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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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颜 作者:月雯儿-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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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阻止程文运,并且每一步都小心斟酌。拉拢廖志远许以重利,弹劾杜如鹤以无关小节,再令军士哗变以撼动天心。最终,皇帝生患,生生保住杜如鹤的命,却叫他永无升天之日。
  
  贬谪建州卫,一则远离辽东京城,二则女真人可替她看管杜如鹤。这中间,程文运怎么做到的,少筠无须细问。她只是需要明白,程文运能稳坐辽东,未必没有自己的本事。而她,这一回真正选对了伙伴!
  侍兰侍菊揣摩少筠这一句“心照不宣”,只觉得胸中丘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少筠大刀阔斧的劈了出来。
  
  良久侍菊叹道:“辽东这鬼地方!果真是兵痞子成窝的!我压根不敢去想,这位大都督究竟有什么本事来心想事成。大约朝里头也有些人?”
  少筠不再接话,却心中有数。经此一役,她经程文运的手赫然发现,原来金銮殿上的陛下,未必能驾驭百官似驭牛马、纵横六部如挥军旗,而她却未必不能!
  
  缓缓回过头来,一城的火光俱灭,而地上足迹,被风雪横扫,已然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砍掉杜如鹤。难道人们以为皇帝高高在上,就能驾驭百官似驭牛马么?




☆、200

  
  弘治十六年的春节,似乎并不太平凡。
  罕有的大风雪将整个辽东冻在了晶莹剔透的水晶宫中,寒冷的几乎叫人绝望。可对于少筠而言,再坚硬的寒冰,也终将被心头热火融化!
  
  送走有志难伸的杜如鹤,少筠紧接着带着侍兰侍菊等人返回金州所,哪儿,柴叔、小七已经从海西南下进关;吴征则帮着少箬修葺了盐衙门,挖好了地龙。一行十一人,包括少筠、少箬、枝儿、宏泰、侍兰、侍菊、莺儿、容娘子、慈恩、柴叔、小七,终于可以温暖的坐在一起,过一个热闹而祥和的新年。
  而吴征今年升了官,心中也知来年必定一片好景,因此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对少筠等人表现出极大的热诚,还招呼自己的兄弟、老婆孩子都一块聚在金州所过年。
  
  小小的金州所,因此热闹非凡。
  年三十的时候,吴征拉着自己的大哥、三弟一块儿挤进衙门,撤去衙门里放置文书的斗柜,当地里烧了三个红彤彤的火炉,又摆了几张大八仙桌,把少筠老柴小七等人都拉在一块儿,说要一起做吃的守岁过年。
  北边人十分热情,少筠少箬都拗不过,都出来聚在一块儿。
  吴征家的是个手脚十分麻利的女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模样儿也不俊俏,但是她拉着两位妯娌帮忙,硬是把近五十人都安排进了小衙门里坐着。
  这时候,几张大仙桌上一溜儿火炉炖羊肉,香味扑鼻、酒菜妥当。
  
  少筠看着物品平凡却丰饶,不禁心生欢喜,便让侍兰侍菊帮忙,亲自动手给在座每一位都乘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她对少箬说:“姐姐,喝碗羊肉汤,暖暖胃。”
  她对枝儿说:“来,小姨你碗羊肉汤,记得来年乖巧明理。”
  对宏泰说:“宝贝儿子,快高长大,叫你娘安慰!”
  对莺儿说:“别害怕,日后姐姐护你周全。”
  对柴叔说:“柴叔辛苦了!羊肉温补,你要多喝两碗!”
  对小七说:“小七好样的,叫你师父多安慰!今天陪你师傅多喝两盅。”
  对侍兰侍菊说:“姐姐妹妹都不必计较,我们从来都是一家人。”
  对容娘子说:“你别再动不动就掉眼泪,今儿就很好,笑起来,人也俊俏多两分。”
  对慈恩说:“好孩子,你叫我一声竹子,我给你一个大红包压岁。”
  她最后对吴征三兄弟说:“在金州所,得三位大哥襄助,实在是福气!今儿我用汤代酒,请你们赏脸!”
  
  一屋子的人,少筠一一敬到了,结果一屋子的人分着拨上来敬她,连慈恩都拉着宏泰,扭着小屁股上来喂她一口菜,惹得大家含着眼泪大笑。
  最后么,少筠多了好多姐妹,多了吴大哥吴大嫂、吴二哥吴二嫂、吴三哥吴三嫂,自己则被灌的醉醺醺的,不得已回小里间歇着。
  
  金州所衙门里头终于如愿挖了地龙,温暖的小里间俨然富贵人家的暖阁。
  
  此刻少筠喝酒喝得浑身暖洋洋,又酒意上涌,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浑身似躺在轻柔的羽毛中间,软软的,无处着力。
  渐渐的,蜡烛氤氲着一片红色,就好像是洞房花烛夜里,龙凤高烛冉冉烧,四目微光融融照。大红喜字蔓延开来,是所触目之处都是满溢了的喜悦。
  缓缓间,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向她走来,她突然觉得很紧张。是他么?他要做什么……周公之礼、云雨之事?
  
  浑身如同烈火焚烧,刹那间,那些往事纷至沓来。头一回他摘了她的袜子,看见她一双天足却毫不在意。后来陪她一块儿在青楼喝花酒,人多,他几乎圈着她,他身上的味儿,她似乎嗅嗅鼻子就闻得到。然后在南城边上,她丢了“与君子语”的帕子,他一直贴身带着。瘦西湖的花阴下,他唱歌儿,佯称草丛里有蛇,拉着她的手不放。在留碧轩里,他死乞白赖的背着她,让她与梨花比肩,让她永远记得他曾带着她烟雨赏梨。在转运使府邸,他抱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只让她在他怀里歇一会儿。直到最后,她连同何文渊捉弄他,叫他差点陷在沼泽里,可他居然只担心她伤了做绣的指头。山中遇险,他赶来,抱着她吻她,温软的唇遒劲的胡子,成了记忆中鲜明的故事。她被人算计,贞洁之名尽失,他抱着她同榻而眠,温柔缱绻几乎难以自制,却始终珍惜她这个人。
  
  她从未想过他与她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旖旎,可是却从不会怀疑一定会有那样的一天。那一天,她穿着他送来的锦缎红袍,他也一样。他会含着笑,缓缓的朝她走来,如同他这一路来缓缓走进她的心一般。
  只是,为何故事到了这儿没有了想象的余地?眼前这样温暖红晕的身影,难道不是他么?
  万钱……我丢了你了,你在哪儿?
  往事那种轻而韧的牢固束缚被一丝一缕的解开,牵绊似乎消失了,那滋味仿佛不上不下的无从寻觅。感觉就像是突然释然了,却从此绝望了,茫然间难以开释。
  
  少筠突然觉得有点儿冷,而且冷的刺骨,就像是他为她宽衣解带、至旖旎翻涌时却突然消失不见。她觉得难耐,又觉得悲凉,伸手想扯来被子,裹住她她的身子,如同裹住她暴露在外、日夜受着风吹雨打的心。
  须臾后,被子覆在身上,温软的感觉贴了过来,少筠觉得熨帖,忍不住嘤咛了一声,朦胧间却又感觉有人推她、轻轻唤着她:“筠儿、筠儿!你醒醒!”
  少筠转了转头,只觉得头昏脑胀,勉强伸出手来扶着头,这才清醒了一些。渐渐的,眼前清晰了起来,原来是少箬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给她:“筠儿!喝口热汤,漱漱口,解了衣裳睡着吧,你累了。”
  
  少筠扶着头坐起来,少箬便送了那碗热汤到她嘴边,哄着她喝了两口,才让莺儿上来给她宽衣洗漱。等着一番折腾下来,少筠的酒醒了大半,躺在炕上睁着眼睛发呆。
  莺儿见状推了推少箬,笑道:“大小姐也不必在外边应酬他们,横竖侍菊侍兰那两个小蹄子,一个能说会道,一个喝酒不马虎,自然是能周全的。你怕冷,不如也脱了衣裳,和二小姐说会儿话,我就在一旁候着,可好?”
  少箬看了看有些怔忪的少筠,笑道:“也罢了,你在屋里摆着吃的喝的,别闷着。”
  
  莺儿答应了就转身出去张罗。少箬自己脱了衣裳,掀开被子,半坐在少筠身边,缓缓笑道:“记得我定了亲那年过年,家里守岁的时候,我和你和二婶就一张床上躺着,那时候你十岁上,小麻雀似的嘀咕,全然不像在姑姑跟前那般稳重寡言。”
  少筠微微露了抹笑容,眼睛里头缓缓升起了一缕神往,那张脸,如同山中精灵般晶莹诚挚。少箬看的喟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说道:“筠儿,想家了么?”
  想家?家在哪儿?
  
  少箬看见少筠不曾说话,便轻轻托起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怀中:“筠儿,我要恭喜你!你把晒盐法练成了,爹爹和二叔知道了,该有多安慰。荣叔想必也含笑九泉。究竟你比我们谁都能干。筠儿,我恭喜你。”
  少筠笑笑,笑容里,有些迷惑,有些悲凉,有些沉郁,有些怅惘,有些释然,由心而发却始终笑不达意。
  
  少箬看见,心中一刺,眼中一热。她举目看去,触目之处,皆是白日时孩子们贴的大红福字,连被铺都换成了红色。红色,是大家伙经历重重险阻之后,表达喜庆的唯一方法。可是在这儿,少筠迷糊了,叨念着万钱,可万钱在哪儿?
  “筠儿……晒盐法成了,就算回到扬州,你也有立足之地。你……这个家,我,连累你连累的太多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你离了我,去找万钱,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初他在两淮如何答应我的,他为人厚重,不会丢下你不管。”
  
  少筠眸子迷蒙了去,如同一支饱蘸浓墨的笔,闪着湿意,再一落笔,宣纸之上迷蒙一片。她呢喃道:“姐姐……箬姐姐……是我丢了他……在富安,我知道他在……是我丢了他……”
  少箬心里难受,抱紧了少筠:“那时候……是你迫不得已的,他素来宽宏大量,连知道你的过往也愿意包容你,可见是真心待你。你回去,他一定会等着你。筠儿,过了今年你就十八了,我不能看着你耽搁。”
  
  眸边渐渐凝了一粒珍珠,闪着烛光,晶莹剔透。听闻那最好的珍珠,是海里的精贝,忍着疼在身体里嵌进了沙粒,然后勉强打开贝壳,年复一年的吸取月亮的幽光,一层一层将自己的精血裹上去,才形成的。珍珠越明亮越大,那精血越多,那疼痛越深,不然如何知道沧海明月珠有泪?
  她也是一枚沧海之中还不起眼的精贝,望着幽幽月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酿着心里的那颗明珠,却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儿,因为她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回不去了,因为人人都知道她叫康娘子,有个两岁的儿子。她回不去了,程文运已经将她和晒盐法看成是自己攫取巨额财富的摇钱树。她再也回不去了,因为他们这十一个人都指望着她穿衣吃饭。而万钱……
  
  月光如沐,究竟在天上……
  




☆、201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幽冥,狂风在屋外呼啸,屋里却异样的祥和。触手可及之处,都是软绵绵的温暖。少筠缓缓转着头,看清了眼前景物,瞬间咬紧了樱唇,这儿究竟不是梦里……
  屋外嘤嘤的说话声儿,细细听了去,腔调悠长缓慢,是熟悉的家乡软语:
  “难为这孩子!这么大的风雪,怎么来的……”
  “娘……你会留着他么……”
  ……
  
  少筠扶着头,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扬声叫道:“兰子!”
  正说着,小里间的帘子掀开了,莺儿捧着一盘热水笑吟吟的走进来,莺声巧语的说道:“竹子醒了!莺儿给你洗漱。”
  “天色这样暗,是什么时候了?”
  莺儿在炕边放好沐盘,一面伺候着少筠穿好衣裳,一面说道:“快吃晚饭了。叶子说了,你好些日子没睡安稳觉了,今日管你睡饱,不叫叫你。不仅竹子,兰子阿菊也都在东厢睡得昏天暗地呢。”
  
  少筠甩甩头,有些无奈的:“吴大哥带来的酒也太厉害,上头,如今还是昏的。”
  莺儿十分好笑:“可不是么!兰子那么能喝,也叫喝醉了!不过竹子快起来看看,海西的小公子来了!哎哟哟,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少年。”
  少筠扶着额,皱着眉:“海西的小公子?”
  穆萨沙?穆萨沙来了?这么大的风雪?
  少筠穿好衣裳,整理好头发,连忙掀帘子出来。
  
  穆萨沙是屋子里璀璨的太阳,屋外的狂风和灰暗都被他驱赶开去,一屋子的眼光都围着他转。可他浑然未觉,只是拉着枝儿,咪咪笑着,叽里咕噜的同枝儿说话,旁若无人。
  枝儿抿着小嘴笑着,仿佛安静娴雅的听着,不时还给穆萨沙的仆从和少箬充当翻译。
  少筠忖度少箬脸色,只觉得她有两分惊讶,三分赞赏。少筠缓步上前,对穆萨沙说:“你怎么来这儿了?这样大的风雪,路上穆大人怎么放心你?”
  穆萨沙看见少筠,注意力终于转移,他咧嘴一笑,一口白牙犹如编贝:“安布!不过节、安布来看……”
  
  磕磕碰碰的一句话,叫少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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