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幽没法，只得用力地摇晃着端木瑾，希望可以拯救自己的双手。
“母后，别吵，瑾儿还要睡…”
端木瑾嘟囔着，睡得更香了，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柔和安详。
“三皇子…三皇子…”
柳清幽大汗，这样怎么可以？如果让小莲那丫头看见了，只怕又该唠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可是，任凭柳清幽如何摇晃，端木瑾依然睡得香甜。淡淡的微微的火光中，端木瑾温润如玉的脸上有着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颜，浓密的眼睫毛卷翘着，此刻的端木瑾看上去像个安睡在母亲怀里单纯而天真的孩子…
“你这样是唤不醒他的…”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柳清幽吃了一惊，抬头，却发现一身月白色长袍，素雅如仙，风姿如玉的端木辰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小屋门口。
见柳清幽看着自己，端木辰欢的脸微不可见地动了动，露出极为清淡的笑。如果不是前世的柳清幽实在是太了解他，几乎就发现不了那一丝轻微的笑。
他缓步走到柳清幽和端木瑾的面前，伸手在端木瑾身上点两下，端木瑾就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柳清幽的手，继续安详地入睡。
仔细检查过端木瑾的身体，发现伤口不是很深，而且都得到了极为妥帖的包扎，端木辰欢终于放下心里。
“参见摄政王！”
终于得到“自由”的柳清幽站起身来，随着一言不发的端木辰欢走出了小屋。但是，现在的端木辰欢可不是她前世所认识的楚人馆馆主辰欢，该有的礼数柳清幽不敢稍稍或忘。
“我记得，上次你可是唤我‘辰欢’的。怎么，几天不见，你便忘记了？”
端木辰欢的声音一如平常那般清润，没有盛气凌人，甚至这一次他并没有自称“本王”。但是，莫名地，她就是知道他现在心里很不痛快。他的“不痛快”不会和她有关吧？柳清幽在心里思忖道。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惹他的“不痛快”。
“民女不敢。”
柳清幽苦笑。上一次是出于惯性，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便喊了出来的。可是，现在不同，现在的她清楚地知道，站在眼前的是端木王朝最独一无二的，甚至连皇上都不敢在他面前太过造次的“神”！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闲适慵懒，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怎么可能假装不知道？
“本王说过的话从来都是金口玉言，言出必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端木辰欢淡淡地开口，仿佛无论柳清幽怎么称呼他他都无所谓。但是，只有柳清幽自己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辰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敢真的和端木辰欢相抗衡，柳清幽巧妙地转换话题。不过，她倒是真的想知道，端木辰欢怎么大清早地赶到了这里？难道，他和端木瑾的关系不一般？
“我的人昨晚突然失去了和瑾的联系。所以，我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在柳清幽面前，端木辰欢好像已然忘记了戒备。他悠悠地开口，似乎忘记了他一向不屑于向人解释自己的行踪。
“父王老来得子。但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保护我平安长大。我几乎是瑾的母亲当儿子养大的。我皇嫂是一位很善良，让人感觉很温暖的人。她去世的时候，将瑾托付给我，希望我能护他周全…”
仿佛知道柳清幽心中的困惑，端木辰欢主动提起往事。
“瑾很小的时候皇嫂就去世了，他很想念自己的母亲。你的容颜虽然比不上皇嫂，可是你们身上都有一种让人感觉温暖的气质。所以，瑾在睡梦中才会认错人。”
端木辰欢看着柳清幽，无法解释他心底对她的信任和莫名的熟悉。那是一种仿佛认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感觉…
或许是柳清幽身上和皇嫂一般同样温暖的气质吧？
“我？”
柳清幽呐呐地指着自己。他没有想到，端木辰欢居然拿她和先皇后相比。她身上什么时候具有那种端木辰欢所说的“温暖的气质”了？她怎么不知道。
如果她身上真的具备他所说的那种让人感到温暖的气质，前世的她的遭遇为什么会那么悲苦？
想到这里，柳清幽身上渐渐散发出一种凄楚和绝望…
“柳清幽，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很亲近的人！”
看到柳清幽身上忽然弥漫的凄楚和绝望，端木辰欢觉得忽然有种陌生的…心痛。他看着柳清幽，一句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026
“咳…咳…辰…辰欢你…”
端木辰欢始料不及的话让柳清幽大吃一惊，然后，居然被自己的口水生生呛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清贵高雅如他也会说出这样…这样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话来。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她和辰欢的第一次相遇。
那天晚上，是君子逸按照惯例歇在主屋里的日子。不过，毫无疑问的是，他又拉着她下了一整晚的棋。临走的时候，他不屑地说：
“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相貌丑陋比不上心岚也就罢了，没想到即使教了你这么久的棋艺也比不上心岚…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她记得那天，她整整哭了一天，直到哭得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也就是那天，君子逸一句“一无是处”让她在君府的地位降至冰点。洛心岚也是利用这句“一无是处”将她主母的权利夺走，只留下一个“正房夫人”的空壳…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顾不得眼睛的红肿和疼痛，一头闯进京城新开的“楚人馆”，却没想到，一头闯进一个温暖的散发淡淡兰花香味的怀里。
她抬起头，却看见一张皎皎如月般的容颜。她没有发现，那张清冷如月般的容颜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只是定定地盯着他说：
“我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我要学下棋。”
她没有想到，当时仅因为她的一句话，楚人馆关张整整一个月。而就在这一个月之后，她主动约洛心岚下棋，更当着君子逸的面，让洛心岚输得很难看。
君子逸当场发飙。他坐在洛心岚的位置上，第一次在主屋之外和她下棋。却发现即使是他也赢不了他眼前这个曾经被他数落得“一无是处”的柳清幽。
从那之后，柳清幽再不屑和君子逸洛心岚他们对弈。
“柳清幽，你想起了什么？”
端木辰欢绝对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真的对柳清幽产生了好奇之心。
他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情绪可以转变得这么快。刚刚还是一身的凄楚和绝望，现在却一脸的温暖和怀念…
“我在想和你的第一次相遇…”
柳清幽下意识地接口，却突然发现不对。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她该怎样对他解释？毕竟，那是前世发生的事。
而且，在前世，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可是发生在三年之后的事情。
“第一次相遇？柳清幽，你真的让我很好奇。不仅仅是你的棋艺，还有你的那一句‘辰欢’。我很确定，今生除了皇嫂偶尔会称呼我为‘辰欢’外，再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可是，你的称呼却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说起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端木辰欢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柳清幽酷似他的那种下棋的手法，还有她略带惊喜的那声呼唤…
“辰欢，咱们…咱们不谈这个，行不行？”
微微的晨曦中，端木辰欢一身月白色长袍，长身玉立。他眉目清隽，清眸流转，隐含疑问，少了几分平常的那份清冷和孤傲，多了几分温暖和随性。
但是，无论怎么变化，似乎都一样的出尘脱俗，一样的清雅高贵。柳清幽忽然感觉自己死寂的心突然加快了节奏…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回答端木辰欢的疑问…
“小姐…小姐…”
小屋内突然响起小莲焦急的呼唤声。
“小莲，我在这里。”
听到小莲的声音，柳清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终于再次将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小姐，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吓死小莲了…呜呜…”
小莲一觉醒来发现柳清幽突然不见了，不禁狠狠地吓了一大跳。直到听到柳清幽的声音，再看到柳清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不禁狠狠地撞进柳清幽的怀里，同时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好了，小莲，不要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柳清幽拍着小莲的背，安慰道。
端木辰欢惊异于柳清幽主仆俩深厚的情谊。而他，一个这么大活人站在这里，居然被小莲生生给忽视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在宫里，无论那些妃子表现得对皇上多么的痴情，可是，只要他一站在那里，马上秋波暗送。还有那些宫女，哪个不是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没想到，今天却被一个小丫头彻底忽视了。
这一刻，他不禁有些羡慕起柳清幽来了。他知道，能够将他彻底忽视的人才是真正一心为柳清幽好的人！
“呜呜…小姐，你吓死小莲了…”
小莲依旧在哭，不过声音倒是稍微小一点点。
“小莲，再哭可就让摄政王笑话了。”
柳清幽不知该怎么安慰小莲，只好将端木辰欢给搬了出来。
“摄…摄政王？”
小莲果然吓了一大跳，赶紧从柳清幽怀里弹了出去。
“参见摄政王！”
小莲规规矩矩地跪下来施礼。她倒不是怕摄政王降罪自己，她只是怕自己的不懂事会连累到柳清幽…
“好一个主仆情深！柳清幽，你倒是有一个好丫鬟。”
出乎意料的是，端木辰欢不仅没有降罪与她，反而心有戚戚然地夸奖道。
“谢谢辰欢的夸奖。不过，在清幽的心里，小莲她从来不是丫鬟，而是清幽患难与共的好姐妹。”
柳清幽淡淡地开口，声音中没有刻意说明什么，好像只是述说一件很平常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摄政王，小姐，小莲不敢！”
虽然以前柳清幽也这么说过，可是，渗入骨髓里的尊卑观念岂是这么容易改变的。更何况，现在更当着端木辰欢这个尊贵到骨子里的人的面。
“你家小姐说你是你就是！不过，切记，不能忘本。”
端木辰欢倒没有小莲意料中的怪罪，他只是很普通地叮嘱了一句。可是，小莲却深深地记在心里。
“王爷，小莲记住了！”
小莲恭谨地回答。
“对了，王爷，小姐，三皇子醒了…”
小莲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却讶异地发现，刚刚还站在她前面的两个人都忽然不见了。
小莲知道，摄政王一身武功冠绝天下。可是，她家小姐呢？小莲百思不得其解。
027
“瑾，你醒了。”
端木辰欢平时为人极为冷淡。但是，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端木瑾，他还是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关心。
“皇…皇叔，你怎么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端木瑾在小武的帮助下坐了起来，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端木辰欢感到诧异的同时又微不可见地放下心来。至少，有皇叔在，他的安全就再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收到消息，知道有人请‘鬼影门’的鬼杀者出面暗杀你。但是，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柳小姐。”
端木辰欢指了指身后的柳清幽，开口解释道。
“是柳小姐救了我？”
端木瑾显然没有想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柳清幽，突然想起自己所做的那个梦，难怪？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过母后了。没想到，今天早晨梦到的母后居然是柳清幽。想到这里，端木瑾忽然有些脸红。
“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端木瑾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端木辰欢和柳清幽共同所阻止。他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宜挪动，只好在坐着对柳清幽抱拳施礼，感激地说。
“些许小事，三皇子务须放在心上。”
柳清幽盈盈还了一礼，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她不知道她所救的乃是一国皇子，只是平常的百姓人家而已。
端木辰欢知道，柳清幽是真的不在意端木瑾的皇子身份。他相信，即便端木瑾现在只是普通的百姓人家，柳清幽也一样会施以援手。柳清幽的平等对待并没有让端木辰欢不满，反而，在他心里，对柳清幽的好感又多了一点点。
“不，救命之恩瑾定当谨记在心！”
端木瑾却固执地认真地说道。
从小到大，除了母后和皇叔，柳清幽是第一个不计回报真心待他的人，他一定要回报她。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如果在夺嫡之争中失败的话，他的那些兄弟可不会让他活得轻松的。
所以，要想报恩的话，先一定要赢得这场夺嫡之争。端木瑾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三皇子如果坚持这么说的话，可是看不起我柳清幽？也是，我柳清幽不过是区区商贾之女，怎配和两位王孙贵胄称朋交友？”
柳清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