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
女人安心离去。
薇安吃罢饭就裹着床单、搭着外套静静躺在地上，整夜几乎未曾入眠。
还不能适应的新家，大漠呼啸的风声，越来越低的气温，再加上害怕这房子里毒蝎出没，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夜半，一场暴雨降临，雨丝顺着木格窗户飞进来，更是没办法睡，只有睁着眼睛等待黎明。
心念一转，起身把厨房里的水桶拿到台阶上接水。
天色微明十分，薇安就起身，开始打扫室内。
铺在室内的席子、毡子索性冒雨搭到院子的围栏上，让暴雨去冲刷掉上面所有的污垢、气味。
把全部东西依旧装入行囊，放到矮桌上，把已接满水的木桶提进来，全数洒在地面。之后又把水桶放到台阶上去接水。
如果暴雨下个几天几夜，她自认倒霉；如果只是这一日的事，恰好能帮她。
最后，薇安找到鲁埃没有拿走的两件破旧的衣服，充作抹布，蹲在地上，擦洗石子地面。三间房，每个房间的角落都不放过。
九点钟左右，雨停了，薇安也已将房间清理地干干净净。
薇安背起行囊，去了撒莫和烨斯汀的住处。
一路上，沙哈威人都躲在自家的院中看着她、议论着她。
与此相反的是，图阿雷格人见到她，或是如路人般平静，或是露出笑脸给她。
薇安想，自己已经在不自觉地情况下，站到了图阿雷格这边。
走近撒莫与烨斯汀家里的时候，她疑惑地皱了皱眉——
院子里有个女人在哭，哭得特别伤心。
发生什么事了？
☆、第7章 来蹭饭的
其实，谁都不该奴役谁。薇安在心里说，然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对话：
烨斯汀说道：“下午先帮忙搭两个帐篷，夜里让他们挤一挤。”
撒莫叹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贝娜怎么办？”
“晚上我们去睡帐篷，让她留在家里。”
贝娜感动得又要哭出来，愈发觉得薇安的主意极好。那样的话，以后就不需要再麻烦两个少年了。她求助地看向薇安，希望对方去跟烨斯汀说明这件事，而她是不好开口的。
薇安点点头，快步迎出去。
“你、你……”撒莫看到她背着行囊出现，很惊讶，还以为她被人赶出来了。
“怕东西丢掉，没事。”薇安解释完，看向烨斯汀，说了贝娜的事情，询问他的意见，“你看行吗？我不会看低她，只是请她帮我做事，和我做伴。”
烨斯汀眼波柔和许多，“贝娜同意么？”
“她同意，就是怕你不同意。”
“我怎么会不同意，让她跟你去吧。”烨斯汀温声说道，“薇安，谢谢。”
薇安要转身时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拿出两枚金币，“我想换点银币、铜板，可以吗？”
烨斯汀点头，“贝娜昨晚提过，撒莫，去给薇安拿来。”
“等着。”撒莫跑进房里，旋踵出来，攥着一把银币、铜板，帮薇安放进衣袋。
薇安把金币交给撒莫。
撒莫又还给她一枚，“用不了这么多。”
薇安收起来，转而问道：“烨斯汀平时打猎，你呢？”
“我采购货物，送到城里的店铺。怎么？”
“没事，好奇而已。”薇安只是看看他做的事合不合自己兴趣，又对烨斯汀说道：“我以后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打猎？”
烨斯汀毫不犹豫地摇头，“打猎太危险，等你大一些再说。”之后又建议道，“撒莫平日四处走，你实在没事做的话，跟他合伙也不错。”
话虽委婉，其实只是不相信她的能力。薇安不满地瞥他一眼，“我哪做得来生意。你不同意算了，我自己也可以去。”之后扬声招呼贝娜，“我们回家。”
贝娜走出来，对撒莫、烨斯汀鞠了一躬，挂着笑，和薇安走了。
撒莫和烨斯汀看着薇安的背影，忍不住微笑起来。
沉了片刻，烨斯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贝娜被她带走了，以后谁给我们做饭？”
“……”撒莫闷闷地道，“反正我不会。”
烨斯汀挑挑眉，走向室内，“我也不会，你看着办。”
“你明明会的，我们小时候不都是你做东西吃？手艺也是一流的。”
“我怎么不记得。”烨斯汀坚决不肯承认。
——
新居因为多了贝娜这个伙伴，薇安觉得安稳许多，由衷地喜悦起来。
毡子和席子还没干，薇安和贝娜只好站在房里说话。
薇安先给了贝娜几枚银币，“你先拿着，帐篷没了，东西也都没了吧？去买些必备的东西——”说到这里意识到一个问题，“有卖东西的地方吗？”
“不用的。”贝娜急急地摆手，“我先给你做事，不用提前给。”末了才回答薇安的问题，“镇上有个杂货店，图阿雷格人开的。人们想要什么，就拿东西去换。你如果付钱买东西，老板当然会更高兴。”
薇安将银币送到她手里，“拿着。你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人交换东西？”
贝娜很不安地低语：“我、我会报答你的。”
真是特别善良淳朴的女人，薇安和声道：“不要放在心上。撒莫和烨斯汀也帮过我啊。”又问明镇上还有个打铁铺，烨斯汀打猎要用的匕首、弓箭就是那里打造出来的。
之后，薇安和贝娜一起去了杂货店。老板是个老人，一头花白的头发，看了薇安几眼，便忙于向贝娜打听暴雨后穷人、奴隶的情形。贝娜一面说，老人一面叹息；后来贝娜说了自己现在情形，老人看向薇安的目光变得特别和善。
薇安利用这时间，选出两条彩色的沙漠毯子，簇新的毡子、席子各两张，两块布料，一个铜盆，一把切菜刀，一些琐碎的诸如去污粉、刀叉、盐等物。
薇安先让贝娜把席子、毡子抱回家去，留下来等老人算账。
老人算完帐，抹去了几个铜板的零头，“你是图阿雷格的朋友，给你算便宜些。”
薇安道谢，付了钱。心里却是明白，图阿雷格人对她越和气，沙哈威人就越排斥她。可这总比孤立无援要好一些。
转身环顾堆在一起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到一个木盆，一个小小的面案，薇安心头一动，问老人：“能找到木料吗？”
老人慢悠悠回答：“沙漠里的木料，跟淡水一样珍贵。撒莫可以弄到，你去找他。”
“好。”薇安在想的是，能不能在这里拥有衣柜、床这些东西。她实在不习惯睡在地上，更不喜欢衣服全部塞在背包里。
薇安和贝娜忙到将近正午，将室内重新布置了：晒干了的旧的毡子、席子铺在下面，新买的铺在上面；两条毯子挂在木杆上；低矮油腻的矮几被贝娜擦洗得焕然一新；最后薇安喷了一点点香水，家里终于有了她想要洁净清爽的氛围。
贝娜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就出来，“我去找些肉和大麦，中午先将就一下。”
薇安拿起帆布袋，“别麻烦你的朋友，我陪你一起去，付钱给他们。”之后拍拍头，“我居然忘了最重要的问题。”
贝娜笑起来。新的生活，眼前这女孩，都让她越来越喜欢。
两个人走出门廊，看到撒莫和烨斯汀来了。撒莫端着的盆里有一扇羊排，烨斯汀则一手拎着一小篮马铃薯，一手拎着一袋大麦粉。
“你们这是——”
“送给你，你请我们吃饭。”烨斯汀说完来意就要进门。
原来是拐着弯来蹭饭的。薇安挡住了门，“不行。我们可以弄到这些东西。”
烨斯汀皱眉，“贝娜在你这儿，我们连饭都没得吃，相互将就一下行不行？”
薇安眨眨眼，目光狡黠，“你带我去打猎才可以。”
☆、第8章 去打猎？
烨斯汀险些黑脸。
薇安不以为意，转而看向撒莫，故意很客气地说道：“撒莫快进去坐，我是很欢迎你的。”
撒莫笑起来，看向烨斯汀，“不管你，我先进去了。”
贝娜低头笑着，拿过烨斯汀手里的东西，进屋去做饭了。
烨斯汀凝住薇安的眼睛，没忽略那一抹狡黠的微不可见的笑意，他轻轻勾唇，“会用弓箭么？”
薇安却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去打猎？”
“天气正常的话，过六七天就去。”
薇安有点发愁了，“六七天？我还没请人去打造弓箭，来得及吗？”就算是来得及，她也需要练习一番。弓箭对于她来说，杀伤力一般，却太古老，不可能一碰就能掌握要领。
“我还有几副弓箭，可以借给你一副。”
“真的？”薇安惊喜不已，缓缓漾出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烨斯汀片刻失神。
此时的女孩唇红齿白，眼睛似被星光浸染，笑容宛若大漠黄昏时惬意的风，让他自心底都被感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爱笑的缘故，才让他觉得分外璀璨。
定一定神，他又补充一句：“到时我看你箭法怎样，如果连箭法都不能过关，你去了之后就原路返回，还是别去送死的好。”
语调虽然硬邦邦的，却终究是一番好意，不想她在打猎过程中赔上性命。薇安笑着点点头，侧身请烨斯汀进门。
烨斯汀进门后，看到室内情形已完全改变，微微愣怔。
撒莫倚着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薇安先去厨房，看了看还缺什么，之后飞快地跑去杂货店买了回来。惹得贝娜很是不安，烨斯汀和撒莫则更加放心将贝娜安置在这里。
吃饭的时候，薇安琢磨着要弄一双筷子，日常伙食也要慢慢改变。之后她问起撒莫木料的事，比划着说清楚床、衣柜的样子。
撒莫只说这件事的关键：“倒是见过，但是那些东西要请人做，我弄来木料也没用。”
这倒是真的。薇安沮丧地点头。她过去十四年所习惯的一切，到了现在，几乎成为了梦想。
吃完饭，撒莫和烨斯汀回家，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忙。
薇安跟着他们走了一趟，去拿了一副弓箭回来。
贝娜见惯了烨斯汀带着弓箭出门，却从没见过女孩子拿这种东西，满目惊奇。
薇安取出一支箭，请贝娜拿着去镇上的打铁铺，让那里的人照样再打十二支。
之后，薇安开始练习。
拉弓需要的臂力着实不小，而且也需要一定的巧劲。这一点，薇安忍不住要感谢尼克以往对她实施的惨无人道的训练。她的性格加之经历，使得她没有爆发力，只有惊人的耐力。而只要耐力存在，她就有出手的能力。
她在学习练习任何技能的时候都是一样，会反反复复练习一个动作，会漠视身体的疲惫，脑子始终停留在一个冷眼旁观的沉静状态。
今时手里的弓箭，瞄准不是问题，需要练习的只有拉弓成满月形以及箭上弦的速度。
现在没有人给她做参照物，她只能要求自己要快，越快越好。
这样枯燥的一件事，她整个下午都在一次次地重复，浑身被汗湿透，似是不曾察觉一样。
眼看要到黄昏，薇安想到了昨天就意识到的一个问题——洗澡。
在杂货店里她留心了，没看到大的木桶或是木盆，那就只好用寻常的木桶盛水擦洗了。
放下弯弓，薇安去打了两桶水回来，又拿出钱给了贝娜，让她去杂货店再买两个新的木桶。贝娜走后，薇安栓上门，在厨房迅速地洗了洗头发，擦洗身体。
换上一件长T一条仔裤，贝娜回来了。
薇安和贝娜说了哪个木桶是自己用的，哪个留给她用。
贝娜通过这一天的相处，知道薇安和烨斯汀、撒莫一样，有着寻常大漠人没有的近乎洁癖的性情，自然是百般认可。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谁又不想生活在洁净的环境当中。
晚饭做好之后，烨斯汀和撒莫却没过来。薇安让贝娜去看了看，得到的答案是他们去帮穷苦的人搭建帐篷还没回来。
薇安就让贝娜把饭食给他们送过去。
夜里，贝娜坚持睡在外间。薇安本来就习惯了一个人睡，也没勉强她，这样两个人都自在。睡前把新买的布料拿给贝娜，让她做两套新衣服穿。
第二天天没亮，薇安就醒了。在她的脑子里，一般时候都没有疲惫、赖床这种词汇的存在。她拿着弓箭，轻手轻脚出门，一直往西，走到几棵沙枣树附近停下。
抬眼看看天，颗颗星斗闪着宝石一般的光芒，似是一滴滴美丽而又哀伤的泪珠。大漠的夜被星光浸染之下，附近之物清晰可见。
寻常人难得一见的风景，日后就要与她日日相伴不可分离了。
心里轻叹一声，薇安闭上眼睛，循声辨位。
以前训练时，近半数的情况下，尼克要她在全黑的情形下进行模拟训练，他说：“杀手不可能总在有利于自己的情形下出击，你很多时候要把自己当一个盲人，利用盲人的听力去掌握周边一切情况。”
她是想，打猎也是一样，不可能总在光线充足的情形下猎捕野兽，耳力至关重要。
风吹过，沙枣树上的叶子发出沙沙轻响。
弯弓搭箭，箭离弦，全速穿破空气，瞬息后发出咄一声响。
薇安轻呼出一口气，没有睁开眼睛，再取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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