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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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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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所谓的‘寒酸’,也是因为放在历史的长河中纵向比较,单单在这个年代,大宋皇宫还是世界上最富丽堂皇的建筑群。每个初次站在宣德门下的子民,都会深深震撼于其高大雄伟。

但不包括陈恪,因为宣德门形制与后世故宫的午门相同,而且还小了一号。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对参观过北京故宫的人来说,很难再有一座宫殿,能让他大惊小怪。

进了宣德门,一座坐落在三层丹陛之上的宏伟宫殿扑面而来,这是大庆殿,相当于后世的太和殿。这让陈恪感觉不太习惯,因为在太和殿与午门之间,还有个太和门,南北两个开阔的大广场,尽显泱泱的皇家气象。

但这宋朝的皇宫,一进了宫门就是正殿,只有殿前的三层平台作为缓冲,比紫禁城不知寒碜多少。看来那不与民争地的传闻是真的了……这让陈恪对宋朝的官家,终于多了一丝好感。

“这边走。”赵宗绩示意陈恪右拐,沿着北廊向东走,进左长庆门,北行一里左右,过左银台门,上了分隔内外宫的东西大街。在这条御廊上,又行了一里左右,到了垂拱殿门前,赵宗绩才说一声:“到了。”

领着陈恪进了垂拱殿,赵宗绩让太监进去通禀。等候的时候,有小太监请两人到耳房烤火,又端来了姜汤,还拿来两双干净的鞋履……虽然打着伞,但这一路走来,两人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尤其是脚上的鞋,已经完全完全湿透了。

待两人摆弄停当,内侍也来传了。

两人赶紧起身,屏息凝神,穿过层层帷幔,到了御堂门口,便见一位穿蓝色纱袍、碧玉簪发、眉目和气、面带病容的中年人,坐在胡床上朝他们微笑。

“孩儿拜见叔父……”赵宗绩马上深深作揖。

“草民拜见圣人。”陈恪也赶紧马上深深作揖……来的路上,他已经反复确认,这就是大宋朝臣见君的礼节,虽然明知是因为‘跪礼’没有发明出来的原因,但他还是感觉暗爽……不用三拜九叩,实在是太好了。

“平身吧。”一把温和的声音响起道:“绩儿,这就是陈三郎吧。”

“是,叔父。”赵宗绩道:“这是就陈恪。”

“唔……”官家微笑的打望着陈恪,见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细,端的是英气逼人,又穿一身太学生的白衫皂带,眉宇间难掩书卷之气,给人一种文武双全的感觉。他不禁微笑赞道:“陈司谏养得好儿子!”

陈恪也在偷偷打量大宋,这位温和的中年大叔,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要不是在这皇宫中做不得假,他真无法将其与一国之君联系起来。

“不要拘束,你父亲和寡人马上就成连襟了,”官家笑起来道:“论起来,你还得称我一声姨夫呢……”

“……”陈恪这个汗啊,虽然他们私下里也这么开玩笑,但谁敢去攀这门亲戚?口中连道‘不敢’。

“就算不叫姨夫,”官家微笑道:“也该自称‘为臣’,而不是‘草民’,莫非嫌承事郎的官阶太小?”

“不是,草民……哦不微臣,”陈恪对见到大名鼎鼎的宋仁宗,还是有些紧张,这才恢复正常道:“实在是没把自己当成个官儿,这承事郎,不提就忘了。”

“呵呵呵,忘了可不行。”官家挥挥手,便有宫人,端上两个锦墩。

赵宗绩谢了座,便端坐下来。

陈恪也不知道该不该坐,有些愣怔……前世的电视剧告诉他,宫里规矩多,比如赐坐是对高级大臣、或者像赵宗绩这样的王公才有的待遇,自己这样的小咖,不跪着就不错了,哪还奢望有个座?

“坐吧。”官家微笑道:“不要拘谨,自家人闲谈私聊,便当我是你姨夫就好了。”

陈恪口称不敢,搁了半边屁股在锦墩上。

“其实咱们也算神交已久。”官家让人给陈恪和赵宗绩,上了两碗当归红枣汤,让他们喝下去驱寒。待两人一饮而尽,这才微笑道:“你的《字典》,还是寡人作的序哩。”

“官家的恩德,”陈恪赶紧起身道:“微臣铭感五内。”

“坐下说,不要动不动就站起来,你不嫌难受,寡人还难受呢。”官家笑着责怪道:“那算什么恩德,你自己可能都不明白,这本《字典》对大宋朝意味着什么。”

“微臣确实不知,”陈恪轻声道:“只是觉着该做这件事,便做了。亦没想过会惊动官家。”

赵宗绩颇为意外的看他一眼,心中暗笑道:‘还以为你在谁面前,都不知天高地厚呢,这不在官家这儿,也乖得跟小猫似的。’

“往大里说,此乃文教之盛世,我大宋的百年国策,亦因此而光大。”官家微笑道:“识文字、读经典、知礼仪、明信义之人,将大大增加,我大宋文教之昌盛,必远超八代。”

“官家谬赞了。”陈恪这个汗啊,难道皇帝要开夜校扫盲?

天天打喷嚏流鼻涕,求解……

……

第一四零章又忍不住了

'奇·书·网]更新时间:201282319:42:54本章字数:4944

第一四零章又忍不住了

“你说寡人该怎么赏你呢?”官家微笑望着陈恪。

“官家不是已经赏过了?”陈恪装糊涂道。

“那是平定岭南的赏赐。”官家摇头道:“其实寡人一早就想见你,是你那老师拦着了。他说,凭你自己的本事,中个二甲进士不成问题,还是等chūn闱之后再说……寡人深以为然。”说着笑笑道:“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听绩儿说,你遇到了些危险。”

“微臣谢官家厚爱。”陈恪真心实意道:“这段时间,时刻绷着弦,确实很辛苦。”

“还是要多加小心。”官家缓缓道:“你可知对方的身份?”

“应该是无忧dòng的人。”

“无忧dòng……”慈眉善目的官家,偶lù龙颜真怒道:“真是愈发放肆了!”

“叔父也知道无忧dòng?”一直保持安静的赵宗绩问道。

“寡人在这京城四十多年,无忧dòng的大名,还是听过几次的。”

“听说这些人住在汴梁城下的沟渠中,抢劫行骗、掳掠人口、无恶不作,历任开封府尹都无法剿灭……”陈恪道。

“繁华帝京,首善之都,却容忍这样的匪类存在,真让人匪夷所思。”赵宗绩愤愤道。

“向日听闻,也没有那么恶劣,”官家缓缓道:“看来这任府尹不力。”

“王府尹是位有德君子,但治理京师,光想着不得罪人是不行的。”赵宗绩毫不讳言道。

家像是个看遍了世情的长者,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真正扰动圣心了:“是寡人的错。”说着看向陈恪道:“这件事,朕不能不管,不然以后,他们会愈发猖獗。”

“官家圣明。”陈恪马屁奉上。

“真要圣明,就不至于有无忧dòng的存在了。”官家自嘲的笑笑道:“寡人已不求尽如人意,但求能将就下去。”

“将就,也大不易。”陈恪感慨道。

“哦……”官家颇为意外的望一眼陈恪,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这样老气横秋之言?”

“微臣是有感而发。”陈恪道:“这一点小事,就让微臣挠破了头。想想官家,每天要面对全国内外那么多烦人的事,就觉着极是不易。”

“唔,”官家颔首笑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想不到今日,寡人还遇到一位知己。”

“微臣惶恐。”陈恪挠头道:“微臣不知帝心,只是拿平常人之心,去想这件事。”

“寡人,何尝不是平常人呢……”官家微微笑道:“小知己,六塔河的事情,你心里肯定有话要说,现在可以跟寡人一吐为快了。”

“微臣,无话可说。”陈恪却摇头道。

“无话可说?”官家笑道:“是不愿跟寡人说,还是有顾忌?”

“不,这就是我要说的话。”陈恪沉声道。

“无话可说……”官家面sè一凝,叹口气道:“确实让人无语……”许久,他才缓缓道:“今年是极yīn之年,河东、河北、京东、京西、湖北、西川等路均遭洪水袭击,几百万人流离失所,一切以救灾为要。”

“微臣不懂政治,不敢胡言luàn语。唯有一事不解,还请官家赐教。”陈恪起身抱拳道。

“问吧。”

“臣自幼听闻,所谓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陈恪沉声道:“为何我大宋的官员,却可以不懂会计为三司官,不懂水利为河渠官,不懂军事为枢密官,不懂民政为父母官?干不了几年河工,磨勘转迁,又去管财税,再过几年,又为营造官?”

“像这次六塔河之难,根本不是天灾,而是**!相公们皆未尝亲见河流地势深浅高下、亦对河工一窍不通,仅坐在政事堂中,看一套方案,听几次讲解,便敢决断回河与否、采用何法。事不目见耳闻,不明其内理,便臆断其可乎,他们到底哪来的自信?这江山不是大臣的而是官家的,他们孟làng的起,官家也孟làng得起么?”

陈恪一番连珠炮,皆是官家前所未闻之言,把赵祯说得一愣一愣。他自幼接受帝王教育,便被告诉,要将国事jiāo给能吏治理。但什么是所谓的‘能吏’,而能吏真得就无所不能么?比如文彦博和富弼,两人是公认的治世之能臣,且都有辉煌的履历,但这次,两人在河工上的表现,可谓低能至极,不就是因为外行么。

官家感觉,一个简单至极,却又至关重要的问题,被前人忽略了,而这陈恪一句,拨开mí雾点醒了自己。他沉yín许久方道:“寡人观史书,每每为秦皇汉高、光武贞观,以及我太祖皇帝之知人善用心醉不已。”顿一下,自嘲笑道:“然寡人乃庸常之人忝居帝位,虽每用一人,必先虑其可乎,却每每有失察之过,奈何奈何?”

“微臣以为,老百姓都知道,破了锅找锅匠、坍了墙找泥瓦匠、要生孩子找稳婆……把事情jiāo给行家,结果总能比较让人满意。”陈恪沉声道:“国家的水利、农田、建筑、税务、财政、军事……比老百姓遇到的问题,困难千万倍,就更需要有方方面面的专家来处理了。”

“难道李仲昌不是专家么?”

“纸上谈兵的赵括而已。”陈恪冷笑道:“这种人也能大行其道,正说明朝廷缺乏真正的专家!”

“那么你说,朕该怎么去发现各方面的‘专家’?”赵祯的态度,已经十分的严肃了。

“没有人生而知之,其所具有的经验和本领,都是后天学习与实践所得。所以微臣以为,当从这两方面入手——一个是从经验丰富的老吏和工匠中发现人才;二者是对官员进行专业培训。”陈恪顿一下道:“科举取士,说白了,考的是文化课,选出来的是文学家。文学家做学问自然没问题,但是经史子集上,没有教我们水利、农政、会计、财税……这些课,必须补上,才能实现从文学家到合格官吏的转型!”

“微臣一时jī动,胡言luà恪最后深深一躬道:“但这确实是六塔河之后,微臣日思夜想的问题。”

离开皇宫后,赵宗绩像不认识一样,打量着陈恪道:“你太出人意料了,本以为你会大骂那些人一顿,可是你没有。本以为你是不关心这些事了,没想到,你却高屋建瓴的思考起来了,还讲出那样一番大道理。”

“我懂什么大道理,”陈恪摇摇头道:“只觉着事情本该如此,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偏不这样想。”

“……”赵宗绩想一想道:“这应该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后果。”

“应该是吧。”陈恪撑着伞道:“这么说,改不了了。”

“正相反,现在改的话,正当其时。”赵宗绩想一想道:“汉儒那一套,已经没人信了,现在那些学者们,都在寻找儒学的真谛。你有《字典》在手,就算是有了发言权,可以提出自己的主张和他们辩论,信得人多了,你的话就成了真理。”

“这个,倒蛮有趣的。”陈恪捏着下巴笑道:“扯淡比当官好玩。”

“什么叫扯淡……”赵宗绩差点摔到水洼里去,他压低声音道:“但无论如何,你今天把官家给镇住了。官家爱才惜才,我看你这个官,是不当也得当了。”

“胡言妄语而已,做不得数的。”陈恪摇摇头,不把他的话当真。

两人出了宣德mén,上马车后,陈恪小声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我爹,和那位的婚事,到底得拖到什么时候?”

“这个么……”赵宗绩嘿然一笑道:“你还真问对人了。”说着,他在陈恪手上写道:

“‘今chūn,官家对宰辅言:‘朕居宫内,左右前皆皇后之党。’上月,又对吾父言:‘废后之事如何?’吾父对曰:‘闾巷小人,尚不忍为,陛下万乘之主,岂可再乎?’官家再未提及此事。”

陈恪知道,所谓‘岂可再乎’,指的是官家,当年已经废黜过一位皇后了。而且那位郭皇后被废不久,皇帝便后悔了,再想把她接回来,却已经被人害死了……以官家之心软,怎么可能让曹皇后,重蹈郭氏的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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