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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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喜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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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可怕的愤怒却并没有镇住我,我的愤怒比他更甚,我已出离愤怒了!

不看他是个丑陋而可怜的老头,不看他愤怒的眼睛里有着深不可测的痛苦,我那握得汗水淋漓的拳头早就狠狠的砸在他头上了。

谁撕碎了我妈妈的画像,我就要他付出沉重的代价。哪怕要用我的生命才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无法向那糟老头下手,虽然他可能是我父亲的仇人,虽然他还曾心怀不轨的在我窗外鬼鬼祟祟。可他现在毕竟看上去痛苦得可怜,以至让我想不起他平时的可恨。他毕竟是忆兰的父亲。

不能向他讨回代价,我就要来福加倍偿还。如果不是他,刚才那些事就不会发生!

只要真正身陷痛苦和仇恨中,再懦弱的人也能勇敢。我的拳头就带着那种痛苦和仇恨,向来福的脑袋砸了去……

我却听到“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在我的拳头还没碰到来福的脑袋之前,像一声炸雷,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这是个痛苦和仇恨的耳光,其痛苦和仇恨远在我的拳头之上!

这个耳光打在了来福的脸上!

打这个耳光的却是忆兰的父亲!

来福的脸一下子就高高的红肿起来,但他似乎没感到痛,也许是忘了痛,他更多的是晕头转向,是吃惊和不解。他呆呆的望着忆兰父亲的手。

不仅是他不解了,就连我也傻了眼。

不解的还有忆兰,但她一点也不想去弄清。她向我们跑了过来,在她父亲和来福,一个愤怒,一个茫然的相对时,从他们松懈的指间一把夺过了被撕成两半的我妈妈的画像。

她把画像递回到我手里,拉着我就往外跑,那么悲痛,那么恨,还泪眼迷离。她说:“寻欢,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不要你再受伤。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我听到她父亲忽然回过神来,在我们身后冲我们痛苦的怒吼:“谁允许你们在一起的!你们决不能在一起!”

我还听到她妈妈在她父亲身边有些怯怯的问:“是不是?他真是……?”

我懂了,我懂忆兰的父亲那声怒吼为什么那么痛苦了。他不要我和忆兰在一起,不是因了我有相片上那个别的女人。他是已确定我就是他仇人的儿子。多年前,他一定看到过我的妈妈,在我父亲的那些画里。

但我还是不明白他打向来福的耳光。莫非,他虽恨我的父亲,却对我妈妈没有半点仇恨,甚至对我妈妈深表同情?莫非我的父亲真是个薄情的男人,莫非他和我的父亲反目竟是因了我妈妈的遭遇?莫非他不让忆兰和我在一起,竟是因了我和我的父亲长得太像,他怕我将来像我的父亲辜负妈妈一样辜负忆兰?

我想起了池艳,想起了池艳的妈妈也以那样的理由不让我和池艳在一起。

我忽然就那么确定我父亲真是个坏人,我忽然就觉得忆兰的父亲从来就没有报复过我,他只是提防我,他只是不让我去伤害忆兰。我实在是跟父亲长得太像了!

但我还是不肯原谅他,就是他这个可恶而丑陋的老头和来福把我妈妈的画像撕碎的!

他不要我和忆兰在一起,我就偏要和忆兰在一起!更何况忆兰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更何况她听到他的怒吼连头也没回,反而还加快了冲向门外的脚步。

我和忆兰就在他痛苦的怒视下执手而行,像被那些正人君子围攻的杨过和小龙女。

我心里再次涌起了报复的快感,我那带着痛苦和仇恨的拳头虽没有砸向他,甚至最终连来福的脑袋也没有砸上。可眼前的情景,一定比那拳头砸向他们的脑袋还要让他们难受!

我甚至在即将冲出门之前,故意大声的喊:“忆兰,我要娶你!”

我心里涌起的快感,痛苦的快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巅峰。

我一回头,果然忆兰父亲脸色变得惨白,一只手捂住胸口,在那里摇晃不定。忆兰的妈妈跑过去紧张的扶去他,然后冲忆兰喊道:“兰儿,兰儿!”

但是忆兰早已在我之前冲出了大门。她没有回头,她没有看到身后的情景,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也许她前脚冲出大门,后脚就再也不能停留。她对她的家人已彻底绝望。

60

她因我痛苦,也因我欢喜。她淌着泪水的脸颊红红的,她拉着我冲向飘雨的大街。

我不知道细细绵绵的秋雨是什么时候下的,天空低沉而朦胧。

我被忆兰攥着手在雨中奔跑,她攥得那么紧,像是攥着一生的幸福时光。这幸福时光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换来的,她怕一放松就会溜走。

她问:“寻欢,我们去哪?我跟着。”

那么坚决,我知道是我刚才那句“忆兰,我要娶你”让她最终心如磐石。那句话,她一定会铭记一辈子。

我的心情好痛苦好复杂。我不知道是因了我的那句话,还是因了妈妈的画像被撕坏。也许两者都不是,是因了我的父亲,是因了我终于确定父亲是个杨康那样的坏人。我怕把他带到妈妈的坟前,让妈妈在九泉下更心痛,更无法瞑目。

我对忆兰说:“我们还是回重庆吧。”

不想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忆兰嫂子急急的呼唤。

她刚才去哪里了?她刚才不是根本就不管我和忆兰的吗?怎么忽然从哪冒了出来要叫住忆兰?

莫非是忆兰的父亲出事了?

我想起了忆兰的父亲气得惨白的脸,摇晃不定的身子……

我憎恨忆兰的父亲,以前是因了误会,现在是因了他和来福撕破了我妈妈的画像。这一切都与他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的反对我忆兰在一起无关。

但是,看见忆兰的嫂子急急的向我们奔了来,我心里还是紧张得难受。我怕,怕因了我的报复忆兰的父亲有了什么不测。毕竟,他和我本无不共戴天之仇。毕竟忆兰虽然好似永远不会再回家,但那只是在赌气。只有深爱她的家人,她才会这样赌气。

我问:“怎么了?是不是……”

我心都快冒出嗓子了,我咽住了后面的话。我担惊受怕的等着忆兰嫂子的回答。但愿她的回答不要如我所料,不要让我永远愧对忆兰。

忆兰的嫂子没有看我,她只是对忆兰急急的说:“兰妹,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惹你生气了?你真要走就走吧。但不要忘了这是你的家。还有,你到了那边如果见到了你哥哥,你一定要通知我。你要告诉他,不要再躲我了,我找他只是……”

她那么急,却不是因了忆兰父亲出了什么不测。听她的话,似乎她对刚才的事根本就一无所知。她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奔跑在雨中的我和忆兰,她只是从忆兰眼中的泪和笑看出,我们就要回重庆。这倒让我松了口气,也大大的放了心。

其实忆兰的父亲也许还不至于那么脆弱,即使他真气得肝肠寸断,也还不至于倒下。就算倒下了,也还有忆兰的妈妈在身边照顾。根本用不着我瞎担心,更没什么愧对忆兰的。

只是忆兰的嫂子,一个那么冷傲的人,忽然竟如此激动,激动得把话说得像放连珠炮似的,生怕忆兰不肯为她停留半步,生怕自己的嘱咐再没机会对忆兰说出,可到了最后,是什么让她还是把那最关键的话咽了下去?

我真想知道,她那句“我找她只是”后面省略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如此难于出口。

但忆兰却只是对她点了点头,便拉着我头也不回的跑远了。忆兰那一点头意味着什么呢?是她记住了嫂子的话,还是她明白了嫂子没说出的意思?

我在远处回了回头,我看见忆兰的嫂子还站在人群中,面对着我们,一动不动。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行人在她身边忙忙碌碌的来去。

我们去了成都火车站,我们坐上了回重庆的火车。

依然飘着秋雨,前面的天空越来越阴沉。我觉得,我们正被火车载向无边无际的压抑和黑暗。

在火车上,我们一直对着窗外,没有说话,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偶尔晃过的村野的灯火,我们还是默默的对着窗外。

忆兰不再流泪,我根本至始至终都没流泪。我们看不到窗外是否还在下着雨,但我们知道,在我们彼此的心里都有一场雨,下得正紧正密,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我们到重庆北站时,已是夜里的七点多。庆幸的是,虽然雨还在下,天也正黑,但我到底看到了城市里美丽的灯火,没有我想象的尽头那么压抑黑暗。忆兰并肩和我坐在出租车里去她重庆的家,我悲痛的心里竟也有了一丝温暖和喜悦。

这种温暖和喜悦,很快就感染了忆兰。

一到忆兰的家,我便完全被感动了。我看到了一扇半掩的门,门里是整整洁洁的画纸和画笔……俨然一个小小的画室,就在她卧室的隔壁。

我知道忆兰是不画画的,我知道为什么在她卧室的隔壁有一间画室。她是爱我爱得发痴了,连我们的将来都打算好。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傻,她怎么都没想过,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缘分,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走进她的这个家,一辈子都不会看到她的精心布置。

我冲进画室,我拿起了画笔,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我拿画笔的手颤抖不已。

我用另一只手从衣服里摸出了那张被撕碎的妈妈的画像。忆兰立刻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把它展开,用胶水精心的把它粘上。

我知道忆兰已足够努力了,已做到最好了,但我还是能在那重新粘好的画像上看到一丝裂痕,像深深的伤,印在我妈妈的身上。

我握画笔的手终于开始了描摹。可无论我是精雕细刻,还是龙飞凤舞,我都画不出更好的我的妈妈来,甚至比至今还带在我身边的,从前我自己画的让妈妈满意的那幅还不如。

我一次次的画,又一次次大笔抹掉,最后把它们撕成碎屑。

房间,渐渐像秋天无人打扫的森林,落叶满地。

无论是我的画艺倒退了,还是一片悲痛画不成,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心却越来越烦躁,我的画笔越来越乱。直到我忽然听到忆兰在背后怜惜的轻声唤我,我才记起我竟忽略了她,竟在折磨自己的时候也让她跟着受折磨。

第二集 61

我愧疚的望着她,我正想叫她去睡,她却问我:“寻欢,我们……什么候办呢?”

她有些害羞,声音低得连有些地方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到,也许是她根本就没说。但她望着我的双眼里却有着从没有过的勇气和期待。

也许,我的妈妈就曾这样期待过,期待了一生。

其实,那些我没听见的地方她根本不用说出。我完全明白,她是在问我们的婚事。她记起了我当着她父亲说出的那句“忆兰,我要娶你!”

我终于停下了画笔,终于第一次在最为我妈妈悲痛的时候把我的妈妈忘记了。

我说:“由你决定吧。”

我必须这样。有些话尽管出口时言不由衷,但既已出口,我就要对它负责。哪怕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哪怕要用我一辈子的幸福。

话一说完,我就觉得好累,我颓然的跌坐在满地的碎纸上。

忆兰笑了,笑得那么幸福又那么痛苦。她靠了过来,轻轻的进了我的怀抱,把头紧紧的靠在我的胸口。

我们就这样睡着了,睡到天亮。

心情好了些,我们都去公司上班。在公司里,我们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和从前一样,她去她的办公室,我在我的业务部,中间谁也没去找过谁。

但我却发现同事们有了异样的眼光,甚至在神秘兮兮的交头接耳。我敏感的心一下子就明白了,本来以前大家都对我和忆兰有所猜疑,更何况,我们曾一起毫无征兆的神秘消失,现在又一起毫无征兆的回来,他们岂有不往那方面想的道理。

子郁和如花还没有从上海回来,望着他们空荡荡的座位,我禁不住想他们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呢?他们回来时同事们又会怎样的玩笑和议论他们呢?同事们一定会更加放纵和快乐吧?毕竟他们不像忆兰是总经理,同事们不会有所顾忌。

我不知道到时子郁会不会一改平时的忧郁和淡定,换上热情和微笑。但我却想象得出如花的羞怯幸福和美丽。

也许这段日子最幸福的还不是子郁和如花,最幸福的应该是刘一浪和柔娜。他们那晚就那么缠在一起,现在更应该磨合得如胶似漆。

但我没看到刘一浪,他的办公室门一直紧闭着。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又要什么时候才出来。

我也没看到柔娜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只看到她的背影。

我现在不会再自作多情,不会再以为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我。以前她调转座向面对业务部,我以为是因了我的到来。现在她再次转回座向背对业务部,我不会再以为是因了我的离开。

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了刘一浪,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因了刘一浪。

一个多么虚伪的女人,越是和刘一浪打得火热,就越是要在同事们面前表现得冷艳,越是要同事们误以为她不屑把刘一浪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我看到了我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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