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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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忘记-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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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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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年修得同船渡

飞机在万米高空航行,气流平稳,无一丝抖动,仿佛只是悬在半空,可一笑心里清楚,每分每秒,都在接近那座城市,接近那个人。
一笑姓颜,颜昊天的颜。
八岁那年一场车祸,头部重创,深度昏迷,仿佛进入一个无限冗长的梦魇,永远无法摆脱,全身似被大象踩过,脑袋里有无数个小人奔跑呼啸,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周,竟也精疲力竭。
完全醒来的那刻,许是刚刚注射过什么镇痛剂,四肢百骸久违的安静,不再用剧痛提醒她每个零部件的存在。
睁开眼,便看到了颜昊天。
阳光从一格格的长窗照进室内,洒在他的身后,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这实在不像还在噩梦里会有的景象,心里一松,竟笑了起来。
似乎很多昏迷的病人醒来后都会看到一片白色,然后问:“我这是在哪?”。
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镀着金边的男人,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谁?”
“我是颜昊天。”
“那……我是谁?”
“你是一……一笑”他说,“颜一笑。”
背光处看不清他的眉眼,但他的声音低缓沉稳,让人安心。
然后,然后她又睡着了。
如果八岁的一笑可以未卜先知,知道多年后她会爱上这个叫颜昊天的男人,当时就算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大声地说:“不不不,我不要做颜一笑,张一笑李一笑都可以,只要不是颜一笑!”
可惜她是个普通的八岁小儿,只知头痛很痛,尚不知心痛更痛。
于是她只是睡着了。
那场车祸夺走了她的父母,彻彻底底地夺走了他们。除了肉身,还有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医生把她散了黄的脑组织一一归位,对于大脑的神经活动却无能为力,那是上帝的杰作。
一笑患了解离性失忆症。
她忘了她是谁,忘了她的父母,忘了所有她以前的生活经历,可颇有些讽刺意味的是,与此同时,她却能流利地背出《三字经》、《增广贤文》和一大堆诗词曲赋,颜昊天说,也许父母本来想把她培养成国学大师。
颜昊天收养了她,他是一笑父母的挚友。
一笑常常想,不知是否应该为此而感谢命运,还是诅咒它。
她痛恨做颜昊天的女儿,可如果他没有收养她,也许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路人甲,而如果没有颜昊天,又怎么会有今天的颜一笑。
To be or not to be,这个游戏如此有趣,若你是命运女神,也会玩不腻。
……
“小姐,需要毯子吗?”
一个甜软的女声传来,一笑一怔,旋即回过神。
又是那个圆圆脸的空乘小姐,她已经来问过两遍要不要耳机,三遍要不要报纸,还有N遍要不要加饮料,现在又来问毯子了,真是个执着的小妞。
一笑抬起头,促黠地眨眨眼,说:“暂时不用,谢谢。”
圆脸小妹知道她在打趣她,大眼睛慌乱地忽闪了两下,脸微微红。
小妹醉翁之意不在酒,前排C座的一位东方男子,从飞机起飞后便对着一台笔记本忙碌不停,虽然只能看到半张侧脸,但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似乎长得不错。
小妹芳心暗动,才屡次跑来殷切问询,头等舱内只有一笑和男子二人,若只搭讪他怕太落痕迹,所以总是先来问问一笑。
一笑乐得成人之美,每次都说暂时不用,好让她有机会再来,能多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不过似乎成效不大,那人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每次都是略一摇头,眼都不抬。
这次又是,小女孩有点泄气,轻轻咬了下嘴唇,颇不甘心的走开了。
其实这女孩资质不错,二十左右年纪,肤色晶莹,薄施粉黛,更显得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想来平时也是裙下拜倒者众,奈何今天却碰到块木头。
怕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徒呼奈何。
一笑轻叹,心中黯然。
不想,没多时,那女孩又兴冲冲地走过来,弯腰在一笑耳边轻道:
“小姐,我想和那边的先生合个影,能不能帮个忙?”
说着便把一个小巧的卡片机塞到一笑怀里,她已把她当成自己人,知道她不会拒绝。
真是个聪明姑娘。
邀他合影,既可暗传心意,又不致太过唐突,况且拍了照片便得寄照片,要寄照片就得留下联络方式,若那男子有心,自然懂得顺水推舟。
只是要担些风险,要是被乘务长看到,怕是一顿处分躲不了。
小小年纪便懂得为自己争取,不是不需要莫大勇气的,一笑心生敬佩,更是有意帮她。
女孩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男子走去。
“先生……先生?可不可以……和你合个影?嗯……你……你长得超像我一个哥哥……嗯……表哥,我拿照片回去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会惊讶。嗯……好不好?”
到底是小女生,有勇气上前说,未必有定力说得镇静自若,短短两句话,已经紧张地快要发抖。一笑的一颗心也被她“嗯”的提了起来。
男子没有回答,眼睛像是粘在显示屏上,仍旧只是摇了下头。
小妹有些急,以为他没有听懂,因为是国际航班,乘务员习惯先用英语,猜想有可能他不懂英文,便又把刚刚的话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男子抬头,终于出声:
“Lady,I said no。”
说的是英语,声音不大,但几分不悦,几分不耐烦,语气是毋庸置疑地拒绝。
可怜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哪曾听过几个“不”?何况是这般不委婉、不客气、甚或带着几分无礼的“不”。
小女孩愣在当场,面带委屈,惶惶然不知如何应对。
呵,恃靓行凶吗?
一笑望着女孩泫然欲泣的脸,心中忿忿,口中却笑盈盈道:
“这位小姐,能不能帮我拍张照?我上一次坐头等舱都是六年前的事了,你们这飞机可比上次那个漂亮多了,来,让我留个念。”
女孩冰雪聪明,知道一笑在为她解围,飞快的向男子道声“sorry”,匆匆走开。
一笑对着镜头摆了个夸张的笑容,女孩知她好意,跟着扯了扯嘴角,却是苦笑。
拍完照,一笑低头翻掏纸笔书写邮箱地址,心中不平之气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不禁嘟哝道:
“皮囊稍好就自视甚高,岂不知万米以下地球表面五尺男儿比比皆是,卖相不好不要紧,要是男人一把年纪还不修不来三分风度,怕是长成一朵水仙花也没人希罕。”
一笑用的是国语,这番话象是说给女孩听,又象是自言自语。
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
但她知道那男子听到了,也听懂了。
因为他突然转过身,望住她。
一笑抬头,撞上那一道目光,心中一凛,立时噤声。
原来这男人不是皮囊稍好,竟是皮囊“相当”好。
可是不,让她震动的并不是这个。
一笑走遍欧美大陆,见过的古罗马雕像般的美男子以车船计,早已难为美色动容。
可这男人有双令人无法不动容的眼睛!
如一潭深水,看似波澜不惊,但似有阳光投射,波心微闪,光芒如电,倏忽直指人心,令人不敢逼视,虽是轻描淡写的一望,但她感觉仿佛被那眼神攫住,心知不妙。
若问一笑两年的游荡生活最大收获是什么,便是如何看人。
以为西方国家便是乐土吗?才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绅士也有强盗,有贵妇也有娼妓,三教九流一流都不少。单身女子独自闯荡,如何趋吉避凶?两分靠运气,三分靠直觉,其余统统靠眼力。
只一眼,她便知这男子绝非泛泛之辈。
未必奸恶,但断然不该招惹。
一笑心头一悸,可面色无波,只平静的迎上那道目光,微微笑。
是了,颜昊天说过,无论伤心、难过、恐惧、或是不知所措,都得笑一笑,因为哭是没有用的,颤抖是没有用的,但笑是有用的,笑是一个愉悦的暗示。
颜昊天还说,一一,你笑起来最好看。
二人无言对视,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蓦的,男子唇边轻挑,笑了一下,――更准确的说是笑了半下,因为另一侧唇边动也没动。
然后,若无其事转回身去。
一笑不以为意,并不追究这半个笑到底是讥诮,抑或不屑。
只把手中的邮箱地址递给那女孩,轻声嘱咐:“别忘了寄。”
女孩目露感激,连连点头。
只是小小插曲,机舱重回平寂。
一笑遇过插曲太多,并不全都放在心上。
她把座椅放平,挪了两挪,拣了个舒适的姿势,又把手表调到目的地时间,好尽快适应时差。现在是颜昊天的夜里十点,他不惯早睡,他在做什么?
六年来,他的黑夜是她的白天,他的白天是她的黑夜,仿佛两个世界。
这次,她要去他的世界。
一笑凝视舷窗,身未动,心已远。……

(二) 居人思客客思家

长途飞机最是难熬,十几二十个小时下来,比爬山都累。
还好,一切旅途都有尽头,一切流浪都有终点。
终于到了。
上海。
所有的机场都很大,人很多,这里尤其是,而且吵,人声鼎沸。
一笑不嫌吵,她被一片嘈杂包围,觉得亲切又安全,心里竟有些雀跃。
“颜小姐,颜小姐……”
忽的有人从背后拉住她的手臂。
“柳叔?!怎么是你?”一笑看清来人,从心底笑出花来。
“颜小姐,喊了你一路都不应,还以为认错人。”
不知是因为跑了几步还是因为激动,柳叔说话有些喘。“是颜先生叫我来接你的。”
“哎呀,柳叔,你还是这么见外,总是颜小姐颜小姐的,太久没听过这个称呼,没以为是叫我呢。”
柳叔是家里的司机,跟随颜昊天二十余年,同住在宜园,可说是看着一笑长大的。一笑见到家人,开心地脸色涨红。
突然,她似乎想起什么,问:“颜先生……也来了?”
“没,最近他很忙,总是在开会,我把你送回家,再去公司等他。”
一笑有点失望,转而又有些庆幸。
刚下飞机,满面风尘,长辫松松垮垮,衣裙皱成一团,怎好见人?
柳叔不善言辞,一向话不多,只是抢过一笑手上小山一样的行李,连拖带扯搬上车。
一路飞驰。
阔别六年,窗外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穿过一片繁华,车子三转两转,人车忽然稀落,一条不宽不阔的马路弯弯向前延伸,两侧是郁郁的法国梧桐,绿影成荫。
车子在一处院门前悄然停住。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荫叠翠,洒落在紧靠路边的黑色铸铁镂花栏杆上,星星点点,忽明忽暗,围栏里面是繁密的高大灌木,四季常青,形成一道密密实实的绿色围墙。朱漆大门经久不用,木质门板已有些斑驳,透着几分神秘。
宜园,宜园。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
一笑忽然情怯,呆坐不动。
“颜小姐,到了。”柳叔拉开车门,轻声提醒,“门开好了,你先进去,我到前面车库把车子停好就把行李给你拿去。”
是了,颜昊天不喜欢车辆在宜园开进开出,因此大门常年紧闭,人员出入都走旁边的小门。
一笑走下车,站在黑色小铁门前,犹豫良久。
忽尔有些好笑,呀,颜一笑啊颜一笑,豺狼虎豹都没怕过,自己家门却不敢进吗?
摇摇头,伸出手,吱呀一声,铁门应声而开。
迎面一片开阔的草坪,草正绿,长而茂,软软地匐在地上。
几株老银杏仍在那里,枝繁叶茂,四面围墙爬满藤蔓,沿着墙根一溜的花树。
庭院尽头是一栋三层小楼,底层是红色清水墙砖,虎皮石基座,白色壁柱,顶上两层涂成暖黄,那是夕阳的颜色。
一条碎石小路穿越草坪把小楼和大门连了起来。
门开的一刻,一笑有刹那的恍惚。
时间是不是停止了?还是她根本就不曾离开过?
她分明看见,一个顽皮小儿正在草坪上乱蹦乱跳,柳妈妈从屋里追出来:“一笑,快下来,你把草都踩坏啦!”颜昊天正坐在廊下看报,突然把报纸卷成圆筒,冲外喊着:“不怕,咱们家的草就是种来踩的!哈哈。”
柳妈妈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一大一小笑作一团。
“一笑,一笑,是你吗?是你吗?”
咦,真的是柳妈妈的声音,那么真切,不像幻听。
一笑凝神细看,这才发觉眼前一片模糊,使劲眨眨眼,两颊有丝温热。
只见一位老阿姨正沿着石子小路跑来,到了一笑面前,差点收不住脚。
“柳妈妈,是我是我,你慢点,我跑不了的。”一笑呵呵笑着,泪却止不住地涌出来。
“你还敢说跑不了?你……你知道你跑了有多远,连个信都没有,到最后连影子都没了,我看你们一家以后都甭姓颜了,通通改姓牛,一个老牛,一个小牛,脾气犟得要死。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谁家没个大人吵孩子闹?你们可好,十年不吵不闹,闹上一次就六年都不闻不问。……你还笑?最没良心的就是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说走就走了,风筝飞了还留根线呢,你……你要是安了翅膀,还不得飞到天边去。早知道这样,当初死也要拉着颜先生不让把你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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