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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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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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桓拎起包袱背上肩,头也不回的关上门离开了。牵了马独自上路,街道上午市正热闹着,他走出城门,跨马扬鞭,一下子飞奔出老远。
  离开了京都的繁华,野外青山绿水别有一番景致。
  春末夏初,天气已经逐渐炎热,官道旁有个茶摊,楚桓下马过去买了碗茶来喝,准备休息一下便就上路,茶水用菊花伴了甘草泡制,十分生津止渴。
  喝了碗茶,留了茶钱后他方想上路,忽然见到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子牵了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拿着一张画纸在茶摊前一个个的问过来。
  “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过这个人?”虽然每次都得到别人不耐烦的回应,可她还是锲而不舍。
  楚桓刚翻身上马,那女子却拽了他的马缰,将画纸凑到他面前,哀哀的问:“公子,您看到过这个人吗?”
  画中的男子面貌普通,并无出众之处,楚桓自然不会见过,摇了摇头道:“抱歉,没有。”
  女子满目失望神色,讪讪的收回手,身旁的小孩摇着她的袖子,奶声奶气的问道:“娘,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爹,我饿了。”小孩子梳着一对总角,脸蛋虽有污迹但还算莹润,想来被照顾的还算好。
  女子从破破旧旧的包袱里摸出半只烧饼,自己也没舍得吃,全塞到了孩子手中,小娃儿抱着干巴巴的饼,吃的分外香。
  “孩子正在长身体,去给他买点吃的吧。”楚桓随手掏了点碎银子出来,因为不想给她添什么麻烦,所以也没给太多。
  女子怔然望了他一眼,却不敢收,不过看得出她神色间颇有些踯躅犹豫,这些钱对她而言可以有一段日子不用忍饥挨饿了。
  “你大人饿着无所谓,总不能让孩子跟着你受苦吧。”楚桓自问算不得是个大善之人,不过看到她们母子一路像是逃荒而来,心生了不忍。
  “多谢恩公。”女子还是收下了他的钱,连鞠了好几个躬。
  “听口音,你们是吉川那里的人?”楚桓没来由问了句话。
  “恩,我们是吉川人,湛江改道,淹了好多村落,我们无家可归,这才来寻我的夫君。”女子神色楚楚可怜,脆弱里却蕴一抹坚毅,从吉川到帝都路途何止千里,“可惜一直找不到。”
  “你们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办法,他是作什么的?”楚桓好心询问。
  “他是当兵的,朝廷征兵,可以减免粮税,还能补贴些钱,他走了有五年了,以往还有书信寄回来,可这两年却只言片语也没有。”说道伤心处,她不禁潸然泪下,这一路受了多少苦,并不足为外人道。
  “各地征来的士兵在兵部都有记录,你可去查一查,或有消息。”楚桓好心提议。
  她却摇了摇头,“兵部的人说,他在两年前已经战死了,可我不愿相信。”她捧着手中画纸,如同捧着最珍爱的东西一样,“他一定还活着,我一定会再找到他的。”她朝楚桓又鞠了一躬,牵着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走远。
  楚桓看她踉跄背影,心头隐晦深藏的情愫被牵动,明明已然无望了,她都尚不知要放弃,这世上有多少爱能够重来,又有多少人值得去等,值得去守候。
  夜风忽来,屋苑里的树木被风吹得婆娑摇曳,。
  屋内一片暗沉,唯有月影流光从窗口照入,桌上那只盒子纹丝不动的放在那里,盒子下一方纸笺上可见数行字体挺拔俊秀。
  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地面上瞬时笼罩下一片阴影,来人走到桌旁,将木盒托在掌中缓缓打开。红绒垫子上是一柄扇子,他将之取出在月光下展开,扇骨上断裂的地方用金子包嵌了,痕迹清晰可见。
  扇面上的女子人若桃花,旁边阙词动情。
  北狄战报传来,突厥大军受挫,退至边境外,凤南王不日便能凯旋归朝。
  “王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昭阳煎了汤药入殿,曦凰正倚在床头看着几封奏折,神情专注,“总算是该结束了。”
  “在没有登基前,我们不能马虎。”一句话刚落,曦凰突然用袖掩住口,咳喘起来,昭阳忙坐到榻旁,顺抚她的背脊,低声规劝道:“你这些日子也够受累的了,歇息会儿吧,折子明日看也成,又不会飞了。”
  曦凰平复了一下呼吸,依旧低头翻看奏折,“正值大位交替之际,出不得丝毫差错。”
  昭阳知道劝不住她,只能看她用完了药,嘱咐两句后,退出了内殿。曦凰倚着床头灯烛,删略奏折,远听宫内梆鼓声响,也不知夜已多深了。
  忽然心头钝痛如潮水涌来,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至,她甚至来不及作任何准备,只觉整颗心痛的像被人在狠狠揉碎,她竭力呼吸,用心法吐纳,方才觉得稍许好点了,未料内力受阻在心脉附近,她强行运力,反而伤了心肺,一口血来不及咽下,点点喷溅在床头。
  她昏倒在软枕上,朦胧里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飞入了云端,什么痛苦,什么烦恼都忘了,浑身都似解脱了。她想,要是真的就这么睡下去就好了,没有家国纷争,没有爱恨情仇,没有痴缠怨怼,没有他,也没有自己。
  脸上忽有温热湿意,朦胧中,好似有人在耳畔呼唤,那温柔的手掌抚上脸颊,让她心中猝然不忍,可是不愿醒来,她真的不愿意醒来。
  而他的呼唤不曾停歇,一声声的将她从昏冥中拉了回来。
  “凤昀?”她缓缓真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容颜,看到他泪眼朦胧,原来方才滴落脸颊的是他的泪,“你回来了。”她声音喑哑,却仍旧朝他露出一丝笑来。
  “曦凰。”凤昀突然将她搂入怀中,双臂将她紧紧箍入胸怀,“御医说你没了脉息,我真怕你就此昏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曦凰伏在他怀中,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他身上披甲未卸,一股征尘扑面,本需数十日的路途,他却刻时赶回,想来真的是归心似箭。
  曦凰自他怀中抬起头,看到他清俊的脸庞愈见消瘦,眉间不经意的蹙出一道深痕,不知何时起,很少再见他的笑靥了。
  “我回来了,你也回来了。”曦凰明明想要笑的,可不知为何,泪却先流了下来。
  有人回来,有人却至今没有归来。
  夜箴受凤昀帅印,节制大军留在了北境。

  流年碎(上)

  太安二年六月,凤南王凤昀奉金书玉简于郊祀祭天地,同日在大正殿登基继位,立凤南王妃赵氏为皇后,大赦天下,改元景初。
  登基伊始凤昀就连颁数道诏书,免徭役,减赋税,重农扶商,由国家补贴佃农用来恢复被湛江改道所毁的万顷良田,此举泽陂四海,更博得万民称颂。
  然而虽有前朝皇帝遗诏,但显然这还不足以让东氏旧宗心服,康王东泽其和平王东毓文,以除奸佞,清军侧,匡复东氏江山为名在安珑起兵,安珑毕竟是东氏宗族之地,很快就得到了呼应。
  只是三王兵乱之后,历经三位皇帝都大力削减藩王兵力,本来分封各地的藩王就不多,全部兵力加起来也不足七万,康王和平王手上仅有三万兵卒,尚余的三位亲王并未参与,只远远作了壁上观。
  康王和平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建康,矛头直指帝都,有朝臣多次上谏皇帝,点将南伐,以灭前朝旧宗妄图之心,皇帝每收到这种朝章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仅帝都外的十五万飞羽营就能将二王逼退,可皇帝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就在大家不定揣测皇帝意图的时候,远在北狄的大军倏然有所调动,四万骁骑营铁骑直断了两王退兵后路,呈利剑之势撕向他们大军中腹,只用了三天便将两王大军剿灭。
  “元静带回了两王的头颅,四万铁骑还将继续南下。”昭阳为金丝悬香球里添加助眠安神的香料,一边同卧在靠榻上阖目的曦凰说道,“恐怕其他三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虽然好似在静眠的样子,不过昭阳知道她没有睡,自从册后大典结束,她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六宫九司全由昭阳以皇后名义在打点,她每日睡在榻上,醒了睡,睡了醒,这么一日复一日,好像想将日子就这么过到尽头。
  “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能回来,信中也没个交代。”昭阳兀自在那喋喋不休,将悬挂在梁角朱帷的香球一个个点燃。
  曦凰却在榻上辗转翻了个身,依旧阖目不作言语,一头柔软青丝散了满枕。
  “参见皇上。”殿外宫人黑鸦鸦跪了一地,宣驾的声音方甫传入,凤昀已经大步跨进殿中。
  他换上了九爪金龙的皇袍,金冠明绶,这一身至尊服饰让他看上去愈加显得风华清俊,光彩耀人。他脸上带着微笑,神色透出轻松欢喜。
  昭阳裣衽见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领走了殿内所有侍人。
  曦凰撑臂起身,垂下眼眸,淡淡道一句,“皇上。”
  “曦凰,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挨着她在鸾榻上坐了,虽然声有疲惫,语气却是难掩的激越。
  “是其他三王么?”曦凰浅笑,眉目如兰花舒展,慵懒疏散的笑美的不似真人,“那真要恭喜陛下了。”
  “不是。”凤昀却截口打断她的话,一手握住她柔荑,一手扶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生辉,一字一句缓缓道:“我们找到赵宸了。”
  曦凰笑容僵在脸上,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真,真的?找到我哥哥了?”她语声颤动的几乎难以自抑。
  “是的,他很好。”他软声低语,见到她欢喜的笑靥真的比什么都要好,(炫)经(书)历(网)了那么多波折,尚幸能保得她们兄妹俱都安然,将来也再无人能够伤害他们了,“曦凰,你开心吗?”
  “恩。”她紧紧捂住嘴,不想让哭噎出声,泪却仍旧流了满面,这么些日子以来,她每走一步都像踩踏在刀尖上一样,虽然助他成就了不世功业却也将自己割的遍体鳞伤,她以为自己早已不知道快活的滋味,可如今是真的快活,“谢谢,谢谢。”
  浅声泣叹在空旷的宫宇内回荡,他默然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她所有的坚强都在一寸寸化为柔水,而此刻他能给她的只有自己的肩头,或许还有未来无尽时光的相伴。
  “一切都会好的。”他低头轻吻她的乌发,如此轻喃。
  雾上阡陌,清晨时分,朝露落在嫩叶桑枝上,凝成的水珠晶莹剔透。一口古井边,正有人在打水梳洗,几只喜鹊站在墙垛上啾啾欢唱。
  “喜鹊迎门,今天会有好事呢。”竹屋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布衣髻发的女子走出门来,手中捧一块干净的帕子。
  男子正在井边净脸,沁凉的水扑在脸上,湿了鬓角,女子忙将帕子递给他,他轻轻拭了脸,就着水洗手,脸上浅浅一层水渍未能拭净,衬出如玉般的肌肤润泽生辉,女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半侧的容颜,痴了一样,总觉得这么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真就好似上苍的恩赐,让人即便夜里做梦也不敢奢想。
  “今日若能多写出几封书信,就能为你买一匹布,裁剪新衣了。”他对她微笑说道,眼神淡和,脉脉温情如水荡漾。
  她满面尽飞了红霞,半低下头,伸手为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
  “不要太累了,衣服有的穿就好。”她细心叮咛,不忍他太过操劳,转身回屋取来一块玉佩替他系在腰间,又为他整了整衣,这才退开两步,含笑与他说,“早点作好了,我们先吃吧。”
  “好。”他温柔点头。
  “先生在家吗?”恰此刻,院门外传来女童稚嫩却嘹亮的大嗓门。
  “是王家小丫头。”女子笑了声,前去应门,果然见到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叉腰站在门口,圆润的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
  “瑶娘早,先生在吗?”小丫头扬起圆嘟嘟的脸孔,眼睛笑弯成新月。
  “在呢,有事吗?”瑶娘侧身让出一条路让她进屋,小丫头却连连摇头,手往后一指道:“是有人来找先生。”
  瑶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怔住,只愣愣的看着从树荫下走来两个女子,为首那人纱衣轻鬓,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脸上未施脂粉,却已美的摄人,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如足踏莲花一般优雅。
  “夫人是来找我家相公么?”瑶娘忽然有些局促的问道,面前的女子虽然衣着简单,可无论样貌还是气度都同自己截然不同,真正的金枝玉叶应该是她这样的吧,就像自己的夫君,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与生俱来。
  “不知先生可方便见客。”曦凰微笑展颜,眼底似有流光百转千回,明明和蔼亲随的态度,仍旧让瑶娘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让她不自觉的低下头,不敢再触及她的容颜,心底隐隐的有不安泅散,这女子的面容轮廓竟与自己夫君有几分相似。
  “我家夫人只是来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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