声问道，微微颤抖着，是梦么？
雪，落在二人之间，模糊了眼前的容貌，朦朦胧胧，却不是梦。
“你是谁？我会杀了你！”景皓吼道，攥紧着刀柄，却挪不动脚步，刺不下去。
穹影不语，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夹住刀刃，轻轻一捏，咯的轻响声，刀化为碎片，如冰雪般，散落到地上。
“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娘？！我要杀了你！”景皓双目赤红，地上的碎片，犹如他碎掉的心。
“现在你还杀不了我。”穹影淡道。
“不！我一定会杀了你！”景皓哑声吼道，那道声音，他亦是熟悉无比，不！不可能！
“呵呵，好，给你四年之期，四年之后来找我报仇。”穹影轻轻一笑，语毕，转身，飘然而去。
“……你、是谁？”景皓惊慌地问道，怔怔地看着那道远去的黑色背影，如此的熟悉，只少了一张黑色的面纱。
“寒月穹影。”话音刚落，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徒留悄悄而下的雪花。
几十具凌乱地堆积在地上，几乎把积雪全染红，散发出骇人的死亡气息。
寒风刺骨，沉痛、悲愤、仇恨交织在一起，而昔日的余温，似是挣脱不了的束缚。
忽然，南宫辰追了出去，迎着风雪，他几乎麻木了，心中只剩下那道朦胧的身影。
南宫辰挡在穹影前面，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他始终是没看懂，迟迟不语，或许，他不知该说什么。
“何事？”倒是穹影先说话了。
“……我不退婚了。”南宫辰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天之骄子，此刻只求她回心转意，因为或许，他是想牵制她，或许，他是喜欢她了。
穹影又稍微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泣血的丹唇轻启，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的未婚夫。”南宫辰微微一颤，如坠冰窟，满目悔恨，她竟然不记得他了？还是她恨他？
似乎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穹影轻笑两声，不语，越过他，登上马车。
马车驱车而去，车辙声渐远，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车辙，直至消失在大雪中。
南宫辰脸色微白，如雪中雕塑般，不是麻木。
而是比麻木更可怕的东西缠绕着他，他不知道是什么，却很痛，无法言语的痛，仿佛永远失去了什么。
年终，好像结束了许多事情，雪，特别的沉重，似乎要把这些结束了的事情埋葬。
406。四年之期26
次日，雪仍在下，纷纷扬扬，几乎把整个堡垒都覆盖了。
殿内，置放了几个暖炉也不太暖，大概是山峰上太寒冷了。
但留得在堡垒里的人修为都不低，自然不怕冷。
倾君捧着一杯热茶取暖，似是一只畏寒的火红狐狸。
“姐姐，我不想让绛雪跟着我。”
“为什么？”穹影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绛雪太沉闷了，整天绷着一张脸，我看见他就不舒服。”倾君不满地控诉。
“是么？”穹影轻笑了两声。
“当然，能不能不要让他跟着我？”倾君可怜兮兮地说道。
“不能，我还没回来之前他都会跟着你，你不要试图摆脱他，去哪里都要带上他。”穹影正色道，语气有几分命令。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倾君惊道，差点把茶水溅出来。
“出去一段时间，你不要乱跑，最好就留在堡垒好好修炼，无心会帮你。”穹影淡道。
倾君愕然，她是关心他？她从来都没说过那么多话，而且每一句都是叮嘱，虽然她语气淡然，似是漫不经心，但足以让他惊喜。
“你要去多久？”他的眼睛很亮，泛出如春日般的暖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四年。”穹影淡道。
“什么？四年？你要去做什么？”倾君再次惊愕，他在云海学院等待了两年，刚刚才相聚了几个月。
“去办一件事，你乖乖留在堡垒。”
“可以带上我么？”倾君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他知道不会，不然也不会让绛雪跟着他，说那么多叮嘱的话。
“不可。”穹影沉声道。
“那好吧，我等你回来，你会带谁去？”倾君看着她，四年，太长了，她回来之时会不会把他忘了？
刚才她说无心会帮他，所以不可能是无心，那么只剩下夜宸和秋桐，他宁可她带秋桐去，也不愿意她带夜宸或无心。
“不带谁。”穹影淡道。
倾君黯然，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她不想让他知道，还是不带任何人 ？＇…＇她要去办什么事？或许，他从没看懂过她。
“你要早日回来。”倾君闷闷地说了一句，心中补充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穹影迟疑了半晌，然后稍微点了点头。
她答应了？倾君见此，心中不由得漏了一拍，脸色微红，连忙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凉掉的茶，他觉得这茶还是太热了。
“怎么了？”穹影抬了抬眼帘，看了他一眼。
“没、没事，好像有些热，放的暖炉太多了。”倾君又连忙喝了两口茶，喝得太急，连茶叶都喝进肚子里。
穹影拿了一杯清水，浇进旁边的暖炉里，炭火霎时灭了，冒出了水蒸气。
“好些没有？”
“好多了。”倾君连忙点了点头，心中凌乱，他可以理解为她关心他、在乎他么？
穹影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茶有些微凉，于是放下了茶杯。
倾君偷偷看着她，这茶是他沏的，沏茶的工序是他从书中学来的，练习了上百遍，大概无可挑剔了吧？
“怎么了？”穹影秀眉微蹙，倾君好像注视了她几回。
“没、没事，这茶合口味么？”倾君缓缓问道，心中有些紧张。
“嗯，不错。”穹影淡道。
倾君眼睛一亮，上回她也说不错，不错，足以，但认真一想，她会不会是敷衍他？她才喝了一口，还是已经凉掉了的，想到此，心中又凌乱起来。
407。四年之期27
夜凉如水，室内的烛光安静地燃烧，洁白的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柔柔的微光。
四年有余，夜宸长得越发出色，身上的气息却越发沉寂，安静寡言，几乎到了让人忽视。
纱幕轻扬，仿佛见到主人来，无风自起。
穹影从外室进去内室，一身淡蓝色华衣，墨发散落，遮住了左脸那道狰狞诡魅的伤痕。
听见身后的动静，夜宸缓缓转过身来，眼睛里映着她的身影，如黑曜石般光亮，但只有一瞬间，微不可察，只余下沉寂。
“主人。”
穹影不语，走过去把每个衣柜都打开。
一排的柜子，琳琅满目的衣物，大多偏紫色和蓝色，各种款式样式都有，十到二十岁的衣物都俱全。
穹影取出一件比她身高长许多的长袍，稍微端祥了一下。
夜宸不解地看了看她，心中有些紧张，难道她不喜欢？以前她从不留意这些的。
穹影回把衣服放回服柜子，然后看着他。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直白，却无法从她的目光中窥探出什么，大概是太深邃了。
倒是夜宸，每每被她看得乱了心神，失了沉着，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失措。
“坐到这里。”穹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夜宸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坐下，心乱如麻，这个情境让他想起四年多前那个夜晚，她也是让他坐下，记忆中她的指尖中比寒冰还要冰冷……
“在想什么？”穹影己经移步到他身后。
夜宸微微一僵，记得那时候她也是站在他身后，触摸他的发丝，她的指尖在他的发丝穿过……
“紧张什么？”穹影轻声问道，修长的手指触摸他的发丝，在他的发丝里穿梭……
夜宸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一模一样的情景，他的心却比四年前更乱，更失措，无法抑制。
“紧张什么？告诉我。”穹影觉得好笑，难道她很可怕么？他用得着如此紧张么？
“我不知道。”夜宸如实道，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莫名地紧张。
“害怕我会吃了你？”穹影趣道，指尖把他的发丝往左侧拨开。
“不是。”夜宸缓缓道，眼睛漆黑一片，和记忆中一样，她的指尖依然比寒冰还要冰冷，把他最丑陋的一面揭开……
发丝被拨到一侧，露出后颈，他的肤色偏白，似是常年不见阳光，透过明亮的烛光，清晰地看到一个极致的印记。
似是用血丝勾勒而成的印记，栩栩如生，浑然天成，美到极致，红得泣血。
她的指尖拂过他的后颈，这是她的佳作，即使是赝品，也是独一无二的赝品。
夜宸一动不动，僵硬如一尊雕塑般，只剩下后颈传来的感觉，冰寒入心底。
“夜宸，你跟着我有多久了？”穹影轻轻地拨起他的头发，把印记遮住。
“四年有余。”夜宸缓缓答道，四年五月十日。
“厌倦了么？”她的声音在他后面奏起，仿佛是来自远古的笛音，神秘而蛊惑。
“不，没有。”夜宸脸色微白，他不会厌倦，他只想一直如此下去，永远都不要改变。
408。四年之期28
“你有什么想做的？或是喜欢做什么？”穹影又问道。
“没有，我听从主人的安排。”夜宸缓缓道，心乱如麻，她到底要说什么？
“若我没有给你安排，让你自己选择呢？”穹影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他一束发丝把玩。
夜宸语塞了，他不敢说，若他说谎，她大概看得出；若他说真话，或许她会生气。
“嗯？”穹影稍微靠近了一些，闻到薄荷的味道，很特别的味道，凉凉的，很清新。
“……愿一生追随主人。”夜宸缓缓道，他只求留在能看到她的地方，他是她的影子。
“一生有多长？”穹影秀眉微蹙，问道。
“有生之年。”夜宸缓缓答道，他的语气很淡，隐藏了所有情绪。
大殿上的烛光忽明忽暗，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不见一丝月色。
穹影不语，放下手中的发丝，浅浅一笑，云淡风轻，飘然而去。
夜宸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等来的却是她远去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纱幕之后。
…………
次日，天刚刚亮，无心等人就在前殿等候。
倾君也来了，懒懒地窝在椅子上，用暖炉上的炭火烧水，细心挑选茶叶，沏茶的手法十分熟练。
秋桐看了他一眼，倾君什么时候学会沏茶？多日不见，他似乎更肆无忌惮。
主座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支红梅，嫣红娇艳，散发着淡淡的梅香。
穹影不慢不紧进殿来，衣角微扬，自有一股不可言喻的尊贵和优雅，漫不经心地坐到主座上。
夜宸跟在她身后，闻见茶香，他神色一暗，默默地站在一边，她是不是不需要他了？
“主人。”秋桐和无心行了一礼。
“你什么时候走？”倾君看了看穹影，见她神色依旧漫不经心，他有些失落，四年，难道对她来说只是四日？
“明日。”穹影淡道，看了看案几上，茶和红梅，这搭配……
无心和秋桐愕然，措手不及，主人要出去么？
夜宸神思恍惚，不解地看了看她，她要去哪里？她要去做什么？要去多久？
“这红梅不好看么？”倾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每一个神情。
“好看，和你很相衬。”穹影淡淡地笑了笑。
“若你穿上红衣，和你更相衬。”倾君有些期待地说道，他希望和她有共同的爱好。
穹影不语，端起茶浅尝了一口，她不讲究穿什么颜色，在她看来都差不多。
倾君有些失落，她说过他穿红色好看，而她大概不喜欢红色，她的心思无法捉摸。
“夜宸、秋桐、无心，给你们四年时间，韬光养晦，收敛锋芒。”穹影看了三人一眼，淡道。
“是，主人。”三人诧异地应道。
“四年后，本尊回来验收成果，你们好自为之。”穹影淡道。
“是，主人。”三人神色各异，主人要出去四年？
“四年太长了，你可不可以提早回来？”倾君可怜兮兮地商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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