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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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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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杯中酒香醇厚,散出浓郁芬芳,他低头,唇贴上冰凉的瓷,将那酒液悉数含入口中,甘冽香郁的酒液顺着咽喉一路滑至小腹,沿途撩起一阵阵的火烧。
  “真是好酒。”楚桓阖眼细说,唇畔一朵苦笑若隐若现。作者有话要说:为玉树遇难同胞哀悼。

  别后相逢再无期

  汉王提着食盒走出门口,庭院里正负手站着一个人,满头银霜在晨光下闪烁,正是他的皇叔昔日的俞亲王。
  “皇叔怎么来这儿了?”汉王淡淡问道,缓步踱到他面前。
  “劝动楚将军了?”俞亲王见他眼中潮红一片,视若无睹,仍旧和煦问道。
  “没有。”汉王眨动眼睛,掩去其中所有悯柔软弱,只愿以强硬冷漠示人,“这事我自有打算,皇叔就不必操心了。”
  虽为亲叔侄,但两人之间的交谈并未有显出过多亲密仰赖,彼此只是互为其利而已。
  俞亲王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并不着恼,还是一味慈蔼微笑,“老生作为过来人送殿下一句话,切莫妇人之仁。”
  “皇叔这是什么意思?”汉王眼睛半眯起来,语气逐渐僵冷。
  俞亲王伸手捋着颌下美髯,坦然望着汉王,“先皇为了帝位可以设计谋杀皇子,那可是他的亲侄子,而楚桓不过是殿下的妻舅,殿下就不忍了?”
  “胡说。”汉王怒目反驳,“当年是赵毓琛失职小皇子这才遇害的,与我父皇有什么关系!”先皇虽然不曾传位给她,但却从小最疼他,便是临死前都在为他将来的安逸作打算,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先皇的不是。
  “殿下真是天真,以先皇的耳目手段,以赵毓琛在宫中的势力布置,有刺客潜入谋害皇子居然都不曾被人发现,你不觉得蹊跷吗?”他一字一句说道,虽无确凿证据,但每个疑点却又是不容人回避的,“先皇瞒得了天下人,可未必瞒得过有些人的眼睛。”
  他的话如细细芒刺,虽然看不见,但每一根都扎入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他不愿再听,拂袖别过脸去,“即便如此,楚桓也不是皇子,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没有必要伤害他。”
  俞亲王似极为失望的摇头叹息,“所以说你太妇人之仁了,你放了楚桓,他一旦回到帝都,为了自己的父亲妹妹肯定会第一个领兵来反攻你,现在一个飞羽营你都快顾及不暇,到时加上骁骑营,你还有多少胜算。”
  他说的这些事汉王早在心中思量周虑了千百遍,可他依旧作了这番决定,放楚桓离去,有他在的话楚娴和楚相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他将来会怎么样将来再说吧。
  “我有多少胜算这是我的事,皇叔只要安心等着过富贵日子就可以了。”汉王斜目冷睨他一眼,抬步扬袖离去,连再多说一句也不愿意。
  “真是傻孩子啊。”俞亲王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失望。
  原来死亡并不痛苦,就像在作梦一样,他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场景,家中庭院的大树下,母亲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父亲在一张特意搭出来的书案前提笔作画,依稀是在画着母亲看书的摸样,旁边的花圃里有两个小孩,一个拿树枝当剑在舞的小男孩正是自己,而一旁坐在地上手中捧着团花“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小女娃正是楚娴,那时的小丫头圆嘟嘟,粉雕玉琢的摸样已经可以预见将来倾国倾城。
  这副场景如此和谐美满,让他心中既温暖又酸涩,只怕这些春光媚影将来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耳边忽而听到有人急声惊呼,骤然间眼前光景俱都坠入黑暗,所有光明都不见了。
  “楚将军!楚将军!”
  绝不是作梦,楚桓感觉到正有人重重推着自己,他蓦地惊醒过来,不待细想便从床上弹跳坐起。
  在推搡他的是汉王府中的一个小厮,那样貌他从未见过,此刻正对他急道:“将军如果行动方便了,就快走吧,门外已经备了马匹。”
  楚桓处在连番惊变中,有些回不过神,那小厮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发现汉王给他下的药已经全部解开了,所有的力气都回到了体内。他暗暗运气一周天,发现气息流畅身体并无异常。
  原来刚才那杯酒并不是断命的酒,原来汉王从没想杀过他,楚桓一时感慨不已。
  “是汉王让我走的?”楚桓站起身,此刻窗户和大门都开着,阳光填充着屋中每个角落,他走到桌边拿起汉王搁在那的一柄宝剑,蛇鞘玄铁的长剑正是他佩戴征战多年的。
  小厮并不正面作答,走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一圈,道:“未免事情有变,将军还是快些上路吧。”
  楚桓跟着小厮绕路避开别庄内来往的下人,从后门离开,门口的树下果然栓着一匹马,小厮上前把缰绳解开,将马牵了过来,“楚将军快走吧。”
  楚桓拉过马辔,利落的翻身而上,一旁小厮牵住马,抬头望住楚桓,“殿下留话给将军,将来对阵沙场的时候,将军千万不要心慈手软。”说完,便放开手,头也不回的跑回别庄,重重合上门扉。
  经此一别,他日再见,便是生死相搏了。
  “但愿这一天不要到来。”楚桓嗟叹一声,最后回望一眼这栋隐在青山绿水间的别庄,转头策马而去,蹄尘飞扬散尽在空中。
  楚桓刚离开不到半刻,从庄子里扑飞出一只红脚金喙通体雪白的鸽子,循着他离去的路线逐渐飞远。
  楚桓一路朝东南方向扬鞭催马,他还在考虑是要直接回帝都还是去壶关,不知道骁骑营被汉王调动了多少。
  夕阳沉落,远处山峦轮廓逐渐笼罩在夜色下。四周都是旷野,越过一片荒芜田埂,那杂草都有半身多高,前面有片小树林,只有中间一条狭长小道通往林中深处。楚桓瞧天色不早,现在进去的话肯定要在林中过夜,里面也不知有多少飞禽走兽,实在不太妥当。索性就近找了块大石头,将马往旁边树上一栓,楚桓背靠大石盘膝坐在地上,跑了一整天什么东西也没吃,胃里饿得火烧火燎,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这块地方太过偏僻,他也懒得动弹,加上身体实在虚累不堪,他抱胸合衣,就这么靠着石头睡了。
  常年行伍所养成的习惯,使得他即便在睡梦中都保持着警惕,一手按着腰畔长剑,一旦有危险靠近,他便能第一时间拔剑出鞘。
  夜无月光,天空流云飞走,所有星辰俱都掩在重重阴霾下,晚风吹动树叶,摇摆梭梭作响。不知名的昆虫鸟兽发出奇怪桀叫。
  一只白羽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到大石头附近,双目在黑夜里发出暗红亮光,如两团幽火。它转动脖子,踏着小碎步走在地上。
  风声中夹杂了异常的轻动声,由远及近,慢慢围聚,黑暗的树林中掠过影影绰绰。
  楚桓蓦然从睡梦中惊醒,按着刀柄的手掌牢牢握紧,扑面而来的杀气如此凶煞,几乎已经是明目张胆。
  他慢慢扶着身后大石站起,手中长剑缓缓拔出鞘,剑锋上寒光锃亮,映出他眼底从容不迫。
  楚桓估计来人恐怕不会少于十个,或许还会更多……他看向自己的坐骑,那马儿正甩着尾巴,鼻子里喷着热气,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他凝神屏息寻思退路,却在骤然间林中黑暗里划过一道白芒锐光,快若星陨流坠。一蓬鲜血自夜色中激洒而出,那匹高头大马甚至来不及嘶鸣一声,巨大的身躯已经轰然翻倒在地,鲜血从脖子上深刻见骨的伤口处汩汩而出,瞬间泅散开大片猩红。
  原本踱步在地上扬高脖子抬头四望的那只白鸽,忽而张嘴鸣出一声怪响,扑腾着翅膀飞入浓墨的苍穹中。
  楚桓将长剑抵在胸前,目光抹上一层冰霜,下一刻,那刀锋上的锐光已经向他当头劈来。黑衣蒙面的刺客从憧憧幽暗林影中跃出,各个动作矫捷,迅速攻来几招,招招切中他的要害。
  楚桓在战场上磨砺十数年,旦讲经验也是非比寻常,此刻面对十多人的围攻仍能游刃有余的回防攻击,最靠近他的三名刺客被他一刀断喉,本以为至少还能震慑他们一下,让自己有机会摆脱他们的纠缠。可这些刺客眼见自己同伴倒下,连看都不看一眼,面上表情僵冷,手上动作更是纹丝不乱,那三人造成的阵法上的空缺立时就有人补上。
  刀光剑影下,刺客动作愈发凌厉,杀阵也越收越紧,反而楚桓多日不曾好好歇息本就疲累不堪,眼□力更是不支,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楚桓咬牙硬挡,手中剑舞成花,一刺一挑皆运足十成劲道,立时又有两人毙命在他剑下,而他手臂背脊上也受了多处刀伤,再拼下去最好的结局便是玉石俱焚。他心中不免生出哀戚,终究到头来什么都没做成,一切都是一场空。
  月破云霄而出,弯弯新月照亮大地,驱赶了躲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
  楚桓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只觉眼前有蓝光细若游丝的闪过,仅仅那么一刹那,攻在楚桓身前的几名黑衣人同时顿住,长刀举在空中,仿佛僵了一般。楚桓趁机斩杀侧旁一名刺客,眼角余光惊诧瞥到那几名刺客咽喉上细窄的伤口逐渐朝两旁裂开,血水从伤口处喷涌,森白喉骨曝露出来。
  极轻极细的破风声从脑后掠过,楚桓回头的时候,身后那几个刺客也被人一刀断头,连一声惨叫都没曾发出,身体就这么软软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夜风中飘散着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简直催人欲呕,楚桓紧握长剑,剑锋上的鲜血沿着锋刃汇在剑尖,珠血滴落。
  此时此刻的万籁俱寂,对楚桓来说比方才与十数人的搏杀更让人心胆皆颤,那个不知道躲在何处的人,一出手便是必杀。仅这份功夫,他想要遁逃恐怕连一丝侥幸也没有。
  既然生门无望,楚桓反而静下心来,准备好好会一会那个幕后之人,他的出手到底表明了他是敌是友?
  黑暗的森林中有人踩着月光缓步踱出,一身青衫,袍裾随风飞扬,墨发鸦鬓,玉肤雪颜,脸上恬淡笑容仿佛从不曾出手杀戮,高华皎洁的气质恍如谪仙。
  “是你?!”楚桓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瞧着面前熟悉的容颜,时隔许久再次见面,不知是该哭还是笑。
  “楚将军,好久不见。”夜箴淡淡一笑,两手空空的走上前来,地上尸血汇聚,他在三步外驻足。
  楚桓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兵刃能伤人于千里之外,只有些狼狈的笑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好像每次碰到他,自己都是受伤的,也不知是不是命里注定,自己两条命都是他救回的,“多谢夜公子出手相助,楚某感激不尽。”他拱手,一派诚挚之心。
  夜箴笑的云淡风轻,“不用谢我,只是你命不该绝而已,我只是顺应天命。”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反倒弄的楚桓有些尴尬,只得陪着干笑两声,他刚想抬步跃过面前横成在地的尸体,不妨夜箴突然低声一喝,出手阻止道:“楚将军身上有毒,再莫要行动运功了。”
  楚桓被他说的一怵,低头检视自己臂上伤口,却并不见中毒一般该有的症状,连血液亦是鲜红色,没有透出黑臭。
  夜箴见他将信将疑的样子,走到一具尸体旁,捡起一把被丢置在地的刀刃,慢慢抬起,迎着月光,楚桓骇然发现锋利的刃口上有微青色的异光流淌。
  “这是……”楚桓哑然,这世上可有什么毒是瞧不出表面症状却能置人于死地的?他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来。
  “这是七星草淬炼出的毒汁。”夜箴对着那柄月下阔刀,缓缓开口,“中毒后无明显体征,却在七日后毒发,身长尸斑,且皮肤会变得坚如硬石,几乎刀枪不入,待毒气漫延攻心后,浑身犹如摧筋裂骨般的疼痛。”他放下刀,回望一脸青白交加的楚桓,平静说道:“到时候就算想自戕也作不到了,只能在痛苦中待死。”
  楚桓强忍着没打寒战,不太自然的笑道:“夜公子,你说的太玄了点吧,世上哪有这种毒。”虽然他知道夜箴不是那种会说笑打趣的人,但这种事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为了印证自己所言非虚,他再次低头检视身上伤口,与平常在战场上受的伤一样,怎么看都不像中毒。
  “凤蔚将军已经去世了,你知道吗?”夜箴跨过血洼,来到楚桓身旁。
  楚桓一下子惊住,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尧摄军统帅凤蔚将军……去世了?怎么会的?!”三大营中唯有这么一员战功赫赫的年长老将仍能领军,受三军敬服,却在突然之间就这么……
  夜箴半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底下浓浓的悲伧,“就是因为中了七星草的毒,来不及施救。”
  原来他被困禁的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他居然一无所知,楚桓将长剑支在地上,倚着一旁大石头,惨然露笑,“看来我也要步上凤老将军的后尘了。”他仰望无尽黑暗苍穹,心中有万千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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