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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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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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后不带许丹丹到家里做了,”靳思危看到康乐此时的样子,顿了一会儿,接着说。

“没事,去宾馆还得出钱,多不划算,”

康乐打了个哈欠,先前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他是真为靳思危钱包着想,何况自己现在失了业,就以前存的钱,估计撑不了多久。水电费,网费,电话费,房租……越想越头疼。

“康乐,你就这么乐意见我和她在你面前搞?你就不会臭下脸?”靳思危一把按住康乐扶门的手,

“你就没一点儿难过?你他妈就不能对我发次火?!”

靳思危吼得声嘶力竭,无奈面前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发火干嘛,我没那力气,你乐意和谁搞和谁搞,我困了,你要有气没地撒,去把那半块西瓜吃了,正好给你泄泄火,顺便去楼下买盒蛋炒饭,等我醒了吃,”康乐眼皮都不抬,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以后别跟我说对不起,我烦那三字,”

没等靳思危开口,康乐毫不留情的关门,上锁。过了几秒,只听靳思危在那头咆哮,

“康乐!你就装吧!谁都说你康乐老实,从不说谎,你他妈对我说的还少么?!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有本事你装一辈子!!!”

仁者不言,智者不记。

康乐拉过被子往脑袋上一捂,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记得。

要是真能忘了,多好。

初见靳思危,在J大新校区门口,右手拖着一个LV旅行箱,从头到脚,连袜子都是名牌。身后停着一张奔驰S350,要多拉风有多拉风。

当时,康乐隔得老远就看见那蔟张扬跋扈,忽闪忽闪的火苗。大白天的,没觉得顶上烈日有多刺眼,倒被靳思危那头浅黄色绒毛闪了眼睛。

老妈站在康乐身后,察觉到儿子的异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乐乐,想要什么咱们家都有,只要你开口,你爸什么都能给你,”

康乐家确实有这个条件。他爸是银行高层,说起来也小有来头。可不知怎么,康乐对家里的事从来讳莫如深,也不爱现,能多低调有多低调。

“妈,”康乐嗔了一句,老妈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这儿子心里想的什么。

其实康乐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从小思维就比其他孩子独特,别人趋之若鹜的他偏偏不放在眼里,别人避之不及的他反而爱往上凑。

做事随性,只要不触及底限,康乐对谁都是老好人。

可只有靳思危知道,康乐其实比谁都倔,比谁都冲动,比谁都有热情。

他像座休眠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发,没到时候而已。

领了寝室钥匙,康乐提着行李往楼上拖,老妈看得心疼,想搭把手,康乐笑呵呵的一躲,说,

“我自己来,”

这是康乐从小到大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那时,靳思危正从身旁经过,抬头瞟了眼康乐,冲他一笑,算是打招呼。康乐愣了下,也笑起来。

两人各自提着行李,楼道上新生很多,来来回回,都被撞了好几次。其间,康乐看到靳思危嘴张了又合,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眼前穿梭的人挡了回去。

又走了几级台阶,康乐倏地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不大,透过嘈杂的人群,对方还是听到了,LV箱子从右手换到左手,额上微微渗出几颗汗水,

“靳思危,居安思危的思危,”

只说了一次,康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个陪伴了他五年,折腾了他五年,现如今,依然纠缠不休的名字。

第三章

康乐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睁开眼睛躺床上,发了好一阵呆。又使劲拍了拍脑袋,低声骂起来,

“真他妈烦!”又梦见那克星!

莫名的夜里,莫名的烦躁,却在走出房门,看见桌上放着的一盒蛋炒饭时,烟消云散。

打开盒盖吃了一口,冷的,粘在饭粒上的油已经结成块,咬下去满嘴油腻。康乐就这么站着,一口一口,狼吞虎咽。

他其实不饿,也不爱吃冷饭。

只是,这是靳思危买的,他拒绝不了。

靳思危在的时候,他可以装作对一切毫不在乎,一旦只剩下自己,心里那把火就会抑制不住的燃烧起来,烧得身上每寸皮肤生疼。

咽下最后一口,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拿出手机一看,没电了,早上刚充的怎么就没了?!赶紧找出充电器插上,还没等拿稳了,奇Qīsūu。сom书手机就一阵阵的狂振,未接来电加短信,差不多有几十条。

从头看了一遍,全是老妈的。才想起中午跟蒋纤云分手的事,估计传老佛爷那了。

“妈――”回了个电话过去,已经准备好接受唇枪齿箭的洗礼,谁想,那边半天不出声,康乐又叫了两声,才隐约听到老妈捂着嘴抽泣,

“妈!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没,”康妈妈哽咽着,慢悠悠吐出一句,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啊,”

康乐没吭声,低着头,只觉得愧疚,尽管老妈不在跟前,他还是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着她教训。

“你和纤云的事,我和你爸都知道了,你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好歹告诉我们一声,你什么都藏着掖着,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也不要家里管你的事,你过得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心,妈一想就难受,”

“我挺好的,”康乐温顺的回答,他确实很好,一向随遇而安的心态让他很少急躁,不管顺境逆境,都能淡然处置,这次不过是分个手,解除个婚约。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康妈妈知道儿子要是不想说,也问不出什么。从小到大,他总是跟家里唱反调,一脸乖乖仔的样子,却生了一副牛脾气。除了一次,他顺从了,高考报志愿,他没报一直喜欢的美术,听他爸的话,报了会计。为这,他爸总算开心的笑了一回。

“那工作呢,之前说好去纤云她爸公司工作,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别地找吧,哪没工作啊,饿不死就行,”

康乐往沙发上一倒,觉得有什么硌到后背,反手摸了摸,是条手链,许丹丹的。

“那钱够用么?不够我给你打过去,”

“妈――我都二十二了,”康乐微嗔,别过脸,把链子随手扔桌上。

“我不是说过,等我大学毕业了就不会再要你们一分钱,”

他十七岁念的大学,比其他人早一年。

“你这孩子……”康妈妈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叹气,“有空回家看看你爸,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心里也是挂着你,”

康乐正要答应,就听老妈在那边问,

“你那同学靳思危呢,两人还住一块儿吧?”

“嗯,”手抖了一下,

“身边有人照应我就放心了,等找着工作记得带他来家玩,”

“嗯,”声音有点哑了,

眼睛望着天花板,乌突突的转着,客厅没开灯,只有对面楼照过来的微弱光亮,听着老妈在耳边亲切的声音,一切都让人心安。

“康乐!!开门!!!”

宁静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吼叫打乱,是个女人,伴随她尖嗓子的还有打劫似的敲门声,这架势,几乎一栋楼都能听到。

“快开门!康乐!!靳思危死这了我拽不动他!”

“乐乐?怎么……”康妈妈话还没说话,就听到一阵电话忙音,再打过去,久久没有人接听。

和许丹丹一块儿把那头醉得不省人事的猪拖进屋里,康乐直忙着拍身上的灰,

“他这是怎么了?打地道战去了啊,那么多灰,”

“谁知道,我找到他的时候正横躺在路边挺尸呢,叫都叫不醒,打车也没人愿意拉,我急了拽住一送家具的大叔才把他弄回來,”

许丹丹拍拍手,气喘吁吁,前几天刚烫的卷发此刻成了一蓬稻草,乱七八糟,再看她的珊瑚红水晶指甲,断了两个。

“可真难为你许大美人了,为了这小子沦落到坐三轮车――”康乐看着她的狼狈样直乐,一眼也不去看那头醉死在床上的猪。

其实他不敢看。

“你就乐吧,一会儿有你哭的!”许丹丹捋一捋头发,挎好她的鳄鱼皮小包,说着就要走,

“交给你了啊,我走了,”

“别啊!好人做到底!你走了他怎么办?!”康乐窜起来堵门口,瞟了一眼靳思危,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一处干净的,

“我都把他送回來了还怎么办,你是他兄弟,帮他换身衣服洗洗澡不会掉块肉吧,”许丹丹一弯腰,从康乐手底下钻过去,嘴里念叨,

“得趁天黑路上没人赶紧回去,要不我这副尊容还不把人吓死,”

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康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想开灯,却定在空中,没能按下去。就着眼前乌黑一片,走到那人跟前,用膝盖顶了顶他,

“喂,”

“靳思危,”

“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无人回应。

最后,还是妥协了。

康乐拽起靳思危一只手,支自己肩上,用手环住他的腰,用力一拉,整个人便倾斜在身上,还好,还能撑住他。

踉踉跄跄的把他带进卫生间,刚一撒手,靳思危就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浑身散发的酒味顿时让狭小的卫生间空气浑浊,呼吸难受。

“你他妈――”后面的话生生憋了回去,看着他的样子,康乐骂不出口了。

往浴缸里放了热水,浸湿毛巾,拧干,脱掉他的衣服,身上沾满粘湿的汗液,康乐吸了口气,抬起手一点点帮他擦拭。

靳思危的头始终低着,不时发出几声粗重的呼吸,似乎酒劲上来,很难受的那种。额前几缕发丝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康乐仔细的把他上身擦干净,余光却不时瞄到他的下巴,白净的,只浅浅的长了几根胡渣,用手一摸,还有些扎人。

倏地收回手,康乐忙起身换毛巾,却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拉住,回过头,迎上的却是靳思危猩红的双眼,似有火要喷薄而出一般。

“你刚想骂什么?”

康乐心猛地抽紧,忘了手上传来一阵阵暴烈的疼痛,只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他妈想骂我什么?!骂出來啊!!!”

卫生间里酒味更浓了。

“放开,”康乐喉结滑动了一下,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放开?放开谁?你他妈配让我放开么?当初死命贴上来的人是谁?!你现在让我放开?你早干嘛去了?!我放你妈的――”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左脸已经被甩了一耳光,很重,很响,却不疼,麻木了,或许最疼的地方,其实不在脸上。

“要疯滚出去疯,”

康乐使劲抽回被他攥得生疼的手,把毛巾摔他身上,头也不回走出卫生间,才发现,不止是声音,全身都在发抖。

靳思危一言不发,坐在地上,眼里的红光渐渐退去,自嘲的笑了一声,吐掉口中的血腥,缓缓抬起头,闭上眼睛。

有些东西窸窸窣窣爬了上来,混和着胃里的酒精,越来越清晰。

还记得当时与康乐一同站在503门口,手里攥着各自的钥匙,摊开一看,一样的号数。

靳思危望着眼前这个戴着顶A&F鸭舌帽的男孩,挪不开眼睛,只盯着他,浑身上下看了一遍。

“开门啊,”男孩扯掉帽子,抬起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钥匙。

于是他就屁颠颠的给人开门了,还顺手给人提了箱子,惹得康妈妈在后面一个劲的说谢谢。

靳思危从小到大一直是少爷脾气,从来只有他使唤别人,没人使的动他,可那天却鬼使神差听了康乐的话。

他们分到的是间四人公寓,上面是床,下面是衣柜和书架。靳思危放下行李,指着床问,

“你要几号?”

“靠窗的吧,”康乐一笑,拖了条凳子让老妈坐下,转身忙着捣腾饮水机,插座藏在床背后,他伸着手够了半天才够到,起身时看到挨着自己的那张床上多了个箱子|Qī+shū+ωǎng|,是LV。

没过多久,另外两个人也陆续到了,同是J大经管院的。

夜里,四个初出家门的少年兴奋得睡不着,滔滔不绝的谈天说地,从足球到股票,从女星到探月。

靳思危蓦地问了一句,

“对面的,你叫什么?”

“我没叫啊!”

“我问你叫什么!!”

“我什么都没叫啊!!!”

“靠,你叫什么名字!!!”

“康乐!靠!”

于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班里的人都管他叫“康乐靠”,还都很默契的在前两个字后面顿了顿。

靳思危倚着墙,忽地就不怎么醉了,挣扎着爬起来,就着浴缸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撑着身子走出去,看到沙发上黑乎乎的人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得眼睛发酸,鼻子冒着冷气,笑了一声。

“发什么愣,过来伺候我宽衣,”

许久没有动静。

“靳思危,你怎么不死外面呢,”沙发上的人抬起头,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睛却一闪一闪的,

“你还没死,我怎么敢先死,”

“我不是同性恋,”

“我他妈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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