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清魂- 第61部分

我虚弱地点点头，被他抱起，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口一口喝着他喂来的粥。有一种宁静的快乐漫过心间，是我一直想要的，是我曾经奢望过会出现在我和胤禛之间的宁静简单的幸福，只是能给我这种幸福感觉的人却不是他。也许他天生就会是王者吧？王者与身俱来的霸气不允许他拥有这样的小幸福。心里越来越清明。这几天是怎么了？病了吗？病得不想再活下去了吗？我这又是何苦？只会让那些为我而痛的人更加痛，轻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怎么也会做得出来呢？非要经历生死才知道活着有多可贵吗？活着，我至少可以靠在十四的怀里，喝婉儿亲手煮的蛋花粥。

连喝了四碗，我慢慢有了些生气，强笑着对十四道：“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十四摇了摇头，把我拥得更紧了些，声音也哑了，“我从来不是要你的感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死，那么我也死，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我心头一震，各种感觉涌上来。这是誓言吗？生死相随的誓言。为什么是十四说的呢？胤禛，这么多年来，胤禛从未对我起过这样的誓啊……轻轻摇头，我道：“为我，不值得。”

十四轻轻笑了，他吻了吻我的额头道：“值得的，只要是为了你，什么都值得的。好了，什么都别多想了，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把你的身子养好。坐月子的时候最容易落下病根，我可不能让你以后受苦，休息吧。”

其实心里还有好多疑问，只是看着十四，心里便会觉得安宁，也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闭上眼睛，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十四和胤禛的面庞交替而过，纠缠不息。今生，也会这样和他们纠缠不清了吧？

第五回

第五回时间往往在人们不经意之间就流逝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得是如此的快，仿佛只是一瞬间，想要留住的时光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在十四的府邸住得确实很安稳，除了十四和婉儿，我决计见不着第三个人。听婉儿说，是十四吩咐了，他的书房这些日子都不用打扫，他就吃住在这边，专心处理朝堂上的事儿。他每日叫人把饭菜送到这边来，然后和我一起用膳，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苦了他，不得不委屈自己窝在书房那个小小的沙发椅上。

今儿他有些奇怪，进屋后就一直不说话，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事儿困扰着他。我躺在床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没忍住，试探着唤了他一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儿？能和我说吗？”

十四朝我看了一眼，又看向窗外，过了半晌才幽幽道：“皇阿玛……皇阿玛要派我去一趟天津，可能要三四日的时间。”

“那你就去呀，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不接他为何如此烦心。

十四苦笑了下，慢慢踱到我床边，坐在床沿上看着我道：“现在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你住在这儿，每日下人们也只是为我送吃的来，只不过是准备的丰富，你才有得吃。”他笑着刮了我鼻头一下接着道：“现在我要出去几天，你怎么办？”

我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吗？还是我刻意去忽略了很多事情？我是……“偷偷”地住在这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啊。心里有些难受，很多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一一浮现在脑海里，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道：“只是三四天，你多备些干粮在我屋里，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那怎么行？”十四没有看出我的不适，正色道：“别忘了，你要好好的调养身子，怎么能只是吃些干粮？”

我摇摇头道：“没关系的，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你看，不过一个多月，我胖了不少呢。”

十四仔细看了我一会儿道：“那倒也是，胖了些，脸色也好多了。”看我有些得意地想笑，他紧接着道：“但是要我答应让你天天吃干粮，还是不行。”

我道：“那你说怎么办？”

十四耸耸肩道：“就是为这个发愁啊，不知道要怎么安置你才好。”

我心里一下子有些黯然，不知道怎么安置我……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成为很多人的负累了吧？勉强地笑了笑，我道：“那这样吧，你找一个信得过的手下，让他每日给我送吃的来，好不好？”

十四蹙眉想了想道：“我也这样想过，只是……面对你的事情，还真没有什么人是我信得过的。”

关心则乱，是这样吗？我怔了一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欺骗你都会背叛你，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是值得你去相信的。相信我，找一个你的心腹，他会帮你，不会出卖你的。”十四仍有些犹豫，我继续道：“我知道，在整件事情上，你觉得你最信任的八哥也欺骗了你，可是我说过，他也是为了我好，相信若你是他，你也一定会这样做的。胤祯，相信我，好吗？”

十四嘴唇动了动，顿了会儿道：“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吗，这一回，你喊我名字是想到的是他还是我？”

我心里一颤，微微有些发酸。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是乾清宫里的淑仪，十四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而那个时候，我是伤害了他吧？回忆着往事，一时忘了回答十四的问题，直到看见他的眼眸慢慢失色，我才连忙说道：“是你，我想到的是你。”十四微挑了挑眉，露出些许疑惑，我接着道：“方才只是回忆起了当年在乾清宫里的事儿，感觉像是很遥远的了，所以才没有回答你的问题。现在我再郑重地回答你一遍，我想到的是你，十四阿哥，而非……而非那个早已经远离我人生轨迹的雍亲王。”

十四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笑，傻傻地挠挠头道：“对不起，到现在我还问你这个问题，真是……好，我会找一个最信任的手下照顾你，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我点点头道：“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的话，不应该让我放心，而是你，你放心，你的心腹值得你信任。”

十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我的心里一直有种酸涩的感觉，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了一般。究竟是为何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十四变得敏感变得不易相信别人，胤禩失去了康熙的信任和喜爱，胤祥和以轩被幽禁，纳敏离开这里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同时也带走了胤礽的心，而胤禛……他一步步迈向他的皇位，却也终于失去了我。究竟是为何呢？是我们做错了吗？又是哪一步错了呢？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今儿一大早十四就出发了，出门前他特意来房里看我，呆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离去，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大想和他说话或是道别，便静静地装睡。

十四走了一会儿，我便起床了，不一会儿，婉儿便端着早餐来到房里，她笑着道：“是麦芽粥，好像是十四爷自个儿偷偷去厨房煮的呢，您快来尝尝。”

我有些感动，笑道：“他也会做吃的么？怕是不能入口啊。”

婉儿道：“那您就错了，奴婢方才已经偷偷尝了一口，味道好着呢！真是没想到，咱们十四爷这样矜贵的人也会下厨房，真难想象他煮粥时的样子。”

听婉儿这样说，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十四满头大汗在厨房忙活的样子，心情大好，不仅把婉儿盛来的一大碗给消灭了，还又添了两次。婉儿看我胃口大好的样子也十分高兴，直说等十四回来后一定要告诉他，下次等我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只要十四亲自下厨房就行了。

九月里还是热得很，我一上午都躲在屋子里，静静绣着手帕，手帕上绣的是百合，良妃最喜欢的。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当年良妃这样告诉我，可是终究谁也没有实现这百年好合的誓言。不知道良妃现在的身子怎么样，已经是康熙五十年了，良妃……似乎也快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了吧？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还能见她一面，若说在宫里有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是她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中午，十四安排的人送来了不少吃的，一直候在一边等我和婉儿都吃完了才收拾东西要走。只是走到门口，他却又回过头来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才皱了皱眉又向外走去。

我心里一惊，忙叫住了他，问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吗？”

他蹙着眉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来对我行了一个礼，正色道：“奴才有几句话想和您说，但是……奴才又怕因此而做错什么，所以……”

我看他低下头，满是犹豫的样子，想了想道：“你……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儿，我先听了再说。”

他咬咬唇，忽然在我面前跪下，诚心地低着头道：“奴才希望您能离开十四爷。”

我一下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缓过神来，木木地问道：“为什么？”

他道：“这一个多月以来，十四爷变得太多了，也许您看不见，可是奴才却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十四爷这几年很关心朝堂之事，但是这一个月……十四爷把什么都放下了不去过问，成天躲在书房里。奴才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今天看见您，奴才就什么都明白了。奴才不知道您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十四爷为什么要藏着您，这些奴才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奴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四爷从此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成大事者不可为儿女私情止步不前，奴才希望您能离开，让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十四爷回来，那样的话，奴才甘愿一死以谢罪。”

“要我离开？”我怔了怔，没来得及说什么，婉儿抢先道：“可是小姐做错了什么，这一切并不是小姐希望看见的啊，凭什么要小姐离开？”

他道：“奴才没有说这是小姐的错，只是……很多事情的结局不是开始时我们希望看见的，却还是难免要往那个方向走去。奴才知道自己今天这样说是以下犯上了，也知道可能会小命不保，这都不是奴才希望看见的结局，但奴才还是要这样做，这就是人世间的无奈。”

婉儿皱了皱眉，看向我不再说话。我对她笑了笑，示意她放心，才叹口气对十四那手下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你放心，你不会小命不保，我不会怪你说了这些，我只会替十四爷高兴，他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手下。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绝不会害了十四爷的。”

那人对我郑重地行了一个礼，才起身离开。我闭了闭眼，看向婉儿无力地道：“收拾东西吧，又到……又到该走的时候了。”

婉儿的眼泪涌出眼眶，抽泣着道：“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奴婢以为，小姐这次一定可以幸福了，可是为什么，您的幸福就那么难呢？”

我木木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道：“没有心不甘情不愿，我是甘愿离开的。其实本来就应该走了不是吗？当时我只是答应到十四的府上小住一段时间，养好身子就离开，那么现在……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永远离开京城八。”

婉儿哭着道：“那我们可以去哪里呢？盘缠，马车，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别担心，我还有好些收拾，都是值钱的东西，我们把它们卖了，就有足够的盘缠了。至于马车，有了钱，你还怕买不到马车雇不到车夫？”

婉儿道：“那么，我们要去哪里呢？江南吗？”

我摇摇头道：“不能下江南，我曾经对十四提起过下江南的事儿，如果去那儿，很容易就会被他找到。我们……我们去蒙古吧，去大草原，好不好？我们去大草原和那些游牧民族的人住在一起，放放羊骑骑马，过些与世无争的日子，好吗？”

“草原？”婉儿有些发怔，好一会儿才道：“在那里，小姐真的会过得比较快乐吗？如果会，奴婢马上就去打点一切。”

我心里有些无奈，快乐？还会快乐吗？不想让婉儿担忧，我笑笑道：“会的，远离了这一切，我会慢慢变得快乐，相信我。”看婉儿点点头，我道：“不过先不急着雇马车，在京城里雇车容易泄露我们的行踪，等出了城再说吧。你先去换些盘缠，明天我们就出发，好吗？”

“不等十四爷回来了吗？”婉儿问完就自己苦笑了一下道：“奴婢问得真傻，自然是不能等。好吧，小姐您放心，奴婢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对不起，十四，到最后我还是要离开你，但是你放心，我现在身体好好的，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并永远为你祈福。

天色微亮的时候，我就整理好了一切，准备和婉儿离开。婉儿看了眼桌子道：“小姐，那些风车……”

“留给十四吧，”我凝视着那些风车，心里苦涩而又不舍，“那十只风车，也代表了我和十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