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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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颜 作者:月雯儿- 第2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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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开灶声势壮!那“轰隆隆”的声音由近及远,一片蔓延!一瞬间,处于盐池中间所有人的衣裳全数激飞,全数被这浩大的声势、这质朴而粗犷的响动震慑!
  那一刻,何文渊目瞪口呆,却清晰的明白了一件事,桑氏势成,他自己究竟还是作茧自缚!
  
                          
作者有话要说:万顷盐田、开灶了!




☆、289

  
  二十天后,晒盐法之盐收成,桑贵捧着三袋子盐,一袋给了团灶里的老掌故,一袋给了同行的行商,最后一袋送到了转运使肖全安面前。
  团灶、行商不约而同,放鞭炮庆贺!十里西街、一片喜庆。众人还因此给这袋子盐起了个彪炳千秋的名儿:桑白盐,以区别煎盐煎出来的那略微发黄的颜色。
  
  从此后,桑氏正式废弃盘铁,启用晒盐法制盐!从今往后,泰州分司下属的大片煎盐场全数让位于千里盐田。何等样的开天辟地、改天换日!两淮行商纷纷涌进西街仁和里,要求与桑氏合作,至此,两淮盘铁废弃已经是大势所趋。
  转运使看着那一袋雪白的盐花,真觉得自己眼花!时至今日,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但却有一种被推着跳了火坑的感觉。
  
  不过何文渊比肖全安聪明警醒得多!就在桑贵把“桑白盐”送进盐使司衙门的时刻,他的心腹幕僚冯师爷就给他带了重大的消息。
  “既然知道小竹子实在辽东发迹……属下就着力翻查了这几年辽东地方上书朝廷的文书,其中大量文书皆是辽东都司上折兵部,要求召行开中,或请求军饷和军械,或回报军情。但弘治十五年年末、几乎近除夕了,辽东都转运盐使司同知廖志远却突然弹劾转运使杜如鹤!爷!这弹劾的内容大有蹊跷!”
  
  “你说!”,何文渊虽然对眼下情形不抱太大的希望,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冯师爷摇摇头:“廖志远弹劾杜如鹤费用公帑、假练新法!”
  何文渊目瞪口呆!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极端糟糕的想法!他不可置信,几乎是失态的拉着冯师爷:“你快说!”
  冯师爷十分黯然:“大人!属下细细查过当日杜如鹤所谓的费用公帑,里头全是泥水匠的开支!泥水匠、当时户部金科的老爷们都觉得匪夷所思。煎盐,用的是盘铁柴火,跟泥水匠风牛马不相及!可是……属下想了好几日……觉着,莫非……杜大人当日试炼的,就是晒盐法……”
  
  何文渊赫然大悟,却通身冰凉:“晒盐法!盐田和盐池……”
  冯师爷也附和:“是呀!若高筑盐池、那怎么不用到泥水匠呢!”
  “杜如鹤素有清誉,而辽东产盐实在寒碜。少筠找他,他必然以为自己能驾驭少筠,且晒盐法若成,对辽东产盐将大有裨益,殊不料因此招来毁谤之祸!少筠早在辽东就练出了新法,可是她、在杜如鹤手下有志难伸,因此伙同同知廖志远构陷杜如鹤!”,何文渊闭了眼,舒了一口气,语调已经寒冷似冰。
  
  冯师爷叹气:“不仅如此了!大人,起因是辽东大都督上折乞盐,随后是廖志远弹劾,最后是辽东军士哗变、陛下不得已处置杜如鹤。起承转合,纹丝不乱,这说明什么?只怕不仅仅辽东都转运盐使司,就连辽东都司上下,也是蛇鼠一窝了!好个傲视九霄的小竹子、好个凌云直上的小竹子!”
  “这样方才能解释这五十万两纹银的真正来历!”,何文渊接着说:“辽东煎盐不比两淮,天气寒冷、且盘铁稀少。素来辽东就缺盐,小竹子再有能耐,不能和天斗,辽东煎盐绝换不回五十万两的银子!唯有与辽东都司上下、辽东都转运盐使司上下沆瀣一气,方才能在短短三两年之内获得巨额财富!”
  
  “那眼下、该怎么办?”
  何文渊沉吟复沉吟,只觉得头疼!
  两淮允许盐商招商,这已经昭告天下,若再变,首先皇帝就要承受朝令夕改的骂名,更勿论盐法更迭会产生什么后果。此外,两淮盐商受桑氏刺激,这一两个月来纷纷涌进盐使司衙门,用尽全部家财来应付抵押,接着与桑氏签订盟约,约定此后桑氏出方法,各人出物料,开展晒盐、彼此分利。有些盐商怕朝廷反悔,极端到盐田没建好,就先把盐场子里头的盘铁打破!转运使肖全安近段日子四处奔波,全在处置此类问题。如今木已成舟,想要拦住桑少筠,只怕是两败俱伤!
  
  “晒盐法……”,何文渊想了许久,慢慢说道:“本事利国利民的好事,却被人用来强取豪夺!”
  “是呀!”,冯师爷也感叹:“如果能一开始就能使用晒盐法,朝廷也根本不必费多少银子来维护盘铁,也就不必把那三成盐课分给盐商!而且看这势头,盐产量还要往上涨!”
  何文渊摇头,话也说不出来了。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小竹子,太厉害了!一回来就转移视线,把众人瞩目的焦点全部转移到梁苑苑身上、康府身上,自己悄悄运筹帷幄,最终换得朝廷一纸嘉奖以及认可。直到最后关头,方才把晒盐法抛出来,最终把盐商全部聚拢在桑氏身旁,直有众星拱月之势,导致朝廷有苦难言。眼瞅着嘴边的肥肉被人设计叼走了,那种憋屈的滋味,太难受了!不过回想起来,少筠未必不是早有筹谋,布下了这天罗地网来给桑氏网罗好处。
  
  关键是,自己应该怎么办?往北,他明知道少筠已经算是罪大恶极,可是一想到牵涉朝廷里外如此多人、如此多派势力,一想到眼下因两淮盐法更迭而产生的乱象,他不由自主就想起弘治十四年那件弊案的贻害无穷,那任何争斗的心思,全然都退散了!
  人情道理、国法家规,多走一步少走一步,太难太难了!他何文渊在此面前,实在显得太过稚嫩,因此失了分寸,终究酿成了如此不可收拾的恶果!
  
  那一瞬间,何文渊无比的迷惘。官员贪墨成风,他下定决心整治,他曾经一度确认绝无过错。但是事实……事实是,两淮开中盐不仅没有因为整顿贪墨而有所好转,反而令曾经作为开中支柱的盐商灶户全部退出开中,最终导致开中举步维艰。到了今日……远走漠北的桑少筠来势汹汹,反而具备了与朝廷分庭抗衡的能力和实力。昔日万钱的一字一句,到了这时候,无比清晰的浮上心头:我说你是二世祖,你不服气?走着瞧,你除了害得少筠家散人亡外,你就只能动弹两淮的几个弃卒!我早就说过,桑氏昌,开中盐昌,你不信,你就等着三两年后两淮的私盐泛滥、淹没开中盐!你若不是色厉内荏、无知无畏的二世祖,我万钱这名就改叫“钱万”!
  
  二世祖、色厉内荏、无知无畏……当日万钱的一字一句,今日他全部坐实!什么出身名门、什么自小伴驾,什么名师指导,全都是假的,全都敌不过世务经济的一次考验!
  从小念书至今、入仕至今,从未如此挫折!
  
  ……
  
  与何文渊头疼脑热、不知如何是好相反,此时此刻的万钱是最为繁忙的时候。但他最为繁忙的不是忙着赚钱,而是忙着注释两淮形势。
  少筠在两淮行家、盐官面前公开晒盐法后,他立即就敏锐的捕捉到了此举可能存在的风险。但凡政策更迭过程,一定容易出问题!
  
  果不其然,晒盐法一出,两淮盐商看准了其间巨大的利润,纷纷登门,表明合作意愿。而桑氏为了一句“独木难支”,开始有步骤的开展自己的扩张计划。首先是桑氏原先已经彻底分崩离析的族人。少筠金口一开,承诺全部予以合作,桑贵因此忙成了陀螺!随后更多的盐商涌来,少筠则令桑贵择诚信者、两淮有灶户背景者、行盐有历史者,不紧不慢的谈着合作细则。
  本来这并非值得担心的事情,但少筠为了巩固朝廷新法,合作伙伴未免选的宽泛,因此不少盐商得到桑氏的一纸承诺后,开始担心朝廷朝令夕改,竟开始人为的损毁盘铁,导致转运使肖全安如坐针毡,频频上折朝廷禀明实情。更为要命的是,肖全安担心自己处置失当惹祸上身,竟然首先压住一众盐商抵押的款项,说是要拿到朝廷明旨之后方才发放给灶户。盐使司的属官,一则为了盐商损毁盘铁,二则为了与桑氏交涉晒盐事宜,忙了个脚不沾地,竟不大顾得上日日叫嚣着要银子的灶户。
  
  万钱一路冷眼旁观,至此,终于觉得事情危急到他不得不出手了!
  
  六月中,京城里接到奏报的皇帝与内阁商议之后,秘密派出了镇抚司、东厂中最为顶级的人物南下,也就在第二天,万钱拿到了这个消息。
  君伯在一旁十分喟叹:“小竹子这一出,撼天震地,要瞒是瞒不住的了!锦衣卫东厂的人马同时南下,小竹子怕是危险了。”
  万钱看着水榭外已经全数凋零的海棠,神情罕有的肃穆:“辽东一事,定躲不过,留下破绽太多。但镇抚司东厂的人是否上报,就看锦衣卫的头目和司礼监的人了。”
  
  “爷!你想过没有,辽东一事与两淮此事实则一脉相承!新法何时、何地试炼成功?谁都会问,一问必然就是一串啊!镇抚司又或者东厂,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生生从盐课中分出三成税利来,一年就是近千万两的白银,怪不得肖全安如丧考妣的奔走、更怪不得何文渊大受打击到不发一言啊!爷!我这句话,你别不爱听!桑氏在明处,又连着新法和两淮稳定,朝廷未必会动。桑氏不动,陛下也没道理动辽东京城的那一伙子牵涉其中的人。如此、承受雷霆之怒的、必然只有小竹子一人了!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入康家的门,只怕是早有预料……”
  
  ……万钱沉默,心慌到无以复加!
  “君伯、”许久后,万钱静静说道:“要不是你和明叔、瑞哥,恐怕我已经死了吧?”
  “爷……”
  “这一回,我要是辜负你们,陪着她走了,你们会不会气我?”,万钱转过头来看着君伯,宛如赤子:“你们会的。可你们都知道,活在这世上、太苦了。我、少筠,我们活得太辛苦了。或许她与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比她漂亮的有的是,比她能干的也不少,可就因为她活得苦,我竟觉得她与我是一样的人,有她在,我不觉得自己太苦。可若她死了,我在这世上又孤零零的,实在没什么意思了。”
  
  君伯定定看着万钱,刹那领悟,这才是他爱她的真正原因。他们两、像!因为像,才有共鸣!他深吸一口气:“爷要保着二姑娘?”
  万钱闻声张了张口,随后重复一句:“我要保着她、没错,我要竭尽全力与她一起活着。若我们能活,那至少说明,这世上还有天理可言,否则,我也不必活着了。”
  
  君伯无比的黯然,他低了低头,想到这一辈子哀伤的哀恸的哀切的经历,他却又笑了。确实,做人太苦了,太多磨难了,若全然没有了天理,何必活着?“爷想怎么做?”
  一句话,表明的态度和决心!万钱昂首:“我得写几封信。”
  
  君伯点头:“第一封,该写给朝中谢阁老,向他说明眼下两淮头等大事是开展新法、安抚灶户。”
  “第二和第三封信封信,该写给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及锦衣亲军都指挥使牟斌,告诉他们二姑娘身系多方厉害,请他约束东西两厂的密探,不到万不得已,切忌秘密处决,以免两淮生乱。”
  “第三封……爷,依小人看,大可上京一趟啊!”
  
  万钱摇头:“这时候离开扬州、不智!我绝不会再犯一次错误,置少筠于险境,叫人有机可趁!第四封信,与第一封信合在一起写,也是一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万钱身份的端倪再一次跑出来撩拨人。看他这几封信,写得端得是气象万千。谢阁老、司礼监掌印太监、锦衣亲军都指挥使……
矛盾该要全面爆发了……为什么要有万钱,因为没有万钱,少筠必死无疑,君伯一语中的。当然就算有了万钱,少筠也不见得没事,就许蚊子卖个关子呗,




☆、290

  “这段日子,何府里的秦嫲嫲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了。”,侍菊一面削了火艳艳的石榴进一只鎏金锤揲祥云纹小碗中,一面悄声说道:“只知道樊清漪新得了两个近身丫头和一个老嫲嫲,听秦嫲嫲的意思,如今她连樊清漪的房里都难得一进了。”
  少筠有一下没一下的拈着一粒粒类冰似玉的石榴子,放进嘴里轻轻抿着,吐了壳,方才闲闲说道:“上一回博茶出事,郝华拿了好处了,该知足了?”
  
  侍菊一面削一面笑:“赚银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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