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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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无情-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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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出奇呀!我听多了,也会吹几阙呢!那我就是小白了么!”
  关七听了,愈发紧张,头发竟根根戟直,“那你的曲子是跟谁学的呀!?”
  仇烈香知道关七实在急得什么似的,光凭他对“小白”用情之真、寄情之深,就不该在语言上与之游花园、逛圈子,于是道:“我就是跟现在拉二胡的人学得的。”
  关七惨然道:“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小白!?因为那曲子是我作的,我为她写的!”
  仇烈香一听,也白了脸色,一狠心,一句就顶撞了回去:“她、一、定、不、是、小、白!”
  关七咆哮起来:“你凭什么这样说!?”
  仇烈香只觉吼声刺耳,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往后栽倒下来。奇怪的是,这尖哮只对仇烈香,直刺其耳,直入其脑,但对其他人并不造成噪鸣、刺耳之响,这人的功力,纵悲怒时亦可如此收放自如,也当真可谓匪夷所思之至。
  仇烈香却一股烈性,“我当然知道。”
  关七疾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小白!?”
  仇烈香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我就一定知道。就我知道。”
  她愈给逼迫,愈更坚定,愈是强调。
  关七怒问:“你凭什么这样说!?”
  仿佛,如果对方不只是一个小姑娘,他已早已下了杀手了。
  连无情也在全面戒备,以防这痴汉突然向仇烈香出手。
  仇烈香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拉二胡的,就是我的娘!”
  她一字一句的说:“她是我娘亲。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
  一时间,不但关七没想到,连无情也没有料到。
  两人都为之愣住。
  无情不知晓关七听到后是怎么想,他自己心中可不大是滋味:
  仇烈香的母亲也在蔡府里,而蔡卞又有小老婆、妾侍无算,那么,仇烈香会不会也是蔡少保的…………?
  他觉得有点不堪设想。
  关七呆了半天,仍怔怔的望着仇烈香,好半晌,才痴痴地道:“小白……小白……小白她会是你娘?……你这么大了……你几岁?……不会吧?她还只是年轻姑娘…………”
  他这样喃喃自语的时候,身体忽然打了一个颤哆,淌下了两行鼻血,他仍兀然未觉。
  无情知道刚才关七过气、遥灌,以真气下载到他身上时,反而给张怀素的寒刃之气入侵五脏,又因情怀激荡,忘却以罡气护体,所以才会冷颤。他不知道未来的世代有没有复制、下载、传送物件的方式,但这种完全隔空把自己真力、元气即时灌输他身上的奇功,还完全不必通过任何物体便可运作,让他对武学的境界更知其博大浩瀚,而对武术的修练更是兴味盎然。
  仇烈香却见关七可怜,便好言安慰他道:“你要这样闯过去见娘,那是很莽撞的!这是少保府,你真有诚意,就从大门通名叩访,娘要不要见你,那是娘的事。至少,你没有让她吃惊,让人感觉不礼貌。”
  关七听了,垂下了头,惨然道:“是的,是的,我该堂堂正正,登门造访不管你娘是不是小白,我都该走这一趟…………”
  他霍然抬起头,又满怀希望,黑瞳映着月华,闪着晶光:
  “说不定……她知道小白的下落呢!”
  仇烈香这次不逆着他,叹了一声,道:“是呀。”
  关七仿佛又有了“生机”:“好,那我这就去找她。”
  仇烈香提省道:“这么晚了,少保大人和他的人,都不会欢迎你进门的。”
  关七冷哼一声:“我只要见你娘……其他的人,我都不想见,谅他们也拦不住我。”
  仇烈香目中闪过狡黠的神色,欲言又止,关七忽然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也提省道:“那些人,来找你的麻烦的,却不只来一批,也决不是打个逛就走,你自己当心了。”
  他是跟无情说的话。
  无情只觉心中一暖。
  他觉得自己好像欠负了这个痴人很多的情,许多的义。
  不知,何时才能回报。
  正在这样寻思的时候,关七陡地暴叱一声:“给我出来!”
  倏地飞掠而出,一下子已到了一个极滑溜、极险陡、极难容立足之处的屋檐底下,闪电般出手,已揪住一人,一发劲,就把那人给摔了下来!
第六章  此情可待,教人发呆


   给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轻功,也可谓是好到了极处,高到了极点,但关七的出手,也快到了极点,怪到了极处。
  更怪异的是关七的身法。
  他刚才跟仇烈香说话,是隔着窗子的。
  仇烈香一如往常,许是拿了张高凳子垫脚吧?所以,她站得比无情高,才能俯首跟他说话,伸手递一串串的食物给他。
  可是,刚才关七跟仇烈香说话,是面对面,平着高度的,那是因为关七整个人往上提,膝不弯,趾不踮,人就“浮”在半空,就这样,虚浮着与仇烈香对话。
  而且,在这段时候,关七还情怀冲动,并非凝气聚力,还神散心分之际,却依然能平平“浮立”半空,完全不费力,不着意,就像他一直都站在实地上一般。
  光是这“蹈虚若实”的轻身功夫,已足以教人咋舌。
  那时候的情景,若有别人看去,可谓甚为“诡怪”:
  无情在最低处。
  他无法站立。
  他只能坐在轮椅上。
  月下。
  影孤清。
  教人怜。
  关七却“浮”在半空。
  他最激动。
  也最激情。
  隔着窗儿有个女子。
  美目倩兮,巧笑倩兮,顾盼倩兮,只有呵气若兰,吐词若艳。
  三个人,一坐,一浮,一隔,在月色下,形象甚是吊诡奇情。
  到后来,关七凭空乍起,一掠而过,到屋檐下一处最惊险、最巅簸,也最滑不留足之处,突然出手,揪出一直匿藏在那儿的一名汉子,从屋顶往地上就大力一甩。
  说来关七要不放手,也还真不可以。
  他虽一把抓住了那汉子,但那汉子仍发劲在他五指间溜将出来。
  要是对方发力,关七只要一借力反震,就可将那汉子立毙手上。
  但那汉子不是。
  他是发劲。
  不是发力。
  所发的,也是柔劲。
  柔劲顺着关七的力道走,要是关七再不放手,那汉子可一定能溜走。
  关七冷笑。
  谁能在他手上溜得了、走得了!
  他使劲一甩,顺着那人往外游脱的力道,要硬生生将那汉子摔死!
  那汉子“哇”的一声,往下疾坠!
  这急堕之际,那汉子总共用了三种方式,四种身法,但都无助于化解他给关七一摔之力,急坠之势!
  这样硬生生自檐上往地上一摔,少说也有丈来高度,那汉子不摔死才怪!
  那汉子在半空中,强拧身子,力扭腰身,猛挺腰脊,借力消力,藉力滑翔,但都无法消掉那一甩之力!
  “蓬”地一声,汉子给直摔到院子旁的一个挖掘好了的大坑里!
  汉子扎手扎脚栽了进去。
  由于坑才挖好一半,不大,不宽,也不阔,差不多一个脸盆大小,深约二尺余,那汉子的头恰好陷在坑里,双手张开,双脚成曲,也就是说,脚朝上,成了“”形,双手与身体,成了“卍”形,古怪滑稽至极。
  那汉子给这一甩,顿时没了声响,头埋在坑里,全身僵直。
  那坑就在“一点堂”后院草坪边缘上,原本作移植树木用,但因诸葛先生教诲,常教门人将坑挖定,若发现自己有什么缺失,例如:懒惰、浮躁、嚣狂、嫉妒、易怒…………尽皆一一写出来,把它扔进坑内,到将满时,将之埋好填妥,也似把自己所有的恶习尽埋坑内,自己已去恶戒陋,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又可重新舒展身手,重新做人了。
  所以,在“寻梦园”内,有不少这种坑,大大小小,就有七八个之多。
  那汉子就刚好掉进其中一个坑内。
  关七一把甩下了他,也不停留,只向他们喊了一声:
  “你们呀别听天由命啊我命由人不由天,要珍惜眼前人,祝愿你们有情到底成双飞,有情人终成…………”
  之后,他已越过飞檐,语音也渐去渐远渐沓然。
  烈香、无情,上下四目交投,相视惘然。
  仇烈香伸了伸舌,道:“这人好利害,不过就是有点疯,有点痴,还有点呆…………不知到底是不是:此情可待,教人发呆。”
  说着,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粉颊飞红了一片。
  无情叹了一声:“我倒是觉得他可怜。”
  仇烈香心有余悸的道:“无论如何……决不可为了情之一字,如此疯癫,痴成这样,予人予己,又有何好处?”
  无情还是有点担忧:“你不怕他硬闯少保府,惊扰…………”
  仇烈香冷哂:“少保府近日如临大敌,高手如云,来了几个一流一的高手,连我娘都闯不出去,岂容他要闯就闯进来的。”
  无情听了,反而有点开解,但又添加了别的忧虑。
  看来,仇烈香的母亲是给“困”在那儿,而不是“委身”在那儿。
  仇烈香觉得自己也说得太狠了一些,幽幽的补充道:“不过,看他那样子,忒煞可怜。不知他是怎么失去小白的呢?小白看到他那样子,不知会不会痛心呢?万一她变了心,女人一旦变了心就决不容易挽救的,不像男人…………这关七临走时还为你解决一个敌人,还……还祝福了我们…………我……我也有点感动。”
  无情也很认真的问:“他祝我们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仇烈香有点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什么?你没听清楚!?你竟没听清楚…………”
  无情懵懂的问:“是呀,最后那一句,他说了什么霜飞呀?”
  仇烈香没好气的答:“什么飞!六月飞霜啊!你都没用心听人家的话。人家是说,有情到底……到底……到底成那个…………”
  一时红云又飞上她的靥颊,说不下去了,煞是好看。
  无情仰首看着女子,一时间,竟似痴了。
  然后他有点痴痴的说:“……有情……到底……成双飞…………”
  “哎呀,你这带壳炒蛋的!你狡透了!”那女子顿足叫了起来:“你坏旦!你臭旦!你荷包旦!你明明是听清楚了,却还故意来问我!可恶!本小姐以后都不睬你了!”
  无情也觉脸也火热火热的,烫烧烧的,期期艾艾的说:“我……确是没听得很清楚……我看他可是很好意的。”
  仇烈香啐道:“好意好意,好意个屁!我看你这个人哪,白白瘦瘦,清清亮亮,冷冷的,狠狠的,一看就知道是无情的人,还说什么有情有情!听了不吃饭也就饱了!”
  无情讪讪然道:“不过,他那么好意祝愿我们,我们也希望他能找回小白姑娘。”
  “对,”仇烈香也升起了些情怀,有点惆怅的说:“我们也祝愿他和小白……”
  她看了看明净的月华,看了看花都恬睡的园子,又看了看在墙下静谧的无情,深吸了一口花香的空香,说:“我祝这花常好…………”
  无情也迷醉在这月华漫溢的情愫之中,恳切的接道:“祝月常圆…………”
  两人一时没说下去,都几乎听到对方的心跳,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还有瞥见对方的颜脸都红了。
  忽听一人含混不清、混浊迷朦的接了下去:“我……也……祝……愿……但愿……人也长久…………”
  说话的,竟是摔在坑里的那名汉子。
  他居然还没摔死。
  而且还会说话,而且说的就像唱曲一样。
  并且漫漾着酒气。
  
 
 
第七章  入侵一点堂


   这人居然没摔死!

  这人让关七这么一甩,竟然没即时摔死,已算命大,而且,还说得出调侃的话来,无情、烈香,两人不禁对觑一眼,目定口呆。
  无情正想说些什么:
  其实,在这片刻里,无情心中想说的话很多,竟然前后有五句。
  五句话是五件完全不同的事:
  第一件是有关这摔个半死不活的汉子的。
  第二件是他还是有点担心:关七会真的去骚扰仇烈香的母亲。
  第三件是他想问仇烈香的娘亲到底是谁(其实他真该去问的)?
  第四件又回到第一件事的头上:他此时此际,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跟仇烈香说:
  “但愿人长久。”
  是的:但愿人长久
  这是无情心里此际,很想说的话。
  第五句话,是他更想说的。
  也最想做的。
  他心中千呼万唤的,震耳欲聋的,千回百转的,念兹在兹的,都想问一句:
  “我们可以不隔着墙见面吗?”
  这是他心中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最想说的一句话。
  可是,他已说不出了,问不出了。
  已来不及说了。
  袭击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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