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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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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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侄子,怎么看起来老成这样,怎么你也叫我大叔?”高原瞠目结舌,这古人都爱留胡子,乍看过去还真看不出年龄来。这家伙居然是王涛的侄子。王涛才十八岁,这人才多大点年纪,这荷尔蒙的威力也忒大了点!

王滔满面欢喜,“是,是,正是我那蛮子大哥,快救人。”心中大为感动,危难时刻见真情,这王滔平时虽然话少,却是一个热血男儿。

“好的,来了。”那瘦小汉子手中刀一挥,将栅栏外的铁锁砍断,只听得“呛!”一声,拇指粗细的铁链一刀两断。

众人一涌而入,“快快,狗官的援兵就要来了。”便架着高原往外冲。

“喂喂,王淘,你怎么来救我了,又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高原挣扎着问,冲进来的加上王滔一共五人,除了这个瘦小的胡子男,还有三个小家伙,看年龄同王淘仿佛,都很瘦弱,像是饿了许久的饥民,估计年龄小,还没发育完全。

“这是我的侄子黄镇。我们边走边说。”王滔拉着高原,一边跑一边飞快地介绍着同伴。除了黄镇,还另外三人分别叫黄大牛,黄二牛和应宝。

监狱的路不长,王滔刚介绍完众人的名字,高原等人已冲到外面的院子之中。却见,火光冲天,热浪逼人,将半个通许都照亮了。说来也奇怪,居然没有人出来救火。

估计那甘霖也在纳闷,说好偷偷放高原走的,本来也要制造一个越狱的假象,现在怎么搞这么大了。

心中疑惑,加上杀声震天,以为是李闯劫狱队伍杀了进来,便和手下衙役狂奔而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了。他也吃不准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悄悄放了高原也不是不可以,但对上面却要找套说辞来搪塞,现在好了,外面动静这么大,日后上面问起,解释都不用。

于是,这火也就越烧越大,眼看就要蔓延开去。

看到火势这么大,“不用搞这么大动静吧?”高原很是吃惊。

“嘿嘿,要想救叔你出来,不放把火怎么成?”胡子男黄镇呵呵一笑,“蛮子叔,我们杀出去。今天也是运气好,门都是开的,居然没一个衙役。否则老子就可大开杀戒了。”

“不要乱跑,也跑不快。”让一个大胡子喊自己叔叔的感觉非常不妙,高原低声道:“我们先去马厩,知县养了不少马,我们去将那些马都骑了。另外,不要叫我蛮子叔。”

黄镇很严肃地说,“你是我滔叔的大哥,自然就是我的叔了。”

“这……”高原哑然无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虽然甘霖答应放自己走,可现在火这么大,将全城人都惊醒了。王滔这群人再在城里呆下去,就大扎眼了。他王家在通许也算有些名气,被人发现,只怕要连累家人。王有才虽然可恶,但这两兄妹对自己可是恩重如山。便不再废话,一个劲催促大家快走。

一行人在县衙里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人也没碰到,就这么跑到马厩。

一看到马厩里的六匹好马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也来不及装马鞍,就这么跳上马背,“驾!”一声朝已经敞开的大门冲去。高原本打算骑甘霖那匹白马的,可惜这马刚中了毒,若骑它出去,跑不上几里路,估计就会倒地不起。想了想,就换了匹军马。

转眼就冲到外面的的大街,直奔北门。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乱成一团。

城里已经好几个地方起了火,王涛他们也是够狠,不但将县衙点着了,连民居也不放过。全城人都被惊动了,锣声一片,火光中全是救火的人。高原心中有些恼怒,这王涛救人就救人,怎么连老百姓的房子也烧,等下要好好同他说说。老百姓是无辜的。唉,将来若再回通许,手中若有金银,得赔人家。

“这几个人同你是什么关系,妞妞现在怎么样了,你不是被关了吗,怎么跑出来了?”高原问。

“是我妈放我出来的。”王滔一边骑马一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同高原说了。

原来,那天王涛回家之后便被王有才捆了起来,丢在地窖里,又将妞妞也关了起来。妞妞的事情暂且不表,王涛被关了好几天,水米不进。他母亲见了心中不忍,心疼儿子,悄悄将他放了出来。

从地窖出来,王滔听说高原被判了个斩首,心中大震,立即抢了王有才一车麦子,联络上母亲老家的黄镇和黄大牛、黄二牛兄弟,请他们帮忙劫狱。

当时王有才一听说王涛在装麦子,强拖着病体跑过来阻止,却被王涛一把抱起,锁进了柴房。

王滔杀气腾腾地对围过来试图动手的用人们怒吼,“谁他妈敢拦我,来一个杀一个。”

王滔母亲娘家姓黄,已经完全破败。加上前一段时间李自成破通许之后,将这一片扫荡空,一粒子粮食也没给他们留下。现在,诺大的一个家族全都在野地里挖野菜剥树皮。

王滔母亲本也有意接济娘家,无奈王有才实在太抠门,对黄家从来就是一毛不拔。因此,王家富得流油,而黄家则快要饿死人了。

黄家人正发愁想个办法弄点粮食熬过这个春季时,王滔赶着一车麦子过来了。

王家小少爷也不废话,直接将口袋打开,黄澄澄的麦子将黄家人的眼睛都晃花了:“家里男人都操家伙跟我走,随我去通许杀人。若跟我走,一人一百斤小麦。”

黄镇今年三十八岁,年纪固然不小,但算起辈分来却是王滔的侄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天正在家饿得眼睛发花,一听到有杀人放火吃米的机会,心中便是发痒,怒吼一声,提了根棍子就跟了过来,“叔,我去,娘的,反正我光棍一条,出去被人砍死也比在家饿死强。”

同时去的还有黄大牛、黄二牛兄弟,这两兄弟,一看到王滔倒出的麦子,立即经受不起这个诱惑,上前一人扛了一袋,“我们先将麦子送到家中老娘手里就过来。”这两兄弟的父亲年前才饿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一个老娘,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不要说两百斤麦子,只要一把米,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这二人辈分更低,严格算起来,他们爷爷是王滔的表哥,也是王滔母亲的侄子。因此,二人都叫王滔表老爷。也很自然地喊高原高老爷。

这称呼一喊出口,高原寒毛都竖起来了。封建社会的宗族关系真是复杂,弄得人都糊涂了。自己一不小心做了这么多人的长辈,真是哭笑不得。

至于那个应宝,是一个流浪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浪到黄家的,就这么呆在那里,一呆就是四年。见王滔要去通许,立即跳起来说,麦子也不要了,反正家里没其他人。给口饭吃就成。

王滔也干脆,“走,进通许吃肉去,管饱。”

这胆大包天的五人于傍晚时混进县城,在馆子里大吃了顿,过足了瘾,等到天黑,冲到北门,将几个守城老卒捆了,直接朝县衙冲来。

本来,五人预计可能会遇到一场大战,没想到整个县衙都房门大开,一个衙役都没有。很顺利就将高原救了出来。

“这通许怎么了,衙门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黄大牛两兄弟大觉奇怪,抓着头一脸疑惑。

听完王涛的话,高原哈哈大笑,“谢谢众位兄弟!”

几个人忙道:

“蛮子叔,可承受不起。”

“高老爷,侄孙不敢。”

“蛮子老爷,我应宝可当不起你老人家的谢字。”

“……”高原无比郁闷。

一行人马做的卢飞快,片刻就冲到北门城门口,路上有不少百姓都提着水桶出来救火,一见凶神恶煞的诸人和闪亮的兵器,手中水捅一扔,大喊一声:“闯贼来了!”

“救命啊!”

“逃命啊!”

眼前都是狼狈逃蹿的百姓。

高原大汗,这百姓居然把自己当成李自成的队伍了。可闯军不是义师吗,却又为何吓成这样?

黄镇提着那把长长的眉尖刀哈哈大笑,“过瘾,真他妈过瘾,大丈夫当如是也!”完全没有一个革命者的觉悟,倒像是民国时的反动军阀。

喧哗中,五人从北门冲了出去,消失在深沉夜色之中。

第一卷 举翼 第二十七章 闯王大营

第二十七章闯王大营

“呜!”响亮的牛角号在正月劲风中响起。

从南方吹来的风并不带一丝湿气,反显得刚猛灼热,如跳出熔炉的钢水,在落日中荡漾,万物皆被这一片血红笼罩。让人怀疑已置身于炎热的夏季。

平坦的大野无草无树,只一朵朵帐篷无边无际,将整个大地占满。千万股细长的炊烟密密麻麻地将天和地连接在一起。帐篷前的地上坐着无数衣甲鲜明的士兵,都在大声喧哗着将一碗碗烈酒倒进沙哑的喉咙。篝火上正烤着死马和牛羊肉,有性急的士兵不待肉熟就一刀切下去,血水落进火堆,灰烟泛起,惊得正立在帐篷顶上的乌鸦“噶!”一声飞起,又瞬间被火红夕阳吞没。

刚过年没几天,气候异常干燥,连日艳阳不断,积雪融化,阳春提前到来。崇祯十五年刚一开始,天气就显得十分反常。

大地正中,一座巨大的帐篷宛若一颗骄傲的头颅居于正中,控九宫而制五行,握八卦而挟斗罡,雄视整个苍莽暮色。

仿佛被夜鸟的翅膀惊醒,刚才还缓慢游荡的季风突然惊醒,如刀般划过。“呼!”一声,大帐前高耸的旗杆上,一面“闯”字大旗迎风展开。

“呜!”号角依然高亢,最后竟至凄厉,连这红色的夕阳中也仿佛带着号手肺中的血丝。

一个个小黑点从地上跳起,纵身跃上战马,“驾!”一声,朝大帐篷奔去。蹄声如雷,灰尘腾起,夹杂着汗臭味、血腥味和刀剑的铿锵,被大风吹遍整个原野。肃杀之气镇得夕阳也是一颤,猛地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刚才还红火如血的天空换上深重的夜色。刚才的温热突然消失,寒气袭来。

黑暗如洪水般涌起,却又如撞上一块巨大的磐石,在大营的***照耀下节节后退。

须臾,整个世界都被星星点点的光明占领,篝火将夜色都照透了。

“权将军刘宗敏到!”

“制将军李过前来报到!”

“制将军刘芳亮前来应卯!”

大帐门口,一个传令兵大叫。

大帐门口布帘被人用两根银头长叉架起,从外面看进去,里边一片热闹景象,可容百人的帐篷中立着一群浑身铠甲的将军。没有人说话,只身上的甲叶子轻轻响动。

众将军正中,一个高大的男子正背对着大门,左手背在腰后,右手高高举起,屈指计时。

随着他右手最后一根手指弯下,凄厉的号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猛地静下来。只风声在外“呼呼”乱响,一点火星从大案边的蜡烛上跳下,“啪嗒!”一声。

“都到齐了吗?”一声威武洪亮的声音从男子胸膛里响起,震得烛火一颤。

传令兵高声报告:“回闯王,我老营都尉以上军官都到了。”

“各位听着----”

“哗!”众将都紧了紧身体。这里正是闯王李自成的老营中军大帐,现在也不是帐议事的时辰,这么晚被叫过来,想来也有大事商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惟恐漏掉一句话,再不复往日的飞扬跋扈。也只有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才能让所有人心悦诚服。

明末最大一支农民起义军的灵魂,闯王李自成缓缓转过身来,将脸藏在烛下阴影处,厉声道:“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我们面前是十八万朝廷大军。分为东、北两路,北面那一路由丁启睿率领。东面是我们的老朋友左良玉。”

没有人说话,大概是被十八万这个巨大的数字惊呆了,一时间,大帐中响起了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现在是崇祯十五年,自去年从陕西率部出河南,一路所向披靡,从去年二月到今年二月,整整一年大军陷许州、克南阳,破洛阳,整个黄河以南地区都被插上了闯字大旗。出发时的三千骑也滚雪球一样发展到三十万,态势的发展超乎当初的预想,顺利得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队伍壮大了,战斗力却急剧下降,说到底,这支队伍的核心还是出河南时的那三千人。这样的部队打顺手了固然是无往不利,一遇到挫折却很容易陷入一溃千里的境地。这样的的事情在以前他可没少遇到,就在去年十月的开封,自己就踢到一块硬石头,不但没啃下这块肥肉。反被崩掉了几颗牙齿,几十万大军在付出沉重代价后脎羽而归。

开封,处河南腹心,控黄河水运之利,接南北交通之要,商富民殷,肥得流油,对起义军自然有着莫大诱惑。在此之前,李自成还没打下过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大城市,直到破洛阳之后,洛阳的财富让他一夜暴富,困扰他多年的军费问题应刃而解。尝到打大城市的好处之后,他又将目光落在开封。这可是一座比洛阳还富有的城市。

打洛阳的时候,李自成并没遇到一点象样的抵抗,心中不免骄狂,却不想在开封跌了个大跟斗,猛攻数月,损兵折将。其时,朝廷各地援兵已至,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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