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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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神游-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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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叫诸葛瑾。

天,我刚才很轻松地叫诸葛孔明的长兄为大叔! 这有点唐突了,于是我在搔了头之后不断地摸鼻子,一副相当诚恳的抱歉模样。

子瑜大人便以十二分的长者风度说我是个很好的小伙子——— 明鹏,有空的话常到我的宅第来坐坐罢。我把头点得像捣蒜一样说一定的一定的诸葛大人你太客气了受宠若惊啊,我。

后来我知道伯言极喜欢在名流聚集时谈到我,对于此事,他的解释是:你不可能永远在我家当个闲散人员,但我并不想亲自举荐你,你知道,我的资格不够。

伯言他真是个喜欢花心思的人,偏偏我是个喜欢吃饭睡觉不花心思的人,对于仕途我毫不热衷。我经常梦见倦了就挤在灰黑的墙脚睡觉的日子,把傲着白花花的脖子的香香(而不是孙夫人)当作全世界最美的 “新娘”的日子。当然有时也梦见黛水,她总是在梳头,把黑漆漆的长发盘成各种样式,扭来扭去没有人知道她是怎样盘好的。

醒了之后我才知道那光景已经一去不返了。我至多可以和伯言家里的侍女小菊说说笑笑,还只能偷偷地,怕被伯言看到。

  作者: 龙宫粽 2006…6…29 19:11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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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小说』故国神游……罗周

  通常是小菊见到我,说 “早啊,你怎么起得这么晚?”

“因为有你这种起得早的人哪。”我伸着懒腰。

“你看你的头发,梳得那么乱,怎么好意思出门呢你?”

“谁叫你不帮我梳?”我笑。

小菊就想用浇花的水泼我,这时伯言仿佛早有预谋地按时出现,偶尔淡淡地说一句——— “把他当作花了吗,小菊?”

小丫头的脸就羞红了,低了头一勺一勺乖乖地浇花。

“那么你呢明鹏你打算去干什么?”

“嗯,嗯,向子瑜大人借书。”这个堂皇的理由永远有效。

“就这样去吗?” 趁着我发愣的劲儿,伯言皱皱眉,“小菊,帮他把头发梳梳好,诸葛大人宅第,可不能这个样子进去。”

小菊放下勺,把湿湿的手往裙上擦一擦,仿佛十万个不乐意,撅起嘴说:“进屋里去罢,连头发都梳不好。”

屋里通常放着子瑜亲撰的 《毛诗》、《尚书》的批注,小菊随手一翻,吐吐舌头说看不懂;我说我其实也看不大懂,只是子瑜大人为人相当随和,我必须找些理由去和他攀谈。

“你们谈些什么哪?”小菊除下我歪歪地戴着的冠。

“嘿,嘿嘿,”我夸张地笑起来,“你知不知道诸葛孔明?”

“听说过的,有人说他很能讲话。”

“子瑜大人告诉我孔明小时候为摘李子爬上树,把衣服挂破了,不好意思拿回家就想自己缝,结果缝得,哈哈,缝得……”

小菊像看见个大头鬼一样地看着我,梳子一用力就扯下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来。

“疼不疼?”她淡然地问,拈起我的发。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我“滋滋地吸着气。

3。 有人在喊“陆大人,该走了。”可伯言没有挣脱我的意思,他的手,一动不动地由我按着,和煦的眼留驻在我身上。

“明鹏,山越的问题是不是已严重到应当再次提醒主上的程度了?”有一天伯言在受召前匆匆地问了我一句。

我应口答“当然”。

他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山越是分布在山岭中的一些土著居民,依仗山势崎岖峻挺自由自在从不交租纳捐,东汉末年趁着天下大乱之际竟然在强宗豪族的号召下搞起了 “武装割据”,给江东带来严重威胁。

山越问题不解决,吴主恐怕会不能安枕罢,我竟然有点幸灾乐祸地想。这时小菊有意无意地凑过来:“陆大人和你说什么呢?”

“天知地知他知我知你不知。”我冲她笑。

她盯着我半晌,甩出句:“你像一只大猴子。”

伯言回来时兴致勃勃,在朦胧的烛光中问我是否知道有什么好消息,我说大不了陆大人你是升官了呗;伯言愣了愣便抬抬手说只是当了个帐下右都督,掌管宿卫亲兵罢了。

“唉,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历史书里记得一清二白像青菜豆腐样干干净净。”这话才溜到嘴边就给我咽了下去,怕给伯言更深的疑惑感和挫败感,哈。

我见伯言又习惯性地摸了摸修长的眉,大拇指按在太阳穴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或者是犹豫着是否该说什么。

“曹孟德派人送印绶给费栈,让他煽动山越内乱。”他顿了顿,“你知道费栈其人是……”

“知道知道的,他不就是丹阳一个蛮横华奢的大帅么,您尽管说下去好了。”我挑挑眉笑着,没名气的军阀割据势力也这么张扬?三国这时代真是混乱,什么人都敢狂不过,孟德这种颠覆工作做得还真到位,让丹阳的势力挑唆山越割据力量对江东进行 “窝里斗”,实在是费了番心思才想到的高招。

“情势紧迫了……”伯言抬眼看看我,又垂了眼睑去,定定地看着光洁如镜的案面,不再说话。我等了良久,才忍不住道:“所以主上有意让你去征讨费栈?”

他点点头:“你应该可以猜到的,那么,你愿不愿与我一起去呢?”

天,这还需要猜么?完全是水到渠成式的自然而然嘛;而且我这个熟知历史的天才还知道伯言必定大胜而归呢。我看着烛光中的伯言,想像着他凯旋时八面威风的样子,觉得滑稽而笑出声来。

“我有足够的自信,你与我去征讨,必定可以获取军功,这样你就可以……”

他讪讪地笑——— 至少我觉得他是在讪讪地笑。我站起身来,一种绝不应该的厌恶感油然而生,我无法解释这无可名状的厌恶从何而来:我不可能厌恶伯言的,当然不可能!

  作者: 龙宫粽 2006…6…29 19:11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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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小说』故国神游……罗周

  “陆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

伯言拦住我没有让我离开,他说对不起了,他的话恐怕是太“那个”了。“那个”到底是什么,我无法说得清楚。

“我太急切地想把你推上朝廷,你的才干不施展开来,是一种浪费。”

预言的才干?伯言早知道了?

“陆大人,就让我先蜗居在这里给你干些杂活好不好?”我平静地说。我不想以这样一种方式迈往仕途,真的不想。

伯言的笑容凝固了,整个人像被冻成了冰,他似乎想站起来,但只撑了撑几案,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他说:“对不起。”反顾一下,说 “对不起”的也许应该是我,我的话尖锐得伤了他了。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所以我以沉默的方式大言不惭地接受了他真诚的歉意,事后想想我几乎惭愧得无地自容。

我是一个无知的傻瓜

。伯言准备出征时,我已将行装打点好,只等他一句:“明鹏你愿不愿与我一道去?”我就立即跨马与他同行——— 这虽然不甚符合我的本心,却可以做为一个向他道歉的方式。

可是伯言没有。他大概是太尊重我的意志了,便只是用温和的眼看着我,默默地说,好好地在家里呆着啊,隐约还蓄着春日一样的微笑,看着他的眼睛,我猛地觉得羞赧。

陆府门前的街道整洁干爽,白马驯服地垂首待命。伯言披着袭天蓝的披风,吟吟地笑着。

“那么,我就要走了啊。”

“陆大人,费栈的支党很多,但是兵力很少,他的力量相当分散,进兵扫荡各个击破是上策。”我冲上前拉住了马缰绳,把在心里温习过许多遍的历史倒了出来。之后,我觉得释然:预告历史也许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但这“历史”是伯言立即就可以也确实就了解到了的,我在自以为为伯言做了点事儿的同时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伯言扬了扬眉,大概是用这个方式来掩饰他少许的惊讶。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问 “为什么”之类的傻问题了,他的手搭住了我的肩,暗暗用力一握,轻声而郑重地道:谢谢。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脆弱?

!脆弱的我竟然想哭!一种分别的情愫在心里翻腾,它就像猛然间遭到电击的小动物,一下子颤栗起来。没有理由的!伯言很快就会回来。我知道我知道,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没有错!他很快就能纵横三郡,平定丹阳、新都和会稽,然后以绝对的胜利者姿势 “衣锦荣归”,威风凛凛。可我的心,怎么好像个茫然无助的小女人,游移着寻不着方向呢?我在为他担心,我在为根本不存在危险的他担什么心呢?甚至……我在设想……万一他……不,不可能的!他必须是胜利者!必须是。

心里有个声音在冷笑,为什么必须是呢?

因为……历史上记载……

历史上记载的?嗬嗬!历史?

历史其实还是庄严的,是否是因为过度的感性和多余的冲动,使我像个小丑一样怀疑庄严的历史呢?

我只知我是在为他担心,担心得甚至战栗。我把手抬上肩,按住了他光滑的五指,抬了眼尽力伪装出一份应有的平静,说:“保重啊,陆大人。”

有人在喊:“陆大人,该走了”,可伯言没有挣脱我的意思,他的手,一动不动地由我按着,和煦的眼留驻在我的身上。

“大人,该动身了啊。”我缓缓地将手松开,吐出一句:“陆大人,用兵杀掠不要太重了。”史载会稽太守淳于式曾在战后上表指责伯言骚扰百姓。

“我会记住的。”伯言点点头,“明鹏,好好照顾自己哟。”

他驱马离去时回了两次头,我执拗地认为他必定是在冲我笑。转了身去,我好容易才控制住该死的泪水,总算可以自豪地吼一句:妈的我才没有哭呢!

4。 忍不住想去见见黛水,虽然我现在没有能力把她赎出来但我想见见她,告诉她一份茫然辽远的希望所在。

伯言捷报频传。

他甚至专门给我写了封信——— “古人”给我写的信呐!我持信的手一个劲儿地颤。信的内容其实很平常,无非是 “战事顺利多赖你临行叮嘱”之类的 “高帽”——— 我用这个词其实是不公平的,因为从信中看伯言的态度十分诚恳。

他说他要肃清丹杨一带负隅抵抗的山越。

口气坚决得不容更易。

肃清就肃清吧,我只盼望他能够早些回来:孙阑夫人独守空闺的烛影看了让人怪不舒服的。我坚决否认自己也期望伯言能平安地早日归来。

我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说他回来我就没这么自由了,看我现在无拘无束轻轻松松:强行把某种模糊的情感压制住。

我的确很自在,我还屡次地去逛联运楼。

忍不住想去见见黛水,虽然我现在没有能力把她赎出来但我想见见她,告诉她一份茫然辽远的希望所在。说我一定会赚许多许多钱救她出来,然而黛水不愿见我。

“公子爷儿,你发达了也不要这样报复我,逼死了四姑娘我可就惨了,想当初你在这块儿我也没少疼你让你吃饱睡好还有四姑娘给你看。”那依旧妖艳的女老板拍着大腿用讨好的语气埋怨我。

“你等着我拆你的台吧。”我龇龇牙。

“爷儿忒狠了,不就是个四姑娘么,联运楼里姑娘多的是,凭爷儿的眼力还挑不上一个?”

黛水,我给你梳一次头好么?我能把它梳得平整漂亮!

那时是初夏,蝉在枝头不知羞耻地 “呀呀”地叫。我在黛水房前停住,只为了那幽幽郁郁的清柔琴声:一串儿明珠跌入碧色?

  那时是初夏,蝉在枝头不知羞耻地 “呀呀”地叫。我在黛水房前停住,只为了那幽幽郁郁的清柔琴声:一串儿明珠跌入碧色的海,烁烁的银月光泽映着波涛翻飞的奇妙;镶着玉石的簪儿击着翡翠,透明的绿色交织一处挑逗着你的眼——— 而更,更迅速地化作了悲泣,秋的叶沙沙地哭而落,湿了我白色的衣。

黛水不是在为任何人抚琴,我懂。

轻轻叩了叩门,房里的弦却更急遽地颤动。

然后我就推门走了进去。

她的发零乱,二枚小巧别致的簪隐在发间,闪着粼粼的光。她长而浓密的睫毛抖动,樱唇苍白如纸,琴仍在响,她便猛地以十指按住弦,重重地按下去温柔的弦刹地化成尖利的刃,血很快地渗出来,殷红湿润,平地里涌出一口潭。

“你进来干什么!”黛水炸雷一样吼道。

我当时笑笑说我吃饱了饭没事干来给你包伤,你的手很漂亮也很珍贵你懂不懂?

我手指断了也不要你来包!黛水其实不讨厌我,我知道她几乎讨厌所有的人但不讨厌我;她吼是因为她烦。

我走过去捧起她的手,轻轻地用白布缠着,一语不发。

她便微微地显出尴尬,说对不起了。

我说我原谅你了,你太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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