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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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野性-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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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啷一阵响动,潘云飞和陈锋对视一眼,仰天长叹。

巴运动抽刀跑了过来。

交给你了,地上有斧子,看能给我砍下一个头不能。小红袍说。

巴运动冲了过去,弯腰拣起板斧。

陈锋和潘云飞本来是并排的,此时他朝前移了半步。

巴运动挥斧朝陈锋脖子砍去。

风雨中,陈锋长发遮面,昂首而立。

潘云飞一声怪叫,拉开陈锋,拣起了板斧。

斧光从陈锋脸颊掠过,陈锋一个打滚,抄起了东洋刀。

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公园里回荡。

巴运动一头扑倒在地。

高四儿从北边走上草坪,手中的口径步枪冒着硝烟。

小红袍抬手打出一团火光,高四儿卧倒,又是几下清脆的枪声,小红袍他们退进林子。

天空摇曳出几道弹痕,大批公安赶到了。

33)

此一战伤五十余人,这是自文革结束后本城市最大规模的一次械斗,潘云飞陈锋团伙在道上一夜成名,挤身霸主地位。

大规模的抓捕开始了。

现场落网的有二十多个,说的上名字的有黄老歪,老哨,小顺,曹过。公安赶来时,曹过还在树上钉着,垂着头,地上是鲜血浸染。

巴运动和韩小不知道被谁背跑的,几道影子飞快而去。

人高马大的黄老歪死沉,潘云飞陈锋提着他跑了几步,终于丢下了。

高四儿那一枪打在巴运动肩膀上,后来高四儿说,日,抬手就是一枪,倒打住了,瞄准反而不行。

当天晚上又抓捕了一百多人,道上相干和不相干的都闻风而逃。

潜逃前陈锋悄悄回了家,那天的暮色中,他先在家门口的一个枝叶繁茂的园子里呆了几个钟头,看不出异样,才上的楼。

姥姥满脸是泪。

母亲已经睡了,爬起来,倚门看着他。

我可能要走好久。陈锋说。

你爸爸说他以后不对你粗暴了。母亲说。

妈,以后叫我妹妹多干点活,姥姥年纪大了。陈锋说。

姥姥又哭了。

我走了,妈,姥姥,我就是回来看一眼。

外面漆黑一片,马建立独自站在楼头,披着军装。

我日!马建立说。

没空和你说话。陈锋和他擦肩而过。

我日!马建立说。

陈锋走的飞快,消失了。

大毛刘蛮子几个摇晃着过来了,马建立说傻比青年。

大毛说:靠你妈,人家都跑了你不跑?

马建立说:我乱棍打翻几个就跑了,没人注意我。

大毛说:靠你妈。

马建立说:靠你妈,找事?

大毛哈哈笑着,和刘蛮子几个走了。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十月金秋季节。

马建立这天和几个混子在街上晃,碰上了六指。

儿子,你就这样晃下去可不行,吃啥喝啥?六指说。

我该当兵走了。马建立说。

就你这鳖孙个头。六指说。

子弹打不住。马建立说。

你们给我打个帮手,一会分俩钱给你们花花。六指说。

马建立说好。

六指披着外罩,指缝里捏着单面刮胡刀片。马建立几个挡视线。偷了俩小时,六指说收兵。

一会吃饭,吃完饭给你们分钱。六指说。

偷了多少?马建立说。

三十。六指说。

不可能。马建立说。

三十还少啊?日你奶奶!

日你奶奶!

吃的蒸饺馄饨,小菜要的筒子鸡,卤猪踢和小葱拌豆腐。酒是好酒,洋河大曲,在商店买要凭票的。马建立几个心里平衡了些。

席间扯些闲话,六指开始骂黑孩儿。

黑孩儿被劳教,进去就被人按着刺了字。左胳膊上刺标准,右胳膊上刺流氓。前胸四个字,傻比青年。

黑孩儿在劳教场沦为眼子。

陈万里指使的。

陈万里在劳教场混的好,小岗组组长。小岗组不受拘束,不干体力活,每天乱转。组长更自由,基本都在外面,腰里挂个手铐,抓逃跑的犯人。

黑孩儿那天来时,正巧陈万里押个犯人回来,一眼瞥见了黑孩儿。要说陈万里不认识黑孩儿,但跟着他的那个小岗成员认识。

那黑蛋皮就是跟着潘云飞混的黑孩儿。成员说。

黑孩儿的厄运一下就来临了。

全寝室的被子都是黑孩儿叠,里面要求军事化,被子要方正如豆腐块。黑孩儿过去哪里叠过被子,每次被打的体无完肤。

六指在外面给黑孩儿跑事。六指姨夫是办事处主任,方方面面都有人。跑事要花钱,黑孩儿母亲为此欠了一屁股债。

劳教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想出去。六指去看黑孩儿时,黑孩儿说。

六指姨夫就托了关系,给黑孩儿请了一个礼拜假。

请假一天要交八十块钱,黑孩儿马不停蹄去偷也偷不及。那时侯劳教场许多有手艺的都请假出来偷,翻船了也不要紧,押回劳教场完事。

黑孩儿手笨,六指又推脱有事不和他搭帮,黑孩儿只好单飘。眼看假期快到,黑孩儿干脆跑了。

这不是害你吗。马建立吃着鸡腿说。

可不是,我姨夫坐萝卜。六指说。

黑孩儿这样也不应该。其他几个说。

还不是他进去了,我在外面,他心里憋。妈勒个比要是都进去谁还给他跑事,谁还提着东西去看他。六指说。

哈哈,别气了,喝酒吧。马建立说。

我还真他妈的越来越气了,不吃了,也不喝了,免得一会没处撒气打你们。我走了,帐你们结。

六指在饭店门口消失了,马建立把酒瓶摔地上,说我靠你祖奶奶啊!

夜幕降临的时候,马建立几个从澡堂爬起来,去农业局大院看露天电影。

几个人在风中裹着军装,缓缓行走。此时天空高阔,繁星点点。

吃点饭不吃啦。一个说。

哪几吧还有钱。另一个说。

等陈锋回来,我不会放过六指王八蛋。马建立说。

电影已经开演,解禁的老片子。马建立几个乱转,拿火机照人。多数是照男人,能随便照男人也是一种荣耀。

期间发生一点小摩擦,一帮二球,七八个,被照后不忿。马建立一句话就把他们震住了。

爷爷是马建立,和陈锋穿一条开裆裤!

哪个陈锋?人家问。

道上有几个陈锋?

一个。人家说。

靠你妈,那还不跑!

这帮人转身都跑了。

34)

这天天很阴,风刮的窗户啪啪响,树枝犁出一片哨声。

黑孩儿坐在澡堂里,和几个小青年在喝茶。

那次我没去成,真他妈遗憾。黑孩儿说。

我靠,潘云飞陈锋他们这次彻底把刘七打怵了,听说刘七在放风说和。一个说。

刘七没逃?黑孩儿说。

咋没逃,当天晚上他就逃了。我靠,陈锋一棍抽过去,差点把他眼珠打爆。第二棍抽太阳穴上,头撞树上,就昏了。后来有人在车站见他了,右眼一大瘤。另一个说。

他家是高干。黑孩儿说。

高干个球,也就一处级。

反正比咱平常人家强,咱进去吊大梁,他进去坐板凳,你信不信。我黑孩儿现在在琢磨,云飞陈锋他们这是结束了呢还是才开始。

不会结束,黑孩儿你想,虽说这次打栽了刘七,但高四儿那几枪,惹上小红袍了。何况韩小巴运动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啥时候能把小红袍给面了。

黑孩儿,小声点。

几个人都往四周看,见没人注意,声音低了下来。

中午时分,黑孩儿几个商量好去吃霸王餐。就是找一家饭店,吃完时自己人火拼,酒瓶板凳乱摔,追打着走人。

道路上风卷着,树是摇摆如涛,行人匆匆。

几个人裹着衣服,眯着眼往前走。

前方一个人,也是裹着衣服走来。这个人身材高大,上面是灰色中山装,下面是肥大的绿军裤。

我日我日我日,老歪!黑孩儿喊。

黄老歪咧嘴笑了:这是弄啥去?

吃霸王饭。黑孩儿说。

肚子正咕咕叫,走,算我一门!

我日啊,你不是进审查站了?

审查站和庄里农民闹矛盾,昨天打伤几个农民,农民来了上千,全冲进来了,正好开饭,我拔腿溜了。

哈哈哈哈,福星高照。

有福个球,云飞陈锋爱国他们都找不到了。

听说云飞和陈锋一路走的,爱国不知道,听说他头上被砍了一菜刀。

我日,我挨了韩小两刀。

前胸还是后背?

当然是前胸,一刀肩膀,你看,在这儿。还一刀横砍的,拦胸。我靠,后背留伤,不是逃跑就是被人偷袭。

韩小也不知是死是活,听说你们四个人斧头同时砍他身上了。

管他呢,他本来就是杀人犯。

几个人来到一家国营饭店,点一桌子酒菜,吃饱喝足火拼。黄老歪性起,一手酒瓶,一手板凳,满饭店打起客人来。等发现黑孩儿他们早没影了,就挥板凳砸碎窗户,翻过去走了。

落单的黄老歪酒气熏天一个人在街上,大风中拿火柴剔牙。

忽然就来了大滴的雨,刷的一下来的,行人往屋檐下跑,黄老歪也跟着跑。

雨水把地上打起了烟。

钻进来的黄老歪撞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皮肤白皙,楚楚动人,黄老歪不错眼珠的看她。

傻比。姑娘说。

黄老歪朝后看了看,问姑娘:你说我?

回家看你妈去。姑娘说。

黄老歪小眼珠睁圆,一耳光就抡了上去,姑娘身子转了半圈,捂着脸蹲了下来。

抽着肩膀哭了。

黄老歪把袖子捋起来,抱起膀子,扫视着躲雨的人群。

不一会姑娘站起来,踉跄着朝雨中走去。

你别走!姑娘回过了头。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地皮上刚有积水,黑云就散了,蓝天一缕一缕的露出来。

屋_檐_下_走_空_了,只_有_黄_老_歪_孤_零_零_一_个。他_把_裤_腿_拽_起,蹲_下_来,摸_出_盒_挤_扁_的_良_友_烟,眯_缝_着_眼_点_上_一_根。

靠你妈,等就等。黄老歪说。

地上两根烟头的时候,姑娘在前方拐角处出现,朝这边一指,身后一个青年冒出,大踏步朝黄老歪飞奔。

黄老歪认出是韩小,霍的站起。只见韩小边飞奔边从后脖领抽出一把雪亮的缅甸砍刀,黄老歪撒腿就跑。

一前一后两条身影在宽阔的大路上狂奔。

终因黄老歪人高腿长,把韩小渐渐甩了去。

路人都屏住了呼吸,战刀闪亮着消失了。

事后黄老歪才知道,那个姑娘是巴运动女友,白妞。

戚孬蛋给黄老歪找了住处,是戚孬蛋一个同学,没说黄老歪是谁。

黄老歪这一窝就是好久,有时候一整天没东西吃。一起玩的抓的抓跑的跑,只能靠戚孬蛋杨国顺偶尔接济。

这天杨国顺领着左玉梅来了。左玉梅穿着红风衣,头发烫的很好看。她带来了许多吃的,还给黄老歪洗熨了衣服。

左玉梅说:要不你还去我那住吧,吃饭也方便,我那边已经没事了。

黄老歪说:不去,你那边招眼,韩小知道了又是给你麻烦。靠他妈,没把他砍死亏了。

左玉梅说:我托人给巴运动说个情?

黄老歪说:不托,该死吊朝上,不死吊晃荡,我等云飞陈锋他们回来。

左玉梅说:都是拗蛋筋,姐姐也帮不了你们。

黄老歪说:你哪天去云飞家瞅瞅,看看他姐姐还有事没。

左玉梅说:那你告诉我地址,晚上就去。

晚上左玉梅又拐回来了,面带红晕。

潘祖国没事,那个军人在她家。左玉梅说。

黄老歪在翻一本小人书,哗哗的,拿眼抬她。

云飞他姐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左玉梅说。

你脸咋那么红啊?黄老歪说。

走热了,天晚了,我回去了。左玉梅说着四处瞅。

找啥?黄老歪说。

没有镜子?左玉梅说。

没在意。黄老歪说。

左玉梅带上门走了,黄老歪一骨碌爬起来,从门缝里看出去。这扇门板很破,到处是缝隙。

外面黑,自然看不见,索性把门打开了。

黄老歪看到想不到的一幕。

微弱的光亮中,一辆吉普车。一个穿公安制服的人走下来,把左玉梅让上车,顺势亲了一口。左玉梅说声讨厌。

从体形和举动看,这个公安应该很老了。

左玉梅看到了黄老歪,说:表弟,快回屋睡觉去。

靠他妈,我咋没听见汽车声。黄老歪躺那里自言自语

(35)

第二天下雨了,黄老歪披着中山装,倚门站着。

门口的道路弯曲,墙壁剥落,雨水在风里面涌。

静悄悄的。

住到一个没前科人家里,永远不会搜查到你。那天戚孬蛋这样对他说。

嘻嘻,要依靠群众。黄老歪说。

也不知站了多久,没见一个人走过,摸一把头发,潮潮的。

一条狗毛发湿塌塌的,一只眼瞎了,走过来嗅他。

黄老歪回了屋,拿根竹竿在床底下捣,终于捣出一双齐膝高的胶靴。胶靴上厚厚一层灰尘,用床单抹了,又磕了磕,磕出一个飞快奔跑的蜈蚣。穿上胶靴,拎把黄油伞,黄老歪出门了。

穿过几条街,见一个羊肉汤棚,里面满是人,热腾腾的香味冒出来。黄老歪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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