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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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3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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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许是天意使然,此刻守卫大顺城的,正是范公次子范纯仁。如今范公的次子遇到了元昊次子,完全没有给先父丢脸,在西夏人的猛烈攻势下,牢牢守住了大顺城。

数度攻城未果,反而损失惨重,李谅祚只好放缓了攻势,召集文武重臣,在王帐中商议对策。

西夏的官制与辽朝相似,也分蕃官与汉官体系,蕃官皆剃光头,戴大耳环,穿长袖绯衣,戴黑冠。汉官则与宋朝文官殊无区别,只是幞头无脚而已。

此时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殿中的气氛却越来越沉寂。年轻的西夏皇帝盘腿端坐在须弥座上,目光阴沉的扫过举帐文武,最终落在自己的叔叔嵬名浪遇身上。这位元昊之弟精通兵法,深谙谋略,去岁李谅祚能一举扳倒没藏氏,就是得到了他的全力支持。

否则毛都没长齐的李谅祚,是不可能斗得过老奸巨猾的没藏讹宠的。

大权在握后,李谅祚自然心怀感激,晋升嵬名浪遇为宁令……即党项语中的‘大王’,是西夏最高的王爵。并赐他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等殊荣,可以说地位之高,仅是一人之下。

另一方面,李谅祚却并不给他任何实际差遣,只命其在身边‘平章军国重务’。说白了,就是不放心他,担心打倒一个‘没藏’,又站起一个‘嵬名’。嵬名浪遇才智超卓,又经历了云诡波谲的元昊、没藏讹宠时期,自然能够理解皇帝的防范之心。

但让他气愤的是,年轻的皇帝在拿回权柄后,很快显出刚愎自用的一面,连自己的逆耳忠言都听不得了。譬如这次进攻大宋,他就坚决反对,但皇帝为了向西夏内外展示力量,还是一意孤行。

尽管不肚子不满,但为了让皇帝放心,也为了能收拾局面,他还是随军出征了。只是连日来一直阴沉着脸,让年轻的皇帝不敢看他。

此刻,李谅祚终于无计可施,才不得不想起自己的皇叔,看一眼嵬名浪遇的黑面,温声赔笑道:“叔,你说怎么个章程?”

嵬名浪遇心说,你终于想到我了,清清嗓子刚要开头,突然听帐外急报道:“有宋朝持节使臣在营外求见!”

持节使臣,自然是宋朝皇帝钦差了,帐内闻言马上从死水微澜,变成了开锅粥。

“哈哈,宋朝人果然吓破胆子,主动遣使来求和了!”

“还以为他们能多撑几天呢,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陛下神机妙算、天威如岳啊!”

“是啊,是啊,陛下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大夏重振声威,指日可待了!”

“感谢上苍,赐我们一位不世之英主!”

一时间,王公将领们如释重负,嬉笑谑骂,谀词如潮。

李谅祚的神情也明显一松,不再他皇叔的臭脸,转而问一个年轻的汉官道:“乙埋,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这汉人不过二十多岁,生得相貌堂堂,看上去倒像个人物。他太年轻了,位居汉官之首,皆因为靖难有功,且姓梁。他正是那位覆灭没藏家的梁氏的亲弟。李谅祚十分器重这个忠心耿耿、长于权谋的小舅子,这次出兵惩戒宋朝,确立权威,就是听从了他的意见。

所以战局焦灼至今,梁乙埋的压力是最大的,如今见宋朝如所料遣使求和,他自然长舒口气,起身拱手道:“如今我们牢牢掌握主动,自然可以随意炮制他们。”说着笑道:“比如吓唬吓唬他们……汉人一旦吓破胆,就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了。”

“是啊。”李谅祚快意道:“来人呐,列大阵迎宾,朕要让他们,走不到我这儿就吓软了腿!”

“陛下乃万金之躯,当然不能让他们轻易见到,还是让微臣先去与他们见面。”梁乙埋却赶紧劝阻道:“唬他们几句,探探他们的成色,到时候陛下成竹在胸,才好让他们感到神威莫测!”

“唔,”李谅祚点头道:“也好。”

嵬名浪遇却暗暗摇头,对方既然持节前来,就是代表宋朝皇帝,你派个大臣接见算是怎么回事儿。

但年轻的皇帝百无禁忌,自己已经够惹他讨厌了,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儿’,再触霉头了。

想到宋朝人竟然如此轻易服软,他不禁暗叹一下,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宋人,他们已经贪图享乐到,连一点骨气都没了……

也许,这真是年轻人的时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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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章单刀入敌营(上)

'奇·书·网]更新时间:20133160:21:55本章字数:4735

嵬名浪遇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这是个属于年轻人的时代。【网。。】//。//

陈恪骑马立在西夏大营之外,左右是七十二名全身甲胄的皇家武学生,四面八方是上千名凶神恶煞、又脏又臭的党项骑兵,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身陷重围之中,陈恪沉静似水的望着远处,腰杆笔挺笔挺。身后的武学生们心情各异,但脸上却无半分惧色。

陈恪离京之前,先到武学院中集合学生,言明自己要赴前线与西夏交涉,准备带些学生一同前往。当然一切全凭自愿,绝不强迫。

武学院有专门的军事报道,武学生们十分清楚边境的局势,许多人被吓住了,但也有人踊跃报名。陈恪便命报名者立下军令状,发誓绝不坠汉家威风,才带他们出发。

最终七十二名武学生得以成行。陈恪为了历练他们,甚至把须臾不离身侧的侍卫,也留在了庆州。

此举自然招致陈义等人的激烈反对,但陈恪的理由也很充分,要是西夏人打算对我不利,多带你们几十个,不过是陪葬而已。所以还不如把保护自己的任务,交给这些学生,让他们感到自己的信任,建立起宋朝军人最缺乏的责任心和荣誉感来。

双方对峙良久,西夏营寨上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党项骑兵立即分开左右,便见几十骑黑甲骑兵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汉人打扮的高官而来。

“这些黑甲骑兵。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鹞子。”大敌当前,陈恪却好整以暇的向学生们,介绍起了敌人的王牌部队:“平时做大人物的护卫、仪仗,战时则是最强的突击力量。”他压低声音道:“早晚,你们会在战场上相遇的……”

学生们闻言,不禁细细端详起那些身穿黑甲,面容凶狠、手持狼牙棒的党项骑兵来。果然见他们杀气腾腾,不似凡品。

“好了别看了,”陈恪淡淡道:“把咱们大旗举高点!”

举旗的张振赶紧高高举起双臂。一面红底金龙旗,便在西夏营前面前招展。

看到这面旗,那名年轻的汉官勒马停住。长笑一声道:“来者何人?”

陈恪看看他,没有作声,他身边白马白袍的陈简之高声代答道:“我家大人姓陈,乃大宋皇帝钦差,奉旨前来究问你家主上!”

“呃……”那汉官以为自己听错了,干咳一声道:“……究问我家主上?”

“不错。”陈简之冷声道:“还不快快让你家主上出来听旨!”

大宋在东亚,虽然不是军力最强国,但绝对是化和经济的中心。辽国和西夏虽然都创造了自己的和语言,可即使是契丹和党项族人都甚少使用,士庶日常皆以汉汉话为主。

是以在场的党项骑兵。大都听懂了陈简之的话,有的面露气愤之色,有的一脸轻蔑,有的甚至嗤笑起来。

那汉官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正是在李谅祚面前夸下海口的梁乙埋。一见宋使这态度,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却又抱着一丝侥幸,暗道:‘莫非是虚张声势,我再试他一试。’便板起脸道:“放肆,我西夏皇帝与你宋朝皇帝平起平坐,你个小小的使者竟然敢如此大不敬?信不信我将你斩于马下?!”

陈恪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道:“难道本官来错地方了。这里不是西夏国主的大营?”

“当然是了。”梁乙埋沉声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陈恪淡淡笑道:“怎么会又冒出个西夏皇帝来?”

“我西夏国主自然便是西夏皇帝。//。//”梁乙埋一脸‘你白痴啊’表情。

“敢问高姓大名?”陈恪换个话头道。

“姓梁名乙埋,大夏国家相是也。”梁乙埋朗声回答道。所谓家相,就是西夏皇帝的私人管家,虽然不如国相显赫,却是夏主最信任的人物。

“你这个家相可不称职。”陈恪摇摇头,突然厉声道:“你想让西夏国宗祀不永,王孙罹殃么?!”

“你敢血口喷人,”乍听此言,党项骑兵一片哄然,梁乙埋勃然作色道:“还敢诅咒我大夏皇帝!”

“这可不是本官诅咒,而是庆历四年,当时的西夏国主所上誓表中的誓言。”陈恪不为所动道:“记得上面是这样说的……‘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臣近以本国城砦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筑城堡。凡岁赐银、绮、绢、茶二十五万五千,乞如常数,臣不复以他相干。乞颁誓诏,盖欲世世遵守,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

党项人全都呆住了,他们从没听说过这份誓表,全都愣在那里,听陈恪接着道:“我朝皇帝诏答曰:‘朕临制四海,廓地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今乃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日月,要之鬼神,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恳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

“十二月,遣尚祠部员外郎张子渐充册礼使,东头奉官、阁门祗候张士元副之。仍赐对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册以漆竹简,籍以天下乐锦。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曰‘夏国主印’,锦绶,涂金银牌。缘册法物,皆银装金涂,覆以紫绣。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属。”

“方才在下所述之誓表、诏、往来,两国官方均有记载,贵国还藏有誓表副本和诏正本,”陈恪说完,扫一眼呆若木鸡的梁乙埋道:“家相难道从没听说过么?”

“这,这……”梁乙埋暗悔不迭,一般的党项人不知道,他作为皇帝近臣,自然可接触到一些机密。当年元昊向宋朝称臣的事情,他是有印象的,但那只是一种牺牲表子,换取里子的外交策略。但在国内,元昊可从来都以皇帝自居,且为了维护自己的高大形象,任何向民众透露他向宋朝称臣真相者,都会以诽谤君上,甚至是叛国论处。

梁乙埋活了二十多岁,也被一直蒙在鼓里。而且还是因为要代小皇帝给宋朝写信,才从翰林官那里得知了这一节。

其实,小皇帝这次攻打宋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摆脱宋朝的阴影,像辽国皇帝那样,与宋朝皇帝平起平坐。

所以梁乙埋才会一见面,就强调李谅祚的皇帝身份。

谁知陈恪却把李谅祚他爹的虚应章搬出来了。当儿子的总不能否定自己的父亲吧?就算要否定,也必须先宣布当初的誓无效……但这就等于承认,是有这样一份誓存在的。说明在这之前,西夏国主都是宋朝皇帝的臣子。

西夏处于四战之地,又有辽与宋这样庞大的邻国,任何一次失败都可能输光家业。越是处于岌岌可危地位的国民,就越是敏感。

因此党项人分外骄傲,又分外自卑。一旦知道万民敬仰、西夏独立的英雄,竟然一直以宋朝臣子自居,才换来了表面的太平。李元昊的声望必然受到极大的损害,继而李谅祚本来就不稳的宝座也会动摇起来。

但他又不敢断然否认,因为保不齐对方手里就有证据。梁乙埋只能硬挺道:“无论如何,你个做臣子的,要我们国主出迎,总是不对的!”

“非也非也。”陈恪摇头道:“誓约中写得清楚。使至京,就驿贸卖,宴坐朵殿。使至其国,相见用宾客礼。若持节,则以臣礼见之。”说着正色道:“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通禀你家大王,不要让他成为乱臣逆子!”

“这……”梁乙埋汗如浆下,只好低下头、压低声音道:“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陈恪看看他,有意顿了片刻,在梁乙埋快憋出内伤之际,方道:“本官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有损我大宋使节形象,也是对你家国主不敬。”

“是。”梁乙埋毕竟是伺候惯了人的,登时心领神会道:“快,请上差入营帐,沐浴更衣!”

“多谢多谢……”陈恪拱拱手,便率领一众学生,跟着铁鹞子进了西夏营地。

待他一走,梁乙埋的目光冷冷扫过守门的千名党项官兵,一一句道:“忘掉今天听到的每一句,否则我杀你全家!”

“是……”梁乙埋就是族诛没藏氏的刽子手,他说出的话,还是极有威胁的,众官兵登时胆寒心惊。

那厢间,进了营帐,没了外人,几个学生才大松口气,苦笑着对陈恪道:“大人真是艺高人胆大,我们的心都到嗓子眼了,生怕西夏人被激过头,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陈恪却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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