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颜 作者:月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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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颜 作者:月雯儿-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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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筠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了大半,她直起身子也扶着林志远:“姑丈,桑家在前朝就是灶户,鞑子铁蹄下能熬过来、太祖时候就资军粮!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林志远一把抓住少筠:“老隋白日担着总催的名头,夜里为聚富盐庄翻新残盐,有多辛苦,那些白白吃人不吐骨头的主怎么会知道!饶是如此,他们还嫌老隋工慢,不能将他们的残盐都翻新完!老隋的徒弟起了坏心眼,翻新的功夫做不到往日的三分之一,得出来的盐自然卖不出去!聚富盐庄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老隋慢工出细活是刻意给他们倒台,若是做快了又怪他偷工减料。为了翻新残盐,他们三天两头逼着老荣头他们给他们做工,老荣头他们不肯,这又成了老隋的错。这一来二去,老隋老方成了磨心!今日老隋的那些徒弟竟然堵上门去,说老隋拖欠他们余盐的银子,逼着老隋给他们银子。可你也知道今年两淮盐积滞,盐课司一早就说了要等折色纳银之后才能发放余盐的银子。老隋再能也就是灶户里头的总催,官府不放银子,他去哪儿给人弄银子?有理讲不清,这帮恶货就开始打人,老荣头看不过眼,上来劝,反倒也被他们打了!事情闹大了,御史大人就说是咱们桑家挑唆灶户斗殴,扰乱一方秩序。”
  
  自古强权最无耻,从来恶霸极寡廉。少筠冷笑两声,扫着上手的官老爷:“贺转运使大人、梁同知大人、何御史,桑氏何罪?”
  无人说话,鼎爷徐管家一脸洋洋得意!
  少筠不肯罢休,逼前一步:“贺转运使大人!这时候您不开金口?少筠当着诸位的面,问您问一句,今年盐仓收灶户的余盐,发放了银子没有?有,账册在哪儿?没有,老隋被打岂不是灶户胡闹?!请大人明示,有、也没有?!”
  千头万绪,她竟先问贺转运使?这事有趣了!万钱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盯着少筠默不作声,却忽略了何文渊几乎同样的表情。
  
  贺转运使不曾料想,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竟然当堂逼问他!他答不是、不答不是,只觉得下不来台!“大胆桑少筠!本官堂上,岂容你咆哮!”
  少筠微微一笑,声音软了两分,但话语里杀意凛然:“哦?贺大人是觉得少筠当堂问您,让您脸面过不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少筠先问出来呢?少筠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自是不敢教您怎么断案的!何况您这位庙堂之上的三品大人,总不见得没有这点容人的雅量吧?”
  抑扬顿挫、步步紧逼!贺转运使脸都黑了。然而,没完!少筠连环腿追至:“抑或是,贺大人您不愿或者不敢回答?更不会说理清脉络来断案?”,说着少筠别有意味的扫了一眼鼎爷,然后盈盈看向何文渊:“如此,何御史,又不知道您是否会官官相卫了?少筠听闻您是天子近臣,想必不会如此不堪?”
  
  贺转运使的脸由黑转绿,何文渊也霎时被少筠推了出来。何文渊眉毛一挑,思量片刻,轻笑两声转向贺转运使,似乎是商量的:“贺大人,按说……确如桑姑娘所说,若隋总催未曾拖欠灶户余盐银子,则属灶户胡闹……下官以为,此为断案关键。不知大人您……”
  贺转运使青着脸向梁师道喝道:“泰州分司的判官在哪?还不上来回话!”
  那位一直站着的判官,抖着腿上来,噗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说:“大、大人……今年确实未曾收到上峰转下来的余盐银子……我、我……不是,下官、下官确有张榜布告灶户,今年余盐银子会晚发放……下官、下官确实并未克扣……”
  事情一目了然,同时也闹大了!梁师道暗叹一声,出来跪下:“总是下官未曾处置周到!请大人治罪!”
  
  贺转运使深吸一口气,按下怒气,淡然对何文渊说:“前一回本官上折请奏陛下,折色纳银,乃是因为去岁边地歉收,盐商们多数不能取得足够的盐引以致两淮盐仓积滞。何御史知道?”
  何文渊极有风度的一欠身,然后归座:“是,下官知道!”
  “恰因为如此,两淮的府库银两不足,是故拖欠灶户余盐银子,实乃事出有因!”贺转运使平着声音解释。
  何文渊恍然大悟,击掌沉吟片刻,颔首道:“原来如此!下官知道了,这番曲折反倒为难大人了!更与同知大人、判官大人无关了!”
  何文渊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诚挚,叫人感觉他确实此刻才知,而且他话里为一众官员开脱,因此叫贺转运使松了脸色。贺转运使顺势下台,挥手对梁师道等两人说:“何御史也知道不是你们的过错,起来一边候着吧!”
  梁师道等两人忙站起来退到一侧。
  
  少筠听凭官老爷们打完官司,然后浅浅一笑,又一叩头:“既然转运使大人判定老隋并未拖欠灶户余盐银子,那么,桑氏自然无罪!有罪的自然是蓄意殴打隋安的狂徒了!”
  转运使在何文渊面前证明得自己无辜,暗自轻吁了一口气,但对少筠的这句话,他心里不高兴,却也不置可否。余者梁师道、判官自然更不敢出头。这时候何文渊掂量了一番,便虚扶少筠:“桑姑娘请起……”
  话未说完,鼎爷冷了一张脸瞪了徐管家一眼,徐管家一抖,忙不迭转身对身后的儿子嘱咐了一句。不一会跪在堂下左侧的年轻男子中突然扬起一把声音:“我们有什么罪?桑家人出尔反尔!明明定了契约参股翻新残盐,又暗地里挑唆桑荣等人不干活,叫我们不能按时交出翻新残盐,吃了老爷的亏!大人如此断案,小人不服!请老爷做主!”
  
  如是一说,堂下炸开了锅!左侧灶户此起彼伏的叫嚣,右边桑荣身后的小子们也是热血男儿,都拿着扁担、镰刀等家伙叫嚣:“你爷爷的!欺负人是吧!”
  “你来呀!你有种我们再打!”
  “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你他娘的吃里扒外的乌龟王八蛋!”
  “你狗娘养的……”
  “干你爷爷的!我做工不做工,干你什么鸟事!”
  “白字黑字你敢说不敢我们事!”
  “哪来的白字黑字,你识字吗你!”
  ……
  
  污言秽语犹在其次,灶户们一拥而上,彼此的扁担几下来回,又有人擦了油皮、青肿了脸蛋!
  场面再度失控,何文渊身后的师爷一叠声叫着:“张百户……”
  话音未落,灶户中一把破锣嗓惊破天:“住手!都给我住手!”
  桑荣两手一张,胳膊架开扁担,双手各握着双方的一条扁担,硬生生分开了两边人马。他盯着自己身后的小伙子,张口就骂:“官老爷在这儿、二小姐在这儿,由得你们胡闹!”
  少筠回头一看,霍的一声站起来,递了一个眼色给蔡波等人,然后快步走进扁担丛中扶着桑荣:“荣叔!伤得要紧?”
  蔡波、侍兰侍菊随后而上,都是奋不顾身的堵在两方人马中间。
  桑荣挥挥手,要把少筠推出人群,哑着声音竭力说道:“有话好说!你出去!”
  
  倔老头!少筠抿着嘴示意蔡波侍兰,两人便一左一右扶着桑荣。少筠略略拂开黑斗篷,微微露出月白的裙摆,转身沉声对桑荣身后的年轻灶户说:“你们肯护在荣叔身后,就说明知道是非!既然如此,我桑少筠放话在这儿,即使官府定了你们的罪,我身为桑家家主,也一力承担!何况官府尚未定罪?你们退后两步,不见得就多委屈!退下!”
  年轻人们有点吃惊也有点不敢相信,左右看看,都拿不准主意,手里的扁担却也没有举得那么高。桑荣看见此况,喝道:“二小姐的话都不听了?!”,说着拉着蔡波侍兰退了两步!
  桑荣三人往后一压,众人不得不退,如此两方人马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左侧得势,舞着扁担镰刀,嘘声四起。
  少筠往前跨一步,扁担、镰刀只在她耳边面前挥舞,看的万钱何文渊梁师道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少筠一无所惧,抿着嘴冷冷的盯着面前这些人。
  
  上手的贺转运使看到少筠毫无惧色的模样,终于明白的知道,桑少筠今日是存心一争!既然如此,事情只怕难以善了!他有点头疼,只冷冷看了一旁的鼎爷一眼,兀然惊堂木一拍:“大胆狂徒!竟敢喧哗公堂!人来啊!”
  “啪”的一声,官威骤然而起,一群闹事灶户立即噤声!
  “公堂之上挥舞武器!你们要干什么?造反?”
  两方人马哑巴,扁担镰刀渐次垂下。
  贺转运使扫了鼎爷一眼,然后冷冷盯着少筠:“桑少筠你既然身为家主,那我且问你,你参股聚富盐庄没有?”
  少筠转身,淡然的脸上忽然甜甜一笑:“鼎爷手上白字黑字,我桑少筠拿我桑氏百年招牌参股,言明只要聚富盐庄翻新残盐一日,我桑氏就不会再额外翻新残盐!”
  
  话到这儿鼎爷得意一笑,徐管家一凝眉,却是慢慢的变了脸色。
  贺转运使一沉吟,心中一沉,又问:“既如此,你暗地里挑唆灶户不参与翻新聚富盐庄的残盐,岂非刻意制造事端?!果真如此,你桑氏虽然百年声誉,但本官也容不得你兴风作浪!来人呐!”
  衙役举着大棍涌上来压在少筠背上,眼见打下来!桑赵方林等人都同时涌上来,同声痛呼:“小竹子!”
  少筠在四人维护下,被推得往前垮了两步,避开大棍。她心中一怒,当即掀开斗篷,挥手压住四人接下来的举动,对贺转运使冷冷道:“转运使大人又何必着急给少筠定罪?即使我桑少筠真有挑唆,大人也得拿出证据来不是?何况我没有呢!”
  
  鼎爷冷笑两声,拱手道:“贺大人明鉴!桑氏小丫头年纪小小,心肠却如此歹毒!我愿意真金白银拿了两千两银子出来,无非是张侯爷和贺大人您仁慈,说是体恤桑氏百年老店,不能叫她吃亏。不料她一面与我定契约一面又倒戈相向!真真喂不熟的白眼狼,幸得青天老爷在堂!”
  少筠轻笑:“鼎爷,您说我挑唆灶户不参与聚富盐庄的残盐翻新,您有什么证据?桑赵林方隋五位盐场总催是替我桑家煎盐没错,可是这五位不是卖身给我们桑家啊!他们要做什么,我桑家拦不住!我桑家真要有能耐制着灶户,你们又怎么能请得动方石、隋安两位给你们翻新残盐?此其一!其二,我桑家是把招牌卖给聚富盐庄没错,可我桑家一没有出来购买残盐,二没有暗中翻新残盐,三没有举着桑家旗号出来招徕资金,我桑家按着契约、逐条履行,哪儿倒戈相向?哪儿违反契约?白纸黑字,鼎爷指出来!”
  桑荣抿着嘴听完少筠这一番话,破锣嗓子一呼:“指出来!”,他身后的灶户叫嚣:“指出来!”
  
  徐管家听到这儿已然明白少筠意图,经不住的冷汗直流,一脸苍白!一堂的人贺转运使阴着脸,话也说不出来。何文渊斜倚着椅子,一只手一直轻轻按着鼻端,表情却是看不见的,唯独万钱眼中有明显的笑意,而他身边神情倨傲的男子眼下换了恼怒的神情,那样子简直要把万钱剐了一般的刻毒。
  一堂叫嚣,贺转运使又是一记惊堂木,语气却是无奈的:“肃静、肃静!”
  桑荣一举手,众人同时噤声,真有振臂一呼的能耐!
  
  眼见桑家人瞬间拧成了一股绳,徐管家已经开始腿软,鼎爷也坐不住了,他阴着脸对贺转运使一拱手:“贺大人好带携!此事如何善了?哼!有人侯爷跟前也要打马虎眼、挖了坑叫我们往下跳?什么招牌值两千两银子?若非大人您一句话,又何至于此?”
  贺转运使脸色一黑,眼神兀得锐利!他盯着鼎爷:“本官堂审,还劳鼎爷指点?”
  鼎爷冷笑:“我岂敢指点堂堂庙堂三品大员?此事闹将起来,怕只怕大人连这儿的何御史都过不去,更别说朝中的都察院!过河就想拆桥?没那么便宜的事!”
  
  哦?当堂就穿了西洋镜?果真是侍菊说的那句,自己都没整齐活了,赚个鸟银子!少筠嘴角挂着,心里十分清明:转运使卖残盐卖得太狠太黑了,鼎爷接不下盘,必然是要发飙的!要防着他狗急跳墙!
  正想着,贺转运使不由分说,惊叹木又一拍,喝道:“大胆隋安、方石!你两人既应承了聚富盐庄翻新残盐,何故无故拖延?来人呐!给我重打六十大板,然后!然后继续给聚富盐庄翻新残盐!”
  无路可走就胡搅蛮缠了么?那就休怪我扯破脸皮了!
  
  少筠冷笑两声,清越之声喝道:“慢着!”
  等得就是这句!贺转运使一声冷笑:“桑少筠,你让本官慢着,是心虚了?你若没有挑唆他们,他们如此叛主,你又何必维护他二人?!”
  方石冷汗直流,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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