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恨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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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恨累累-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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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之道最忌如此,若是心结过多困惑难解,或许会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心魔。
  可修行本就是逆天之事,终究要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就是她的选择。
  
  无休止的纠缠之中,久枉忽然想起初入天界时曾困扰她许久许久、直到后来日渐淡忘也未能释怀的一个疑问。
  那时她与西方又西的那位维纳斯女神身边的一个近侍有过几分交情,于是看到不少关于男女相悦故事的话本——在她们那里,那叫做童话。
  她依稀记得在一个故事里,讲述美丽的公主被魔龙掳去,然后有王子骑着白马挟着宝剑孤身一人闯入魔窟,经历一番波折后最终救出公主杀死魔龙,二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故事的结局确实十分完满,然而却始终没有提过,魔龙掳走公主既然是因为贪恋公主的动人美貌,那么被王子救回的、已被魔龙染指的公主,是如何让王子毫无芥蒂的与她生活下去的?
  
  夜箜的指尖滑过她的心口,肌肤在摩擦中渐渐升温。然而在愈发灼热的空气里,久枉更清楚的感受到心尖上升起冰冷的寒意。
  身处天界时,许多仙人无事闲谈,提及天魔二界,大都表示,道不同则不相为谋……
  “夜箜……”她的声音已经有些不稳,进行到一半的深呼吸被他的动作中途打断,于是听上去像是呢喃温语。
  “嗯?”他动作未停,只是将视线对上她的眼睛。
  “我讨厌你。”她闭上眼不再看他。
  “嗯。”他的语气丝毫不变。
  
  一夜过去,久枉不能成眠,只等到夜箜起身着衣离开,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望着雕花竹纹的舍顶发呆。
  魔界的环境与天界不同,地域间的环境差异极大,最恶劣的地方连尸魔厉鬼都不愿触及,丰饶之处比天君正殿都适合修身。
  凡是生灵,大多都或多或少受环境影响,一处适宜的居所往往会获得比他人大得多的便利。或许这种极端的差异,正是间接造就魔族本性中的肆意而好战的原因之一。
  
  夜箜身为魔君,住地之丰饶不言而喻,对她来讲却没有任何作用。这处居所早被夜箜下了束缚仙力的咒语,除了他偶尔亲自带她出去散心外,更是不许踏出此地一步。虽然十七间清醒的时光不过两年,可也足够让她对这个院子失去兴趣。
  于是一个人的时候,发呆成了她最常做的事。
  “尊上吩咐,请仙子午后将桌上的茶饮了。”
  
  门边乍然想起女声冷冷若水落冰凌,将散乱的神思重新凝聚。抬头看时见那女子负手直立,五官如描似画,却被长年染血给那柔然眉眼覆上一层冰冷戾气,像是凝固的胭脂,深深绛色风情。
  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与陌生的气质,却是熟悉的容貌。
  久枉一愣,下意识开口:“朱小小……?”
  女子眸光微闪,瞬间便恢复了冷漠无波:“属下名作木子。”
  
  木子。
  久枉微微一怔,继而了然。
  魔君夜箜麾下第一助力、魔女将军木子,竟然就是和忆寒情劫交织入界渡劫的对象么?
  居然……是个魔啊。
  
  不能怪她意外,毕竟情劫这种东西往往生于异数,不同于司命星君写好的命格簿子,却是大多针对一人抉择。而能够发生情劫交织的,往往命途有所纠葛,又刚好同样修行到适当关头。
  这样的几率虽不能说小的基本没有,但放在一仙一魔之间,却是罕见。
  
  若是从前听说这样的故事,她九成会去打听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如今的情况,却容不得丝毫的好奇。
  久枉只点点头,端起茶倒入杯中,像第一次那样喝了个干净。茶中泛着淡淡药香,却分辨不出究竟有什么。
  这种她已饮过无数杯的药茶,味道早已被味蕾记住。夜箜从未告诉她这是什么药,而自从第一次询问未得到答案后,她也不再试图了解。
  事已至此,一切好奇都已无所谓。
  
  一百八十天的光阴,便如那过去的十七年那般,悄然流逝了。
  【迭墨】发作在一百八十一天的清晨,一夜缠绵过后他终于放开她,久枉疲惫的合上眼睑,便感觉到熟悉的窒闷与黑暗骤然降临。
  然而这一次,仿佛生命也随之一同抽尽,再也不能醒来。
  她想着,或许此番睡去,就是彻底的终结。
  然而意识游丝般寸寸消逝,却听到夜箜近在耳畔的声音。褪去了常日里浮华的调子,竟有种渗透灵魂的干净纯粹。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在她耳边,这样说。




32

32、(十二) 。。。 
 
 
  久枉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也没有想到苏醒后,眼前已是另一番光景。
  
  浓暗交织的天色昭示此地正是天魔二界的交结点,无数的神兵魔将在下方交战厮杀,浑浊的气息激荡挥斥,方圆万里草木生而复灭、枯又重生。视线彼端见到一座山峦,大片的脊土锋坡滑落消失,地形变更造成的震动隆隆不绝,肉眼可见摧枯拉朽树木倾倒剥折的破败景象。
  她浮在接近天界的重云之上,被一个半径一米的透明结界围拢其中,抵挡了外面的一切伤害,也将她困于其中无法离开。外壁漂浮堆积的薄薄血雾,通过一指粗的血线与半空那源源不断放血的仙子接连,另一端直达山峦顶锋,形成另一个缓缓收拢弥合的巨大封印。
  还未成形的,血化封印。
  
  封印血红,如同被它围拢、被血肉厮杀彻底淋洗的山顶峰尖,此刻仍有无数天兵前赴后继,只为削弱那封印中人的一分力量。
  她怔怔的站在云端,身周的结界隔绝了声音,耳边空寂,仿佛只在上演一幕无声的皮影戏。片刻后血化封印供源处的陌生仙子终于蹒跚着跌伏在半空的血线之上,一缕残魂飞散,在战场紊乱杀伐之气充斥的空间里一瞬消逝,她微微一怔,心下恍然。
  生魄灵脉,以魂飞魄散为代价,镇压神魔之性的天赋灵脉。
  这就是凤箫神君的底牌吗?
  
  不,不止如此。
  想起昏迷之前夜箜说出的那七个字,还有苏醒前的瞬间感受到体内多出的力量——虽然那力量她刚刚意识到便已被封印,然而那鲜明又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不会认错。
  那是,箜篌石的力量。
  
  ——我不会让你死的。
  所以,他用箜篌石来救她。
  
  视线尽头的封印已然越缩越小,夸张缩涨的挤压变形表现出被封之人剧烈的抵抗,终成强弩之末。
  最后一击爆裂开来,空间随着血色光晕的扩涨而扭曲成漩涡中心,即将散开之时被一抹白影一拢一收间彻底镇压。残余的魔气仿佛回光返照般轰塌了迭荼山的半面山壁,山尖的红芒一闪后终归虚无。
  包围在久枉身周的结界同时碎裂,风声与嘶杀声骤然冲斥灌耳,衔接两头结界的血线毫无先兆的绷断,血线上的仙女直直坠了下去,被一道骤入的蓝影裹挟,消失在战场中。
  
  魔君被封,云头下的魔兵在士气大胜的天将攻势下节节败退,却并未彻底溃败之势。兵阵列上那黑衣魔女指挥万军,有条不紊的退离战场。
  天界兵将再未追击,待魔军彻底隐入黑暗,便退离战场折返天穹。
  
  “师姐,你没事吧?”
  玉罄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久枉循声望去,熟悉面庞映入眼中。
  她摇了摇头,搭着玉罄的胳膊,站起身来。
  
  返回天界的路上,玉罄将之前发生的事细细说给她听。
  夜箜在她奄奄一息之际将半数箜篌石融入她血脉,以此将她救活。失去一半箜篌石的他力量大减,凤箫神君借机动手,先是封印了融入她体内的半块箜篌石,同时将夜箜元神肉身桎梏,借了生魄灵脉的压制,终于将夜箜与余下半块箜篌石封印在蝶途山上。
  
  只是魔界因着之前近万年间夜箜的重置已不同曾经,魔女木子临危受命,竟稳住了魔界将乱的局势。于是凤箫神君下了命令,暂不追击。
  夜箜如今已被封印,失去他的手段和制约,魔界迟早会乱。他需要等待那个合适的时机,以求事半功倍。
  毕竟魔鬼永远不会彻底消亡,天界所能做的,只是压制。
  
  久枉回到天界,安静的继续修行数十年。
  独自一人时,她偶尔会想起那双血色浸染般的重瞳,想起曾经相伴的数千年,想起最后的那十七载日夜。
  依赖过的、厌恶过的;珍惜过的、舍弃过的,都无法重新来过。
  如今的一切,是她自己的选择。
  
  九十九年后,三重雷劫自天顶响起,八荒大地隆隆不绝,正是飞升上神时该历的天劫。
  
  久枉破了第一道与第二道天雷,却在第三道天雷轰隆而下时,脑中心头骤然紊乱。后力无继难以维持,眼前千重景、耳畔万重音,尽是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一声一叹两句太息。
  过往种种不受控制的浮上眼前,九千年前人界荒郊的两次相见,她懵懵懂懂随着向前;九千年后就此终了的两场算计,她终究独想不开,无法释怀。
  ……原来,她已生出心魔。
  
  渡劫失败,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夜箜,这是你的算计么?
  师父,你可曾想过,我会渡不过这场劫数?
  
  她得不到答案。
  就如这九千年时光耗尽的一生,却留满口未语意。
  第三道天雷轰落,视线中出现那座传闻中由第一只淬蝶所化的蝶途山,山心处有孤峰嶙峋,几入云际。
  那是夜箜被封印的地方。
  被雷霆击中的剧痛与麻痹终于散去,就如心口那终究消没殆尽的思慕之意。她合上眼,神识在魂魄飞散前的瞬间扩散开来,看到满山生出幼嫩花苞,迎风而绽,白紫双生的花朵顷刻成海。
  
  那是开在光与暗之间的花朵。
  花名,迭荼。
  
  (墨芳卷·完)




33

33、尾声 。。。 
 
 
  我醒来的时候,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茶香,是凤箫神君最喜欢的天界名茶,天窑碧。
  塌边悬浮着一个巴掌大的茶壶,有女子正俯身照看,侧面线条如同性子一般的柔和,正是凤箫神君身边的侍女之一、我曾经的师妹,玉罄。
  她在我睁眼的那一刻便察觉到动静,似是不敢置信,此刻才侧过头来:“阿淬……?”
  悬在空中依靠仙力支持的茶壶失去术法补充,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便径直下坠。我赶紧掐出个术法阻止它的落势,却不想初初醒来气力未足,茶壶只在将落地前微微一滞,不过半刻便砸落地面,“啪”的一声绽出几道裂纹。
  
  一声脆响将发呆的玉罄惊醒,她随手掐出术法将地上的茶壶复合,同时身子已扑至我床前:“阿淬,你算是醒了!”
  我望着她一笑,明明下界前见过一面,却因着记忆的回笼,如今竟生出隔世之感:“阿罄,这是在笙箫宫?我睡了很久?”
  她愣了一愣,面上激动的情渐渐平静下来:“你果真……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嗯,想起来了。”
  
  两万八千年前的久枉,九千年前的七淬。
  两万年前的消亡,两万八千年后的重生。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她只看着我不说话,我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阿罄,现在天界……”
  我想问什么,她一定明白。
  玉罄又盯着我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你已经睡了一百多年。”
  “是么?”也不算意外,毕竟对于神仙来说睡个一两年根本不算长,若是时间不长她也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天界与魔界开战了?”
  她点点头。
  我看她的样子:“战事……已经结束了?”
  她继续点头。
  我有瞬间的迟疑:“那结果……”
  她侧了个身坐下来:“我们赢了。”
  本能的感到高兴,随后却有种说不上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她的声音淡淡的响在空气里,有些微喜意,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压抑:“你是被神君带回来的,那时你身上的仙力似是受到刺激波动的很厉害,但并无大碍……没有谁能想到迭墨仙君居然会是魔帝夜箜,大家都以为他早被封印。然而那天迭荼山上忽然爆发出那样可怕的魔气,神君忽然醒来,问了两句话立刻便赶去那里,同时请天君调兵遣将在仙魔战场上列阵等待。因为我们准备的及时,与魔兵的战争并未落得下风,然而魔界带兵的女将木子见情势不利于魔界,便在那时道出魔帝归来的消息,引得我们这里立时惶惶,几乎不敌。然而那股魔气却在我们即将战败之际忽然消失,大家都不知发生何事,但战况终于回转……最后木子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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