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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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百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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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这一切,我心里升起暖暖的感觉。我想到了在昆明的天一、淑百和李南,是他们给了我力量和勇气,我也会尽力去帮助我能帮助的人。
  我在作画,我的画和过去不一样了,别人这样说,我自己也能看出来。我不知道变化是从何而来。一个人永远不变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想我画得比过去更好了,我在上台阶。
  八月眼看就要过去了,关于画展的事我没有问过阿明,我想也许一切都变了。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合新还没有来的时候。计划像人一样也会变的。但是,我还在作画,我画画不是为了画展,也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一种需要。是画画这一件事在慰藉着我,滋养着我。给我享受幸福的理由和承受苦难的勇气。
  有一天,孙萍突然说:“玉香,你什么时候会告诉我你的秘密?”
  我说:“我没有秘密,你看到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孙萍说:“你有。”
  我说:“我已经没有秘密了。如果有你不知道的,那就是不值得知道的,而不是秘密。”
  我想,如果说天一是一个我的秘密的话,那么时间已经把这个秘密公开了,像一朵花,到了时候自然会开放的。天一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对她自己说明,是因为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她生命的本身,而不是什么秘密了。
  孙萍并不罢休,她说:“你和合新。”
  我笑了,说:“你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吗?我们有秘密吗?”
  孙萍低下了头。
  我说:“爱一个人是幸福的,但是不要把这种幸福当成一个永远的障碍。把这个幸福当成一棵小树,种在自己生命通道上的某一处,总有一天,你会受到树荫的庇护的。”
  我想,每一个女人这一生都会遭遇一次近乎病态的相思,这样的相思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却是不可鼓励的。
  孙萍的到来,把即将发生的一种可能冲淡了。
  她像一面镜子一样,让我把自己看得更清了。我对我所迷恋的那一种虚幻的气息也产生了怀疑,难道这样的感觉不是一种病态的相思吗?孙萍迷恋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而我却迷恋一种气息,我病得比她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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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天,我看孙萍的情绪也好转了许多,我就对她说:“我不能时刻陪你,我要工作。”
  我又开始作画,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把面临院子的那一扇窗户的窗帘拉上,只留了冲着后院的那一扇窗,我把那扇窗大大的开着,让阳光,还有风,还有一些飞虫,自由的进出。我沉浸在我的世界里,我忽然对白色和红色迷恋无比,我无休止的使用白色,纯白色,大块地涂抹在画布上,有时整张画布都是白色,只是在某几个地方暗藏着红色,或是飞扬着红色。有时又是相反的,我用许多许多的红色,又用白色划破画面,像一颗流星一样,或是像闪电一样。
  我把画好的画放在屋子的正中,我退到很远的地方去看我的画,我的眼睛在接触到我的画的时候,我觉得那些浓绸的油彩仿佛涌进了我的血管里,让我的呼吸和心跳都不正常了。我不再看,我把画好的画放在一个角落里,上面胡乱搭上一张过期的报纸。
  我又接着画下一张。
  我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他们告诉我我才听,他们不告诉我我也不打听。孙萍与合新不论是怎样的关系相处,我都不想知道了。孙萍应该比过去更成熟了,而合新,总会有他自己的想法的。我只希望他们在丽江过得愉快。
  我在吃饭的时候才下楼来,我走出画室,忽然感到自己刚才像和一个人拼斗了一番一样,疲惫一下子袭到全身。
  我一步一步踩在台阶上,院子里就发出很重很重的“咚、咚”的声音,过去继父经常说我,像一只燕子一样从楼上飞下来。
  有一天,我家的晚餐又比平常丰盛了一些,母亲说,今天是孙萍的生日。
  哦,连生日都告诉母亲了。
  有一个可以加餐的理由总是好,我们都举起了酒杯,祝福孙萍。
  “生日快乐!”
  吃了一阵,孙萍端起了酒杯,她说:“这一杯我敬大家。可以这样说,我已经23岁了,从来没有过过一个像今天这样的生日。今天的生日是在家里过的,是妈妈给我过的。”她说到这,看着我母亲,说:“玉娘,我能叫你一声妈妈吗?……”她的声音哽咽了。
  母亲急忙说:“我要你这个女儿,我要。老爹,你说,是不是我的福气嘛,我又有一个女儿了。”
  继父说:“是,是,我们有你这个女儿是福气。”
  孙萍喊了一声“妈”,接着就泪流满面,她把端着的酒杯送到嘴边,如她先前喝酒一样,一仰头把酒喝了进去。灯光下她的脸晶莹透亮,像镶了一层铂金。
  母亲也扯出了手帕,轻轻地擦拭着眼睛。
  我急忙举起了酒杯:“来,为了我们,还有我们的亲人和朋友的幸福,干杯!”
  大家又都举起了酒杯。
  晚饭后,继父说:“你们年轻人喜欢泡吧,今天老爹酒带你们去一个地方,老爹请客。”
  继父把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叫过来,帮着守院子,我们就出发了。
  出了院子的门,我们一行人顺着玉花江向前走着。这个时候的丽江是喧腾的,玉花江的江堤上亮起了灯光,这是政府安装的,灯的外形像一个个才出土的蘑菇,顺着江堤长了长长的两溜,到了夜晚,灯才被点亮。一路上我们与许多人擦肩而过,来这里的几乎都是来度假的,度假就好像把人的脸皮换了一张似的,有一伙小年轻在江边奔跑着,迎着我们,他们兴高采烈,欢蹦乱跳,和我们撞了一个满怀,其中一个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男孩,还抱住孙萍,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接着又一阵风一样跑远了。留下孙萍还像在梦里一样,摸着她被吻过的脸。我们哈哈大笑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
  继父果真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大院里,这个院子比我家的大得多。这里在过去是丽江的一个有名的世家的住宅,尽管家道比不了过去了,但是,这家人还讲了太多规矩,在丽江几乎家家都开了家庭客栈,但是,这家人却不肯做那样的生意人,房子还是大大的,空空的,政府就把这所老房子征为代表丽江民居的范本。这家人把前两进院让了出来,后面的还是自家守着。
  继父带我们来的是后面的三进院,是这家人的孙子开的一个酒吧,不是大张旗鼓地开的,是自己喜欢那样的气氛,就只是带一些熟人、朋友过来,钱照样收,但很多游客却是不知道的。
  酒吧就占了过去的一个厢房,面院子的这一面全是一色的木质屏风,上面是精美木雕,有花朵,也有龙凤。迈过高高的门槛,踩在大青石地面上,青光光的亮,脚底感觉滑溜溜的。房子有高高的间架,一盏古典的吊灯挂着,灯光不暗也不亮,似乎是符合了灯下面的环境的。吧台是一张长条形的木案,上好的红木,光亮可鉴。不知道过去是用来做什么的,很像古筝的琴座,也是那么一米多高的样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具和酒瓶,也都在灯光下亮闪闪的。有三张红木方桌,分散放在屋子里,座椅也是红木的,这些家具,全都放射着一种高贵的光芒。一架立式的板栗色钢琴,放在吧台的一侧,尽管西洋,但是却是融合得那么完美。四壁都有木雕的装饰,几扇窗户也都是雕龙画凤的古典式样。
  里面果真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我平时叫他阿亮哥。他和我一样,是在丽江长大的,却又是和丽江格格不入的。阿亮是和他的家庭格格不入,年轻的时候他在外面混过几年,不知道干什么,但是,他有钱,他的钱足以够他就这样开着一间并不赚钱的酒吧,什么工作都不做,也能吃好喝好。
  阿亮帮我们把两张桌子拼到一起,还为我们端上了梅子酒。梅子酒的味道酸甜,颜色是一种透明的绿色,阿亮说全世界只有他会酿这种酒。他说的是事实。
  阿亮把这一切放好以后,就回到吧台去了,他坐的地方,比吧台还高,他高高坐在那里,看喝酒的人,像一个国王在看他的臣民。
  我们边喝边聊,非常高兴。
  过了一会儿,孙萍说:“合新,我想为我的新妈妈和新爸爸,还有姐姐和你献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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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新说:“好啊,我来伴奏。”
  这时,我才想起孙萍时学声乐的。我们大家都使劲鼓起了掌。
  合新放弃了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钢琴边上,打开了琴盖。
  孙萍唱的第一首歌是爱尔兰民歌《可爱的家》,她用英文唱的第一段,用中文唱第二段。舒缓的旋律,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宁静的世界里,那是“家”才有的世界。我们还陶醉在那个古老民歌的旋律里,孙萍又唱了《我爱你,中国》,因为孙萍本身就是学美声的,这个歌是她才艺的最好表现,又加上熟悉的旋律,一下子就把我们拉紧了,情绪也一下调动了起来,忽然有一种和在别的地方听这首歌不一样的感觉。
  接下来,孙萍又唱了《五月的鲜花》、《映山红》、《松花江》,孙萍不愧是学声乐的,唱的歌是那么好听。
  我第一次听合新弹钢琴,没想到他还能为别人伴奏。继父和母亲都听得非常高兴,继父一个劲地拍手。
  孙萍一走到桌子边上,母亲就急忙给她递上酒杯,说:“快润润嗓子吧。”
  我们都在夸孙萍唱得好。
  突然,一个旋律又舒缓地响了起来,我听了两句,知道是《真的好想你》,前两年这个歌曲非常流行,我也只是听过歌曲,没想到这个旋律用钢琴演奏,却更加重了旋律那种如诉如泣的感觉,我一下子就被卷到了旋律里。所有的人都有了我这样的感觉,我们都静静地听着,衬了这间古香古色的房子,还有这样不明也不暗的灯光,我的心被旋律浇得湿漉漉的。我无意中一扭头,看到孙萍的眼睛亮旺旺的,我还看到继父把母亲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像是嗅到了那个让我迷恋不已的气息,我心跳加快了,我似乎顺着旋律进到了一个通道里,那里似乎有我渴望的光亮,却又是离我遥远的……我不知道,泪水已经把我的脸弄得湿漉漉了。
  接着合新又弹了《多年以前》、《茉莉花》。
  我突然问合新:“你会《祈祷》吗?”
  合新点了点头,《祈祷》的旋律响了起来,我的眼前又清晰地出现了天一的身影,这样的旋律是需要她这样圣女一样的身姿来衬托的,我看到了天一的目光,祈祷的目光,那么虔诚。我轻轻地抱住了双手,我在祈祷,我祈祷上天给天一一个健康的生命,我祈祷上天,给天一一个幸福的人生。
  旋律结束许久,没有人说话、走动,我们都没有走出旋律。
  过了一会,我看到阿亮,走下了他那把高高的椅子,他端了两个酒杯,透明的绿色像翡翠一样在灯光下闪烁。他把酒杯递给了合新,他们碰杯,两人都爽快地干了杯中的酒。
  一个强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合新弹起了《黄河》,那强劲的旋律立刻覆盖了整个空间,音符像雨点一样,从我们的头顶落了下来。轰隆隆间,黄河那奔流的水就暴涨在我的眼前,接着一泄千里。旋律仿佛让我长上了翅膀,我在俯视大地,辽阔无垠。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蓬勃和激|情。
  合新一演奏完,继父就情绪激动地拉了母亲的手,说:“玉娘,我们买钢琴,买一个钢琴。”
  接着,继父宣布:“我们要买一个钢琴,为了美妙的音乐,为了伟大的合新。合新是我们永远最受欢迎的朋友!”
  整个空间喧闹了起来,大家都举起了酒杯。
  阿亮走过来,说:“老爹,别买了,这里不是有钢琴吗?”
  继父假装生气:“你家的东西未必会成我家的?”
  大家又大笑起来。
  八月在亮丽的阳光下就要过去了,孙萍即将开学,她已经定了归期。合新的腿也已经完全可以摆脱拐杖了,不用说,他也马上要回昆明了。
  阿明还没有说回来的时间,我也不再问他。
  过去的日子是一段旋律平和,曲调绵长的日子。也像院子里慢慢爬行的阳光,温暖而又慵懒。
  只是天一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血透还在做,但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我焦急不安,每天接听淑百的电话是我唯一的安慰。我执意要给淑百寄钱去,淑百一直说不需要,我说需不需要我也要寄。淑百妥协了,我把两万元打进了淑百的卡里,这样做使我不安的情绪得到一点点缓解,但是,我的焦虑还是不能减少。我会在夜里突然惊醒,我大睁着眼睛,看黑暗一点一点把我淹没;我会在作画的时候,突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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