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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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汉-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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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晚上,县城里燃起了烽火;第二天,各邑民兵纷纷赶来县城附近救援。虽然这些民兵武器不全,建制不整,暂时不敢前来进攻吕泽的部队,但却在人数上,给了吕泽军巨大的压力。

眼看事情已不可为,吕泽当机立断,命令部队在第二天夜里悄悄撤退,回到了吕氏马场。

第二卷 风起云涌

—第七章 … 沛公(上)—

原本充满了雄心壮志的吕氏马场诸人,受了这当头一棒,士气很是低落。三天后,听说他们起事失败,樊哙和刘邦一起,绕过砀山来到了吕氏马场,吕泽和刘常满连忙接住,设宴接风。

席上都是至亲之人,说起话来就不用转弯抹角的,刘邦问起吕泽起事的情况,吕泽直接告诉了刘邦,然后又说道:“想那陈胜,既无名声,又非宗贵,且是仓猝起事,却能一呼百应,筑坛称王。而我谋划了两年有余,乃是有备而发,却连一个下邑都攻不下来,这却是怎么回事呢?”

刘常满也正想着这件事情。陈胜吴广起义,他记得很清楚,书上说的都是陈胜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天下人“羸粮景从”,但轮到了吕泽,就会遇到这种情况呢?

前几天出兵的时候,还当是自己改变历史的第一个脚印,就要印在这名为“吕泽下邑起义”的大事件上呢,谁知道直接无功而返,在历史的大道上踩一脚的宏图大志,直接流产。

“我也想不明白呀,难道真应了那句‘亡秦三户兮,英雄起楚?’的谶言?难道咱是魏国的,所以不能成事吗?”刘常满随口说道,主要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

“傻常满,这些玩意,那都是假的。什么狗屁的谶言儿歌!前几天下邳街上的狗屠赵老大来我这儿喝酒,说起来那首儿歌,赵老大哈哈大笑,说那是居巢那儿一个老头子编的!”

“这首儿歌,据说是刻在一个青铜鼎上,被那老头认出来后,才传唱开了的。其实那个青铜鼎上本来是赵老大买到家里装门面的,上面根本没有字。那老头从赵老大那儿买去后,又刻了些古文在上面,一做一做的,就成了上古谶言,神谕童谣了!”樊哙笑道,浑不知自己把刘邦的老底也一齐给揭了。

“阿哙,话也不能这么说。”刘邦拦住了樊哙继续揭露下去的势头,然后呷了一口酒说道:“大兄,你虽到过淮阴,但毕竟是做生意,你又在魏地长大,不象我经常去那边办案,清楚楚人风俗。依我看来,楚人生性好勇斗狠,为人轻悍剽疾,不惜生死,所以极不愿受人管束。”

“你们可能不知道。很早以前的时候,现在的东楚,还是吴国的时候,楚国有一个边邑叫作钟离,和吴国相邻。这吴楚两国百姓,都是以养蚕为业的,经常出去采摘桑叶。”

“你说这桑树它可不知道自己这边是吴国,那边是楚国,它就正好长在边境线上。结果有一次,钟离的一个丫头采这棵桑树上的桑叶时候,吴国的一个丫头也来采桑。两个女娃娃互不相让,都说桑树是自己这边的,于是就打了一架。”

“结果两家怒而相攻,楚国这家吃了大亏。钟离公一听大怒,派兵越过边境,把吴国那家人打死了数口。吴国人也不是吃素的,于是把整个郡兵都调动起来,又报了仇回去,楚王听了又大怒,又举国往攻吴国。”

“就这么一来一往的,吴楚两国之间,为这把桑叶结成了死仇,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十年,死伤了数万人,直到吴国被越国灭掉,这才算完事。”

“你们别看这事儿听着跟笑话似的,在人家吴楚,从边邑百姓到吴楚将相,可都觉着自己这么干,那是理所当然的。而如今吴国已经成了东楚,这习俗可是一点也没变。”

“你们想想,蕲县全县人口,不过五六万,陈胜一起兵,就来了一万五千多人攻打县城,那就是九成以上的丁壮男子,都拿起锄头铁锹跟秦国干上了,咱这儿拿什么跟人家比?”

“咱这儿可不一样,咱魏国原来是诸候中最强的,这秦法倒有一大半是从咱魏国学去的,所以说百姓早就习惯了。而且咱这儿的父老,哪怕是乡里人,心眼也多得很,可不象人家楚国的乡里,净是些实心眼的汉子,觉得你好就掏心窝子给你。”

“所以呢,大兄不必气馁,楚人能以义集之,以声招之,但我们魏人,只能以势驱之,以利诱之。如今且稍安毋躁,静待时机吧。”刘邦说完,又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

“唉,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天意难知,不过人事我们还是要尽的。”吕泽苦笑道。

然而机会很快就来了。八月初二,已经被提升为骑将的虫达,带了一百名精锐骑士,从陈县出发,往北边各地张贴陈胜王的命令。

八月十三,沛县的城墙上,就被贴上了一张榜文。榜是用布做成,虽然有些潦草,但却写得明明白白,正是陈胜王的口气。

“张楚陈王有令:凡各地率众举事反秦者,一律实授将军,着领原部!凡各地官吏以郡县从义反秦者,仍着以原职领各郡县!凡各地官吏有敢负隅顽抗、拒不从义者,各地百姓均可自行杀戳,以其首献陈胜王者,一律赐将军号,金十斤!”

八月二十五,又一张檄文贴在了沛县城墙上,这张榜文,文气了许多,看来是陈胜王已经找到了善于文字的幕僚,替自己润色了榜文。

“夏桀无道;成汤代之;商纣暴虐;武王伐之。今暴秦无道,天将亡之,而托其事于孤王。今令大将军葛婴将十万人,取九江,定大楚;令假王吴叔将二十万人,伐函谷;令左将军宋留将十万人,伐武关。秦亡之日不远,凡诸豪杰故吏,赞襄助义者,孤岂惜裂土分疆,王之候之哉?将相无种,唯功是图。传檄天下,咸使知闻!”

虽然榜文很快就被县里的更卒揭了下来,但却已经在沛县掀起了轩然大波。父老们纷纷议论此事,都不知道前景如何。而沛县的一干官吏,当然更是着急了。

沛县原来的县令陈公因为年龄老大,已经辞官回乡了,新来的县令,人称张公,到任尚不到一年,便出了陈胜起义的事件。

然而以前镇压起义叛乱不遗余力的大秦朝廷,这次竟然毫无动静。陈胜已经尽占淮阳大郡,筑坛称王了,在朝廷的公文当中,还是提也没提这场叛乱。见到这两张榜文之后,张公的心里终于决定了该怎么做,便召萧何前来商议。

萧何也正密切关注着陈胜事态的进展,见张公召集,自然一刻也不怠慢,急忙前来县衙商议。

现在的情势是明摆着的,对张公、萧何这些秦国官吏来说,如果不响应陈王,那么死亡就在眼前;倘若背叛朝廷,那至少也要等朝廷平定了陈王叛乱才会说事儿,所以在选择上其实是用不着考虑的。

和张公有所不同的是,萧何、曹参的宗族都在沛县,跑是跑不掉的,不象张公是燕人,还能只身逃亡。因此萧何、曹参更是坚决的支持张公起事,以沛县属陈王,先不说自己的死活,把宗族给保下来再说。

但考虑到张公是外地人,沛县人不会支持他;再加上沛县的军事力量实在太弱小,仅有百余地方武装,举事的话也不值得一提。所以萧何、曹参建议,让张公写一封信,前去招刘邦带着手下回来,也好为沛县增加一点安全系数,以防别的县趁乱前来攻占。

张公自然是同意了,信写好后,萧何就让夏候婴将信拿着,前去交给樊哙,由樊哙去砀山中寻找刘邦,让他尽快回来。

与沛县城内紧张不安的气氛不同,吕氏马场里,更多的是兴奋。虽然上次进攻下邑失败,但和刘邦密密商议了好几天后,吕泽根据形势,重新确立了发展方向,现在就等着机会来临。

八月二十七这天,从芒砀山同时飞来的三只信鸽,捎来了确切的消息:刘邦已经接到沛令张公的信,让他带人回沛县,准备起事以应陈王了。刘邦让吕泽作好准备,一旦沛县成功起事,吕泽就要按照原来商议的行事。

其实在陈胜起事不久后,刘邦就从萧何那里得到了消息。但在衡量了自己的情况之后,刘邦决定还是暂且蛰伏,而吕泽攻下邑失败,更让他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四十八岁刘邦,对于世事早就透彻洞明。在陈胜王已经率先举起大旗的情况下,想在沛泗一带一举成功,成为一方势力,必须是自己的实力足以制服他人,或是自己的名声足够响亮,可以号召他人追随自己。

然而这两个条件,刘邦都不具备。因此仔细考虑后,他觉得深自隐藏,待机而动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个时候出山,只能前去陈县,投奔陈胜王帐下。听说名闻天下的张耳陈馀两人,在陈胜帐下也没得到重用,象刘邦这种当年连张耳面儿也不常见的低级门客,去了也是白饶。

但等到樊哙拿着张公的信前往砀山来召自己回沛县的时候,刘邦感到机会来了。这正是借助沛县力量,壮大自己的大好时机。

而只要有了实力,在这乱世之中,便一切好说。因此刘邦立刻率领自己的人马,跟着樊哙一起径直往沛县而来,并放信鸽出去通知吕泽,准备起兵行事。

第二卷 风起云涌

—第八章 … 沛公(下)—

没想到刘邦刚刚走到半路,张公却后悔了。信送出后不久,郡里就传下公文,敕令各地守令严缉盗贼。虽然没有明说,这说明了大秦中央政府已经意识到了陈胜造反的危害性,准备严加缉捕。

张公越想越怕,大秦朝廷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一旦重视起来,恐怕陈胜很快就要败亡。而且他更怕刘邦等流亡者回来会杀掉自己,自行举事,于是就反悔了招刘邦入城的决定。

因此刘邦刚刚进入沛县境内,便遇到夏候婴驱车来报,说是张公命令县里更卒封了县城,正在搜捕萧何、曹参等人,让刘邦想好对策再去不迟。

刘邦原本想着既然有人应合,根本不必再去叫上吕泽一起,就只带了自己手里来的一百来人。虽说这一百来人都是铁了心要追随自己的老兄弟,战斗力也很可观,但想要指望一百来人攻破有了防备的县城,恐怕连城头也爬不上去,就得全数给放倒在城墙外。

但既然已经下了砀山,不管怎样也得到沛县去看看再说。因此刘邦便带上夏候婴一起,往沛县赶去。谁知走了没多远,萧何曹参也骑马迎了过来,樊哙和夏候婴急忙上去接住。

“老萧,阿参,你俩怎么出来的?”樊哙见到两人脸上身上颇为狼狈,惊问道。

“他***,别提了。要不是彭祖告诉我俩,任敖又把我们从城墙上缒了下来,恐怕这会儿我俩的命早没了!这两匹马,还是从老萧的侄儿家要的!这个该死的张公,等着吧,老子饶不了他!”曹参恨恨的说道。

“阿季,本来想留这张公一命的,如今既然他不仁,咱也就不义了!待会儿我写几封书信,你拿箭射进城里去,我谅这张公也没什么能为。”萧何乃是文官,不象曹参身有武艺,因此在被缒下城墙时,很是吃了些苦头,脸上身上蹭破了不少地方。不过他是深沉之人,纵然极为狼狈,也不肯破口大骂。

当下几人带着人马开到了城外。萧何写好了帛书,刘邦便持箭射进城去。又告诉城里更卒,让他们拾去交给县里父老传看。

这些兵士,全都是沛县本地人,谁不认得刘邦、萧何、曹参几个着名人物?很快信的内容便在县里传开了。

秦朝统一到陈胜造反,只有短短的十二年,县里父老,当然都是战国时的遗民。在数百年的征战里,各地的父老乡民们,已经对战争麻木了。“看遍春秋无义战”,以名为务的春秋时代如此,更不用说以利为务的战国时代了。

对于沛县老百姓来说,他们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正义的战争。所有的战争,带给他们的都是丁壮战死,老弱饿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

在这样严酷的生存条件下,老百姓们,也学会了本能的保护自己。组织起来,选出一个值得信任的领头人,然后在他的领导下,谁的势力大就追随谁,谁的棒子粗就服从谁,这就是他们的做法。

这样的做法,听起来很墙头草,很无耻,根本不符合成天被人宣传的“气节”、“骨气”这些优良品质,但对于老百姓来说,更多的,却是无奈。

象沛县这样一个用兵之地,数百年来属过宋,属过魏,属过齐,也属过楚,最后又归了大秦。沛县的民众,原来属于哪国的都有,根本也就无所谓国家了。他们所有的要求,不过是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罢了,一如那地上的小草。

然而风总是要吹来的,所以小草们就只能随风摇摆,风大的时候,就只能低头弯腰伏在地上,以免被吹折甚至连根拔起。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不过都是些小草,只想活着罢了!他们倒想做中流砥柱来着,可惜人家砥柱是石头做的,他们却没有那样坚挺的资本和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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