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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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谍香-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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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在此山间?!”
  
☆、哑女无言

  楚姜窈脑中很乱,不知该如何作答,万一说错了话会不会连累从舟、或败坏他的安排。她甚至想不清自己该扮作哪国人、以哪国方言作答。在邯郸时从舟说过,这次出行,若遇见危险,说秦国方言会安全些。可是听这些人的口音竟似都是赵国人,此时秦赵交战之际,她真的可以扮作秦国人么?
  但是,若这些人真的是赵国人,虞从舟为何不与他们一起行军、反而要悄掩声息、避道行岖?
  她越想越混乱,她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自己是虞卿的妹妹,不过是迷了路、走失于荒岭。凭虞卿在赵王身边的地位,赵人大概不会为难她。
  但万一他们就是从舟一路要避开的人,她若一句说错,恐怕会使从舟满盘落索、甚至有性命之忧。
  “快说!你是谁!”那人见她不语,愈发怒盛,挥鞭打在她肩上,她感到一阵辣辣的痛。
  她忽然想起,方才虞从舟也生气地向她一掷马鞭,虽然没有打到她,但他那句愤怒的话犹在耳边,“你若敢多事多非、多言多语,我绝对军法处置!”
  一瞬间她心中有了主意。既然说什么都怕错,那最好的就是无言无语、才能无事无非。
  想到这儿,她继续带着惊慌不堪的眼神,张了口,却没说一句话,只以手指指嘴,又举起双手慌乱地摇了又摇,喉间似乎很艰难地发出“谔谔”之声。
  “是个哑巴?”那队人中有人嘲笑道。
  但那为首之人没那么容易相信,说,“难辨真伪… 绑回去交由老爷处置!”
  一路上,楚姜窈哭得梨花带雨,全然一副无辜遇劫、惊慌失措的样子。及至到了那些人的营地,她一眼望去,营帐罗叠,数目之多竟似有千人驻扎在此。她更是想不清这里会是何人。
  到了一间大帐前,一个士兵呼啦一声掀开帐帘,把她推搡着拖了进去。帐中众人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见有兵士进来,便停下计议。楚姜窈一脸惊恐,泪朦朦地抬了抬眼,偷看了眼帐中高座上那人,一看之下,心中陡惊,这人面目好生熟悉,竟然是赵国奉阳君!
  奉阳君不是合纵军的统帅么,怎么与秦对垒交战之际、会在此深山出现?而虞从舟既然在奉阳君身边安插暗间,并一路隐形行军至此,似是早知他会来此地。奉阳君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而虞从舟又究竟为了什么而冒险?
  疑惑之际,她听见那马队为首之人恭恭敬敬地向奉阳君禀明来龙去脉,所幸他们无证无据,因而他只字未提、有属下见到宁姑娘离帐之事 。
  奉阳君似乎一心都在方才与众人商议的紧要事上,又见这女子哭得慌乱不堪、全无间谍宁死不屈的气质,倒也不甚上心。只是听到她是个哑巴的时候,忽然有些起疑。
  “哑巴?世上哪有那么多哑巴?”奉阳君慢步踱到楚姜窈面前,阴沉着脸,狠狠地在她脸上扫视了一圈。
  “这张脸,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奉阳君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却听得楚姜窈背上冒起冷汗,或许是那次她扮成男装“楚江遥”、跟着虞从舟去平原君府上时被他见到?
  此时她只得强撑,依然哭得哀哀惶惶,假装听不明白,心里甚怕他会从她的容貌联想到“楚江遥”、再联想到虞从舟。
  余光透过泪水,她看见奉阳君慢慢向侧边踱了两步,走近一个侍卫身边,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铁着心、暗暗将下唇吮进齿间。
  果然,奉阳君突然抽出那侍卫腰间的佩剑,璜琅琅一声,声犹在耳、他已然转身,猛地将那剑刺进她腿中。她痛得瞬时佝偻起腰背,眼前全黑,完全抬不起头,若不是身后那两名士兵仍牢牢擒住她手臂,她必定摔匐在地。
  饶是她曾受过主人各种严酷的训练,刚才那一瞬也差点忍不住痛喊出声来。所幸她舌尖紧紧顶住牙齿,抑住喉间那猛然气血,才压制住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原来还真的是哑巴。” 奉阳君扔开手中那剑,以不屑的眼光看了看这哑巴,转身走回上座。
  “为今之计,天亮后还是按原计划与秦人会于宝津?”结束了这一个小意外,一个臣子上前问道。
  奉阳君揉了揉双眼,有些疲惫道,“今晚我眼皮总跳,还是谨慎些好,绝不可让其他四国联军或赵王的人察悉。狡兔藏三窟,鹪鹩存两枝,你立即派人连夜通知秦人,改会于二十里以北的安昕。”
  “是!” 那人顿了顿又问,“这个哑女如何处置?”
  “天明便是我议和取封的好时辰,不要动刀杀人、坏了吉利兆头。” 奉阳君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
  “剥了她的外氅,把她绑到后山的树林里去。”
  不用动刀,亦可将她活活冻死
  ……
  “放了她!放了她!” 范雎惊喊着,霎时从梦中惊醒,呼吸依旧急促凌乱。
  他又梦见小令箭被官家恶少们围在街心,他们拿着一桶一桶的冰水往她身上泼去,取笑着、谩骂着。冬日的冷风吹过,她的嘴唇冻得发紫,腿上也被冰块划出血痕。她没有反抗,静静地跪在街上,不言不语……
  他披上衣,心有余寒地推开门,走出房去。这个邯郸的冬夜,似乎比当日的大梁更加寒冷,但为何今夜会忽然梦见少年时在魏国的旧事?
  小令箭… 她究竟在哪里?本以为来到赵国邯郸,便能遇见她。但到处找寻,却仍无音讯。或许,依旧要等到梨花开时、才能再见?
  范雎轻叹一声,抬头仰望星辰。按日程推算,再过十二个时辰,一切应该尘埃落定。不管那奉阳君李兑能不能活到后天,五国联军都会在秦国防线之外不战自散。
  今夜本该一夜安枕,无可多虑,为何会梦见他最不愿触及的那些回忆?他心中惴惴不安,会不会是小令箭遇见了什么危险?她究竟、是在哪里?
  ……
  奉阳君营地的后山上,是一片桦树林,淡白色的桦树树干,映衬着漫山的皑皑白雪,纯净中透露着千年的寂寞。
  楚姜窈低下头,看见腿上刀伤处流下的血,染污了脚下那片白雪。血迹旁边,是小盾牌的那件冬氅、被扔在雪上。
  冷风呼啸着扫过,一阵阵吹袭着她,掠走她身上零星的温度。她单薄的衣裙一边被吹得紧紧贴在身上,另一边又高高扬起、凌空翻飞。
  此刻她真想蜷缩起来,抱成一个刺猬团,只是绳索将她的手紧紧拴在高高的树枝上,她动弹不得。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凌乱,不再受她控制。
  楚姜窈默默闭上了眼,自己已无亲人,倒也无可牵挂。
  只是待到春天梨花开时,淮哥哥若遍寻不到她,定会伤心焦急。
  不止一次承诺过甘叔叔,要保护淮哥哥一生,发过的毒誓仍在耳边。
  只是一生太短,禁不起誓言,算不出永远。
  对不起,淮哥哥,这几年来、我始终没法对你说出实情,如今已经太晚。
  而小盾牌……她想,他比她更明白他们身上冰冷的命格,应该早已看惯生死、或早或晚而已。
  他应该不会太过纠结,主人也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来纠结另一个死士。
  她心中酝开淡淡安慰。小盾牌,其实,我也怕你会抱着我的尸体哭… 死于深山,连你也寻不到我,如此,甚好。
  她的思绪断断续续,她不清楚自己是梦是醒。但寒风刺骨,却绝对不是梦境。她被冻得止不住地浑身发抖、牙齿打架。她觉得两排牙齿都快要被自己咬碎了,但就是停不下来。 
  她不想再想,却还是不由自主想到了从舟… 或许他不会发现她已不在。他令她在帐中禁足三日,所以没人在营中见到她应该也很正常。而三日后,即使发觉她不在帐中,他或许只会以为她不听命令,又不知溜到何处去癫玩了。
  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会不会流露情愫。过去一场情起,毕竟是自己的私心眷恋。而这种眷恋,本就无果—— 主人不允许,姐姐不允许,从舟…也警告过她、不允许。
  双腿冻得早已发麻,血液仿佛凝成冰棱,深深刺扎在她的肌骨之间,即使她想微微挪一下腿脚,也刺得她钻心的痛。
  手腕处被麻绳拴吊绑缚的地方,更是淤涩僵痛。她双手紧紧握住那根吊系于桦树枝上的绳索,似乎那是唯一还能给她一点点借力的东西。
  她强迫自己轻轻哼起小时候常常唱给淮哥哥听的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不太熟悉,在山林中颤抖着飘散。记不清有多少个寒冷的霜露冬夜,她和淮哥哥相拥着互相取暖,才能忘记寒冻,渐渐入眠。那时他常给她讲些各国传奇,而她说不来故事,便总是唱小曲给他听。他总说,她的声音比莺鸟更婉转动听…
  她心中有恸,有些懊悔自己为何从未唱过歌给从舟听呢,或许他也会喜欢听她唱歌… 但思绪稍拢,她才又意识到,从舟身边总是美人如云,比如倾城的姐姐、又比如那绝美的铭姑娘,她们的歌声,想来都比她的要高雅很多。
  她依然慢慢哼唱着,虽然愈发乱了歌词、没了音调,她只是想,若能唱着歌,快些睡去,就不会再痛,亦不会再醒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 ” 
  她想,她又唱错了一句。
  但是,“君亦知”又能怎样呢?从舟或许早已觉察到她的心意,所以他才会那么厌恶她。
  她想起那日从舟说过,若不是姐姐的缘故,他其实根本不想见到她。一瞬之间,左眼居然有泪水涌出。她原以为她身体里只剩下冰。
  冷冽的桦树林中,她忽然闻见一丝玉茗花香。她勉强着微微睁开眼,朦胧间似乎看见雪地上真的开着几束紫红色的玉茗花。想不到她做过半生邋遢乞丐,最终竟能死在这般花前月下,她心想,前生、我或许是个好人。
  她愈发模糊的意识里,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淮哥哥曾说,越是恶劣的情势下,越是要想快乐的事,那样即使死了,也不是死在恐惧里。
  于是她顺着回忆去追,凌乱闪过的,是那一夜、在悬崖边,她坠入从舟的怀中。那一刻,他紧紧地抱着她,他的掌心柔软温暖,覆在她的背脊上。他就像一个深深爱着她的人,不忍她撞上崖石、不忍她坠入寒池。
  她终于不再感觉到冷风在身上的撕扯,也不再痛苦于绳索在手腕的割痛。她的思绪渐渐被漂白,仿佛是崖底的那一夜渐渐变了黎明。而那一夜的故事结局,不再是从舟沉沉睡去,而是她,终于可以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安眠。
  


☆、由命由心

  而另一边厢,虞从舟自从姜窈低头走远了以后,总觉得心中闷闷地郁了样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懊恼,不意她会撞见他和铭儿的密会。
  星月之下,西山之上,两个男女,一对散马,任谁都会生出些想象的吧。但他明明不是那样的幽会… 但一转思,他又奇怪自己为何要为这事闷闷?他只能对自己解释,他是希望所有人都相信,他心里想的女子,只有楚江妍一人,楚江妍既去,他真的没同任何人幽会。
  他越是这样反复想着,铭儿和他的谈话就越是飘浮着往空气中升去,升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还是忍不住,寻了理由,离开西山,一路驰骋往他的营地而去。
  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因为他的左手总不时地毫无缘故地抽经。但他又想不出会出什么差池。
  回了营,他御下马,一路小跑到了姜窈的帐前。不知为何他很想跟她说一声,
  ……我回来了。
  抬手正要拨开她的帐帘,他的手却偏偏僵在那帘子前。此刻已近子夜,他一个男子,又有什么理由去撩开一个姑娘的帐帘呢?
  他一再犹豫。她已经睡了么?他总觉得她还醒着。可她为什么黑着帐子,也不点烛呢?她在生气么?他方才还凶巴巴地命她禁足三日。他想她肯定像平时那样撅着嘴、闷着气、抱着腿。
  他迟疑着,往后退了两步。夜太深了,看来、似乎,还是该等明日再同她说吧。
  他笑自己很奇怪,刚才他分明对她吼,不许她靠近他的三丈之内,现下,自己又为什么走不出她的一丈之外呢?
  他站得久了,浑身冷得一哆嗦,一阵寒风偏又此刻偷袭,猛烈地从北方吹来,呼喇喇竟把楚姜窈的厚棉帐帘都吹起来了。
  虞从舟看见帐里漆黑一片。只是一瞬,他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姜窈为何连取暖的火盆都没有点呢?那该多冷!
  他一下子没有了迟疑,大步走上去用力拍了拍她的帐帘,口中喊道,“姜窈!姜窈!”
  但没有人回答。 
  究竟有多久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了?如今带着涩意脱口唤出,却再没人听见,只说进了空气,散在了夜中。
  他急一掀帘,帐中根本没有人。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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