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准备考研？”他丢下一个炸弹，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笑。除了笑，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他没有给我一点选择的余地。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如果我说不，或许马上，我就会走投无路。
权力，是个可怕的东西。我没有能力对抗，所以，只能选择屈服。
“大学一毕业，我就会离开。我会跟许陌分手，今天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她。”
这，算是我们注定的结局吧。不会有结果。没有多少父母会愿意将孩子托付给我这样家庭的人，更何况许陌那样的家庭。
背着许陌，我改了考研究生的学校。遇不上我欣赏的导师，我也只能安慰自己，那里的环境不错，那里有全国最棒的图书馆。
毕业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拿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我看着火车站口两个精亮的大字，将火车票揉成了一团。
南方的城市让我有些不适应。更加不适应的，是身边没了那个人。
在复试的单子寄过来时，许陌看着单子，脸一下子白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一颗颗不停地从眼眶里滑出来。我不知该怎样安慰，只能傻傻地抱着她，心里比她更痛。
小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还是放我走了。毕业的时候，她抱着我说会等我。
我什么分手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就这样，一直到永远。
分手，是在离开后的半个月，我在电话里跟她提的。
她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挂了电话，从此音讯全无。
我说，小陌，我们分手吧。
我说，小陌，我想清楚了，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太寂寞。
我说，小陌，忘记我吧，我不是你对的那个人。
彻底地，我伤了她的心。彻底地，我失去了她。
可是，那么遥远的距离，却让我更加想念她。想念她的欢声笑语，想念她背英文单词时的痛苦不堪，想念她看到喜欢的东西时的两眼放光。想念她温暖的手，乌黑的发，柔软的唇。想念，她的一切。
那样刻骨的思念充斥了我整整四年的生活。回去，还是不回去，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当我把决定权交给上天的那一刹那，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喊，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而且，我真的回去了，以市检察院检察员的名义。
要打听到许陌的消息并不难。可是在我打听到以前，她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四年，时间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除了打扮稍微成熟了些，眼神犀利了些。
她看到我，镇定地微笑，跟我握手，说，赵检，你好。
我捏着她的手说，小陌，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久到觉得度日如年，久到我只能用学习工作来麻痹自己。
时间，没有让我忘记你，只让我发现，原来，我是那样爱你。
再次相遇，我想了很多理由跟她见面，有意的，无意的。可是，我们之间，除了四年未见的生疏，好像还有一条坎横着。我以为那是她对我当年的事一直放不开，而看到昆彦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昆彦就是那道坎，只要他横在那里，我永远跨不过去。
四年，四年足够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许陌爱上了昆彦，从她眼里我可以看出来，她爱他。
他们之间似乎有很多问题，许陌总是很不开心，每次看到她，她都心事重重。
如果她不爱他，即使她嫁给了昆彦，我也不会放弃。可是，只要有昆彦在，她的眼里，就只有他。而我，就像个路人，在她眼里，再没我的身影。
明明那么清晰的过往，原来，早已成了灰白色。
或许，不该再回来。
或许，他应该离开，不再打扰她的生活。
调任下来的那一刻，终于，我不用再犹豫。
小陌，我要走了，不再回来。
小陌，多想亲口跟你说声再见。
小陌，祝你幸福。
46
46、第四十六章 。。。
老头子不说话，在许陌对面坐下。他的脸蜡黄蜡黄的，可能因为不＇炫＇舒＇书＇服＇网＇，他抚着肚子咳了好几声。
“你不＇炫＇舒＇书＇服＇网＇？要不要让医生过来看一下？”许陌给他倒了杯水，小心地问。
“小陌，这些年，你一定恨透了我。”老头子接过水，终于缓缓开口。“我知道当年的事，我做得太霸道，完全没有照顾过你的感受。这些年，这件事一直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偏偏我又太过顾及自己的自尊，从来不知道把自己的后悔告诉你。小陌，我看的出来，那个叫赵启徽的孩子，他还是很喜欢你。听说过完年，他就要调往外地了。如果你要跟他在一起，我不会再反对。昆彦家那边，我会处理。”这是老头子那以后，第一次跟她谈起那件事。
毕业前，他们也曾聊过赵启徽，那是她第一次跟他谈起她的朋友。她以为，以父亲的开明，会理解她的感情，也不会介意赵启徽的家庭。却没有想到，他会上心，会介意，会利用他的权势逼走赵启徽。
如果不是某一天，她站在书房外，听到他和易匀的谈话，她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赵启徽突然报了其他地方的研究生，为什么突然跟她分手。
“是，是我让赵启徽离开的。我不希望他和小陌在一起。”
“我确实是用了一些手段逼他离开。”
听到这些话，她心里高大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她恨得将指甲掐进了肉里，依然没有办法消解她的那份恨意。所以她选择辍了学，买酒在昆彦家堕落了很多天。
听到老头子这样承认他的错误，心里的恨意竟然一扫而空。可是听到老头子那样荒唐的想法，她又觉得可笑。
那时候拼命地拆散他们，现在，无法挽回了，却想撮合。
“老头子，为什么过了这么几年，你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呢？”从来都不知道询问她的意见。当年是，现在还是。
“你这丫头，性格怎么还是这样。”老头子瞄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这些孩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丫头。”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许陌白了老头子一眼，“今天我要告诉你，我不怨你了。还有，不管以前我有多么喜欢赵启徽，我现在都只当他是朋友，所以你的那些个人想法，趁早打消了吧。”
“小陌，你现在幸福吗？”老头子很认真地看她。
“老头子，你都一把年纪了，还问这么肉麻的话。”许陌脸有些红，“不过我悄悄给你透露下，我现在还不错。”
“小陌，你已经长大了，你的事情，爸爸不会再过问，这次，看到赵启徽，我才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老头子又咳了几声，长长叹了口气。
“听说你想出院？”
“是啊，我知道我这病看不好了，小陌啊，就让我回家吧，呆在医院实在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我也不想你妈这样两头跑。我已经这样了，不想把你妈也拖垮了。”老头子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听得许陌眼里酸酸的。
“好，我们出院。”许陌看着父亲的眼，突然找到了儿时的感觉。那个慈祥、亲切的父亲。
“我会搬回去住，方便照顾你。”
“谁要你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老头子瞪了她一眼，重重哼了一声，“我要睡觉了，你们随便。”
决定了明天办出院手续，昆彦带着许陌到医院旁边的咖啡厅喝咖啡。
“跟爸似乎聊得不错。”昆彦有些吃醋地看着她。
“是啊是啊。怎么，你跟他聊得不好吗？”许陌看着昆彦杯中的咖啡，有些好奇，他的好像比她的好喝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们家老头子跟我说什么！你家老头子居然让我放弃你成全你跟赵启徽。”昆彦咬牙切齿，盯着许陌，“你说我是不是太失败了，这世上哪有岳父劝散不劝合的。”昆彦握了握拳，“他要不是你爸，我一定要他好看。”
“你想怎么要他好看啊，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帮你。”许陌看了眼昆彦，趁他不备，端起他面前的杯子迅速摆到自己面前，平稳地端着喝了一口。
“果然你这杯的味道比较好。昆彦，我们换换吧。”她眨着眼看昆彦，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谁要跟你换！许陌，今天的咖啡你掏钱！”昆彦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那样子，似乎很想掐她。
掏钱就掏钱，两杯咖啡而已。而且，昆彦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许陌暗暗松了口气。“还想吃什么喝什么快点，今天我请客，任你宰。”她大度地一仰头，豪气万分。
“那我就不客气了。”昆彦坏坏一笑，招来服务员，点了一块蛋糕，一些小点心，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许陌看着自己空了的钱包，有些后悔自己的豪爽。昆彦从来都不知道帮她省钱。
都是老头子，口无遮拦，弄得她不得不破财消灾，抚慰一下昆彦。
“别心疼了，下次，我请客，请你吃到厌烦为止，好不好？”昆彦摁摁她的脑袋，所以，她没有看到昆彦眼中明显的得逞的笑意。
虽然有警卫守着，他们还是不太放心，蛋糕和点心都是打包带走的，咖啡也喝得很匆忙，几口喝完就回了医院。
老头子睡得很浅，许陌在外厅只坐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好几次他隐忍的咳嗽声。
昆彦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不说话，就这样，一直搂着她。
“昆彦，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炫）经（书）历（网）这些。每每心里闪过这些念头时，我都想，我还小，爸妈身体又那么好，那一天，还离我很遥远。”许陌拎着昆彦的领口，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我多想时间可以倒回去，我不怨恨爸爸，这些年，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走过来。昆彦，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这样后悔，后悔自己错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到后面竟然说不出话来。
昆彦不说话，就这样一直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背，静静地任由她哭，任由她在他怀里折腾。
许陌哭累了，趴在昆彦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昆彦亲了亲她的头发，抱着她躺在沙发上。
许陌的头发扎在他的脖子里，痒痒的，有些难受。他拨拨她的发，抚着她的脸，十分心疼。很久没有见过许陌哭过了，她从小就很少哭，不论多大的事她都会努力扛着。
这次，这样的情况，她能撑这么久，肯定已经累坏了。
丫头，还好，你愿意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还好，你愿意对着我哭。
昆彦睁着眼睛，听着旁边的房间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无奈地叹气。
生老病死，即使他再有能力，也无法改变这自然的规律。
半夜小陌好像做了噩梦，抱着他一直喃喃，“爸爸，爸爸……”他搂着她，隔了好久才感觉到她安静下来，领口的衬衫却湿了一大片。
任凭夜里她是怎样的脆弱，到了白天，她还是那个坚强的许陌。办好出院手续，她整理好东西，跟昆彦一起，将老头子送回家。
趁着老头子休息的时间，许陌回家整理了一下东西，搬回了父母的老房子。
“你住回家，那我呢？”昆彦坐在床沿看许陌收拾东西，郁郁地问。
“你随便，你那么多地方，爱睡哪睡哪去。”许陌理着东西，答得随意。
“我一个人，睡不着。”昆彦拉过许陌，不让她再收拾，“我跟你一起住回去好不好？”
“好啊，可是，你好像只能睡客厅。”许陌捏捏他的脸，嘻嘻直笑。
“你睡哪里我就睡哪里。”昆彦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放开她让她收拾东西，“帮我把东西也收拾一下。”
回到家时，许妈妈刚好做好了饭。
满室飘香，许陌觉得肚子很饿。
“妈，还是你做的菜最好吃。”许陌搂着母亲的肩，一脸讨好。
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再摆着一张臭脸，反而撒起娇来，许母非常开心，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竟然想落泪。
“妈，你多吃点。”
“老头子，你也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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