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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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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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发现有个婢女手上曾沾过紫缚根,那人正是收置穆妃饮食用器的宫女翠儿。”
  “人呢?”太子厉声。
  吉祥顿了下,腰又深弯了几分,“这宫女第二天便投缳了,是奴才失察,请殿下责罚。”他双腿一曲,跪伏在太子脚下。
  “看来这宫里真是出了鬼了。”太子冷笑,俊美的脸孔上神色阴鸷骇人。
  吉祥屏息,眼底是明黄九龙纹绘的袍角,耳旁太子急促的呼吸声已逐渐平稳。
  “你告诉我,那人会是谁?”太子语声微哑,带了几分茫然空洞。
  吉祥心中一跳,诸多蛛丝马迹拼凑起来,似乎躲在朦胧之后的真相已经是触手可及,可他不敢猜测。
  “奴才不敢妄言。”他伏地,额头贴上冰凉的玉砖。
  “说。”他的语气带着别人无法回驳的坚定。
  吉祥踯躅了一下,抬头看向太子,那眼底层层阴霾交叠,让他心中寒意徒生,他站起身,附耳同太子说了个名字。
  天空中乌云蔽日,轰轰的闷雷声似从遥远的天际深处滚来。
  皇太子怔然坐在椅上,手上一碗香茶早已凉透,殿内空荡荡的,不见有一人在旁伺候。
  “吱嘎”一声,半敞的宫门被人轻推开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投入殿中青纹玉砖上。
  皇太子似被惊醒,转头看向门口,那人穿着银白色的铠甲,系狮环金带,腰悬佩剑,那般英姿飒飒,器宇轩昂,再不是那金风细雨下的风流贵公子,赵家的儿郎果然最适合戎装。
  “子祺,你来了。”皇太子放下手中青花瓷杯,朝门口的赵宸扬手。
  赵宸跨入大殿,一手扶剑朝首座太子单膝跪下,“臣,参见殿下千岁。”
  “起来吧,坐。”太子扬袖,指向一旁圈椅。
  “殿下急召臣来是有何要事么?”赵宸在椅上坐下,开口问道。他现在已经掌了宫中禁军,事情比往常还要多,此刻又正当值,不知太子怎的把他急召而来。
  太子只是略一沉吟后,便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去邯桐。”
  赵宸面色泰定不变,只是眼神闪烁了下,他看着太子一脸阴郁,猜测道:“因为汉王?”
  太子冷笑,皇上难道还真怕自己会对这个兄弟下手么?竟把二十五万大军托付,将他远远遣至边关,以为这样便能护得他安全了么?
  “你放心这二十五万军队在汉王手中么?”太子语声带笑,笑中绵绵藏针。
  “不是二十五万,殿下少算楚桓带去的五万骁骑营了。”赵宸微微一笑,更正道。
  是的,足足三十万大军,留在汉王手中,让他每每想到便是食不知味,夜不安枕。三十万,足够分疆裂土了!
  “殿下想让我以什么身份前去邯桐?”赵宸知道太子已经下了决心,是以也不多说,只问关键。
  “北关三城八郡节度使。”
  太子话语一出,赵宸已然僵住,节度使控制着一方财政大权,轻易不设。看来太子是真的忌惮汉王了,想来也是,一个汉王再加楚桓,也确实够太子头痛的了。
  “依臣所看,其实殿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楚桓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两人相处时日虽然不长,但也算(炫)经(书)历(网)过生死。在赵宸眼中,楚桓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可太子却不同他所想,他转着指上玛瑙扳指,脸上笑意凉薄,“子祺,这可不是儿戏,但凭你一句话就能让我放心么?”
  赵宸低头缄默,汉王是楚桓的妹夫,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难怪太子要万般提防。授他节度使之职,等于节制了北关诸郡所有财帛粮草,太子要他作什么,他心头雪亮透彻。
  “臣明白了。”赵宸道:“不知该何时启程?”
  “明日就会发圣诏,你尽快启程。”
  赵宸没想到太子动作这么快,“那禁军统领一职殿下打算交予谁人暂代?”禁军掌控宫禁,人数虽不多,但却是最接近皇帝的,在人选布置上万不能马虎,非是亲信之人不得倚重。
  太子靠入圈椅中,双腿交叠而坐,对赵宸道:“这也是我今日找你来的事由之一,我需要你推荐一个人上来,那人必须是你能全然信任的。”
  朝中拥趸太子的大臣不少,可太子真正能推心置腹信任的只有赵宸一个人。
  仓促间,让他提拔个人上来还真有点为难,赵宸沉眸思量片刻后,便道:“有一人堪此重任。”
  “哦?谁?我可曾见过。”太子冰霜覆面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些兴味。
  “他在承德门当值,阶位不高,入禁军并没有多长时间,但是论能力,恐怕还在臣之上。”赵宸认真道。
  他的这番说辞引起了太子的兴趣,“竟比你还有本事?”
  赵宸微笑颔首,对那人不吝褒赞,“这人是凤昀推荐来的,无论功夫才华还是人品皆属一流。”
  “凤朝云么。”太子默念了几声这个名字,轻笑喃喃:“尧摄军……”三大营中精骑最多,战斗力最强的尧摄军,也是远在千里边关。
  “殿下。”赵宸见太子有些恍惚出神,出声轻唤道。
  “恩?你继续说,那人可靠得住?”太子拿过桌上茶杯,呷了口冰凉涩苦的茶水,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足可信任。”他这四个字可谓落地铿锵,字字重于千斤。
  “因为是凤昀的推荐么?”太子双手拢着青瓷杯,目光含笑看他。
  赵宸坦然回应太子的注视,直言道:“确实有一部分这个理由,但我多日观察下来,此人能力不俗。再者言,殿下也知我并非军中的人,此刻要我荐个人上来,我也并无过多选择余地。”
  太子目光远投,望向宫门外,闷雷声中那雨终于倾盆而下。
  “那人叫什么名字?”须臾后,太子终于长叹道。
  正逢雨露时节,这雨一下便是一天,天色浓暗深沉,风裹斜雨扑打上回廊。
  “殿下,您晚膳也没用,喝碗甜羹吧,可莫要熬坏了身子。”青儿端了金盅小碗轻步走入内殿,低声规劝太子妃。
  太子妃坐在镜子前,拆下发髻上最后一根簪子,镜子里那洗尽铅华,眉底藏忧的女子还是自己么?瞧着总有些陌生……她很累了,累得什么都不想做。
  “不用,我要歇了,你将殿中所有人遣出去。”太子妃的语气疲惫,独自走向床帏,背向外而卧。
  青儿瞧她孤凉背影,眼睛一阵酸胀,悄声将层层帷帐茜纱放下。
  殿外大雨滂沱,刷刷抽打屋檐玉瓦。
  更漏声声,寒烛夜影,空寂的殿中,只有太子妃一人独尝孤枕凉衾。
  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日他悲绝凄寒的目光。她心中又苦又痛,独独恨不起来,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去恨别人什么,在这宫里不是设计别人,便是终被别人设计,以前或存有侥幸,以为他的爱总归带着信任,有他护着,不争便是争了。而今她算是看明白了,想要在这宫里独善其身却是不可能了。
  这段日子,每当入梦,她总会想起昌平,满脸是血的对她在笑,那怨毒的眼神惊刺心房,似乎还能听到她鬼魅沉沉的笑声,在对她说,“终有一日你亦似我,我会在阎罗殿里等你的……”
  午夜梦回,汗透衣襟,而身边再也没人能拥着她,给她宽慰和安抚。也不会有人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有我在你身旁,不要害怕。”
  泪水无声泅湿被衾,她摸出枕下一柄玉扇,指尖轻抚扇骨,十分小心,十分轻柔,好像怕力重了便会将它折断一样。她将玉扇贴上脸颊,朦胧的泪眼里闪出一簇微弱的光,幸而有这把扇子相伴,寂寞深寒的长夜也不至于那么难挨了。
  更漏声不知响过几下,忽而听到珠帘轻碰触动,有道身影投上明绢的绡纱帐。
  太子妃惊起,猝声道:“谁?”
  待看清那人样子后,心中一颤,鼻腔涌上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殿下此刻前来,是有什么话要教训臣妾么?”她别过脸去,声音冷淡。
  太子挨着她坐到榻边,环臂将她搂过,太子妃却挣扎,反手推他胸膛想将他推离身旁,“你既然不信我,还来找我干什么?不如就此将我打入冷宫亦或将我废黜……”
  “旻蕊!”她话未说话,却已被他断然喝阻,“你怎能说出这种话。”他惊怒交加的看着她愈加消瘦的美艳脸孔,心中被她的话语刺伤。他们是夫妻,这段百年修来的情分,岂是她说断便能断了的。
  “那你要我怎样?”太子妃低泣,目光哀怨的看他,泪水终究不争气的流下,“是死是活你总要给我句话吧,何苦将我一人晒在这里?”
  “对不起,旻蕊,对不起。”太子目露愧疚,展臂将她牢牢箍在怀中。
  “你放开我!”太子妃哭打他的背脊,他却死不松手依旧将她紧环在胸,似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这才甘心。她终于慢慢懈了力气,伏在他肩上痛哭失声,像是要将所有眼泪哭尽一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疑我,为什么……”
  “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他埋首在她鬓发间,语声哽咽。
  因为太在乎,所以患得患失,总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
  次日,朝上颁下旨意,着封安国侯北关三城八郡节度使之职,这一纸封诏中所包含的深意,即便再木讷的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在有意掣肘汉王。
  众人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站在首列,手持玉笏,静侯在列的相辅楚诘。可他只是半低着头,眉目间一片泰定,压根看不出他对太子此诏令有任何不满。
  众臣无不心中揣度,目光左顾右盼,除了楚诘还有一人纹丝不动,听着诏令颁下,也不曾有些许动容。
  朝议毕,大臣齐跪送太子下殿。
  姚行书略微抬眸,心中冷哂,没想到太子居然把事情瞒的如此严实,连他都不曾得到半分消息。看着太子明黄高挑身影转入内殿宝阁的珠帘后,薄削的双唇渐渐绽出一丝森然笑意。
  赵宸入两仪宫叩见了皇上,大殿中一股药味甘苦腥洌。他由闻喜领着转入九龙屏风后,大榻上皇帝倚在床头,太子妃正在亲自侍药奉茶。赵宸静立一旁,待汤药用尽,太子妃裣衽退出,目光与赵宸相触时,淡淡一笑颔首。
  皇上看着像是十分疲累,只是叮嘱了赵宸几句让他好好办差外,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在闻喜的服侍下又昏睡了过去。
  赵宸行礼后退出大殿,殿外玉阶下,太子妃孤身站着,一袭天青宫装衬着浓云深蔽的天空,愈加显得消瘦伶仃。
  “最近瘦了很多,在东宫受什么委屈了么?”赵宸走下台阶,与太子妃并肩行走,即便她用了胭脂口粉,特意深绘了花钿,可憔悴神色是难以掩盖掉的。
  “皇上龙体违和,我这作媳妇的自然也是焦虑,免不得操累,大哥无须担心。”太子妃淡淡一笑,螺黛眉,芙蓉钿,颊贴黄花,依旧美艳动人,不可方物。
  “又骗我,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晓得么?”穆妃一尸两命,太子愤而离开太子妃的宫殿,后十数日不曾履足,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下?“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太子妃不敢看他的目光,低着头,就这么顺口接了一句话
  “后悔让你嫁去东宫。”赵宸冷冷说出这么一句话,话中犹带怨悔。
  “大哥,莫要胡说。”太子妃一惊,慌忙左右探看,发现周围并没有宫侍走过,这才松了口气,却扯住赵宸衣袖肃然道:“大哥以后再不能说这个话。”
  赵宸也是气急了,这才脱口而出,他也知道现在说这种话根本于事无补,平时自己留在帝都内,还能照拂她一二,可这次远去邯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么大个帝都,她还能依靠谁?太子么……他已经不敢过多指望了。
  他心中不是滋味,却也莫可奈何,一时间喉中发紧,苦涩的说不出话来。两人默默行走,越过花廊,跨过碧池曲桥,两旁宫阁楼阙一栋栋的掠过,很长的距离,他们只感觉走了一点时间便到了尽头。前面不远就是朝阳门,隔着内外两宫。
  “大哥,此去路途遥遥,边关风吹日晒的,多加珍重。”太子妃伸手替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最后一次拥住了他,“记得要多写信回来,母亲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的。”
  “好,我知道了。”赵宸眼眶酸胀,拍了拍她的背脊后,这才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慢慢推离身前,“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如果……我说如果,出了什么大事,而我又不在,你就去找代我职的禁军统领焉逢,他是凤昀的人,他会尽力帮你的。”
  太子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可见哥哥严肃认真的样子,又不愿多说给他添烦,只得点了点头,应道:“我明白了,早些回去收拾吧,明日就该启程了。”
  “好,我走了,保重。”赵宸握了握她的肩头,最后看她一眼,毅然转身离开。
  太子妃看他背影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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