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洗铅华- 第65部分

“不用了！刚开过饭！”白崇虎一板一眼的回答。立时，两个都不擅言谈的人让屋子一下子有些冷清了下来。

“小伙子那天的表现不错嘛！”巴特笑呵呵的说道，“你还会轻功啊！”

老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我哪会什么轻功啊！我那是借力而已，不过是取巧罢了！”

巴特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而后又凝视了半晌，以军人特有的单刀直入和白崇虎攀谈了起来：“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儿吧！”

“恩！听他们说过！”白崇虎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怎么想？愿意到更艰苦的地方锻炼自己吗？”巴特问道。白崇虎欲言又止，内心里的复杂想法令自己不知从何说起。

看到白崇虎回答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竟然这么困难。巴特不由收敛起了笑脸，冷冷的问道：“我想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没有那么困难吧？”

“愿意！”白崇虎赶紧回答。

“那不就完了吗？”巴特复又恢复了一丝笑容。可是当笑容还没有堆满脸膛，白崇虎又补充了一句：“可是……可是又不想！”令巴特一下子迷糊了起来。

巴特整了整有些错乱的思维，疑惑的问道：“愿意！可又不想这句话我该怎么理解呢？”

一时之间，苦辣酸甜的百味杂陈滋味涌上了心头，老虎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有什么想法就大胆说，年轻人嘛！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说！有什么就直接说！”巴特爽朗的说。

“听他们说在部队上喂猪是没有前途的，对吧！”白崇虎憋了半天，问了这么一句令巴特有些啼笑皆非的问题。

“是的！”巴特憋住笑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我……”白崇虎“我”了半天却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巴特也不急，笑眯眯的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老虎一咬牙，闭着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说道：“我想喂猪！”

“啊！啊！啊！”巴特被惊得连着昂扬顿挫了好几个“啊”，又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不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想喂猪！”反正已经说了一遍了，此时的老虎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巴特疑惑的问。

“因为喂猪没有前途！”白崇虎继续刺激着巴特的神经细胞。

巴特终于有些受不了这种逆向思维的折磨了，干脆的说道：“你要自毁前程！为什么？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不妨敞开了聊聊。年轻人，天底下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但是，千万别告诉我你喜欢喂猪！”

“那……那倒没有！”白崇虎赶紧矢口否认。巴特满意的点点头，示意面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家伙继续说下去。白崇虎整理了一下自己繁杂的思路，开始向巴特娓娓道来……

从白崇虎的汇报当中，巴特很快便捕捉到了相关信息。一番沉思过后，巴特总结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的做法我不敢苟同。做为一名男子汉，尤其是一名应以祖国利益需要为最高理想的现代军人，我更是鄙视你的这种无知。或许这样做，你可以从心理上得到些许自我安慰。但是，实际上于事无补。别说是我反对，我估计就是王大春也不会赞同你的这种做法吧！你这样做，除了在安慰自己的情况下，恐怕也会更加伤害王大春同志的感情，让他陷入无比的难堪。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件事情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补救了吗？”

“我……我……”被批得体无完肤白崇虎立时陷入了无比惶恐中，无法自拔。“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巴特望着似已身陷囹圄的老虎，不由产生了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感叹。淡然一笑之后，巴特怜惜的对着正惶恐不安的老虎问道：“知道什么是游隼吗？”

白崇虎一愣，不知巴特什么意思。但是仍然老老实实的答道：“我集团军的特种部队吧！”

“是！却不尽然！”巴特显然不很满意老虎的回答，便自顾自的补充道：“游隼又称花梨鹰、鸭虎、青燕、那青、鸭鹘或是黑背花梨鹞。游隼是世界上短距离冲刺速度最快的鸟类。也是主要以捕捉其他鸟类为食的猛禽。它不是猎鹰，但胜似猎鹰。所以古时的王侯将相狩猎，最喜欢以它为伴。而我集团军“游隼”之由来也尽在于此。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最大的特性就是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放弃。”说完，冷冷的看着正听得一本认真的白崇虎，企图从他的眼神中读懂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白崇虎的内心虽然为之一震，但是对王大春的自责仍是不断的涌上心头。他欣赏巴特口中“游隼”那种从不放弃的品格，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啊！从懵懂之时便不分春夏秋冬，持之以恒的坚持练功；从为了一局赌注、一个承诺，而轻易改变自己的人生的选择。他不正是靠着这种不放弃的精神走过来的吗？但是……此刻选择喂猪难道就是意味着放弃吗？不，他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不是放弃，而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难道我错了吗？”白崇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看来你的心已经如草原上折戟的秃鹰，无法顺服自己固执的选择了啊！”巴特无奈的说道：“说实话，你是一个好苗子，我很欣赏你！这样吧！让我来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你选择去和王大春一起喂猪，看看这样做究竟能否在安慰自己自责内心的同时，让王大春回到以前的轨道上来，改变他的命运。要么你可以带着王大春一起跟我到“游隼”中来，寻找新的人生目标！”

“真的！”听完巴特的话，老虎眼前一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游隼”里的战士们不需要吃饭，或是后勤供给吗？”巴特风趣的回答。

“谢谢！”白崇虎高兴说。

“不用高兴的那么早！”巴特一反常态的说道，“我是有要求的！”

“啊！什么条件！”老虎愣了一下。

“第一，无论你能否顺服王大春，但是你只要尽力了，我想你的内心也一定会得到一定的安慰，所以你必须无条件跟我走。”巴特说完以后，停了下来看着老虎的反应。

少顷，老虎下定了决心问道：“那第二呢？”

巴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件事儿，不要仅仅把它当做一个满足自我心里安慰的渠道。无论结果如何，我希望你都能全力以赴，可以吗？”

老虎郑重的点了点头，巴特继续说道：“当然了，现在到处都流行双向选择。你能不能顺服王大春，是一个双向选择。如果你能顺服王大春，也不见得就能改变他的命运，因为这将还是一个双向选择。”看到老虎的眼睛里有些许的疑惑，巴特便继续解释道：“因为不是你选择了“游隼”，“游隼”就一定会选择你。你要想改变王大春的命运，你就无从选择，必须得留在“游隼”，因为你们两个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留，他留！你走，他走！这便是我的第二要求！这点儿我希望你能明白！”

“嗯！”老虎再次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可以去了！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二分，我给一个小时时间准备。十一点儿整，我们准时离开！”巴特抬起手腕儿看了看军用手表，命令式的说道。

“是！”白崇虎站起身来，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匆匆离开……

营地里车来车往，一片忙碌而又有序的景象。出了营部老虎无心关注别人的去留，他只想立刻见到王大春——这个自己曾经那么毫不留情就蓄意伤害过的无辜之人。是他、正是他的一时不忍伤害了王大春。不仅如此，更是在哪一个不经意的下午，他就轻易而举的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一个曾经那么热爱兵营，发誓要以部队为家的热血战士被迫选择了喂猪。曾经的热情、曾经关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兄弟间的感情，在那个永生难忘的下午，都随着天际中那股阴冷的寒流付之东流。老虎知道，肉体上的伤害可以迅速的复原，可是心灵上呢？他却无从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去弥补。虽然，重新处理过这一事件之后，大家见面还会点点头、打声招呼。但是，从感情已经明显疏远了。不用说王大春了，就是连“祸害”和金大中等人亦是如此。

近了、近了……他已经可以看到王大春那熟悉的背影了。他做什么事儿都是那么的专注、热情，即便是喂猪也是那么的一丝不苟。他更可以听到王大春那“喽……喽……喽！”的喂猪声。但是，他胆怯了。此时此刻的他是多么的羡慕那群在王大春面前幸福的“哼哼”着猪仔啊！

“怎么样？分到哪里了？”半响，王大春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背对着老虎边随意的喂着猪，边好似随意的问到。他知道是白崇虎，他一直知道。从他一走进养猪场的大门开始，他就感觉到了。

一瞬间，老虎似乎有些动情。多少天了啊！大春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于是，老虎再也忍不住了，跑上前去一把夺过王大春手里的食盆，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抱着。王大春一如既往的看着老虎，笑呵呵的拍着老虎的肩膀问道：“怎么？分得不如意？”

老虎摇摇头，抬起被泪水憋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答非所问的说道：“对不起！”

“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以后我们还是兄弟！好吧！”王大春笑呵呵的安慰。

“大春……”老虎一把扔掉食盆，紧紧的抱着王大春。多少天来的压抑终于喷涌而出。哽咽着说道：“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我们是兄弟！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王大春拍着老虎的肩膀，不解的说道。

“巴特师长找我谈过话了！”老虎淡淡的说。

“那很好啊！”王大春抓住老虎的双肩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不仅是你的荣耀，也是我们“夜老虎”的荣耀啊！”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喂猪！”老虎眼巴巴的说道。

王大春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老虎喝道：“你什么意思你？你可怜我啊！我用不着你可怜我。虽然是喂猪，但是我依然是个兵！”说着、说着，王大春不争气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大春！对不起……”一瞬间老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喷涌勃发感情，嚎嚎大哭起来。

又是半响，还是王大春首先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拍着老虎的肩膀哽咽着安慰道，“兄弟……有机会要好好珍惜！”

“那你怎么办？”老虎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我！”王大春愣了一下，复又呵呵的自嘲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要是有个机会放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抓住的！”可是王大春那强装出来的笑，比哭也难看不到哪儿去。

“真的！”老虎赶紧问。

“什么真的假的？”王大春不解。

“如果有机会放在你面前的话，你会毫不犹豫的牢牢抓住？”老虎把握机会赶紧问道。

“那是！你以为我傻啊！”王大春呵呵笑。

“那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你愿意吗？老虎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机会？”王大春精神一振，显得有些高兴。

“一个去“游隼”的机会！”老虎说。

“开什么玩笑，我有那命！”王大春不相信。

“真的！我不骗你！”老虎重申。

“怎么回事儿？”王大春很疑惑的问。

老虎便一五一十的把见到巴特前后的经过做了一个简单的交代，把决定权交给了王大春。但是这一切似乎是来的太突然了，王大春还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一下子变得有些呆若木鸡。

“等等！容我想想！”王大春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心里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欠了别人天大的人情似的难以决定。考虑了好半天，王大春才毅然说道：“算了吧，我放弃！”说罢，蹲下身捡起地上食盆，把散落在地上的饲料复又用双手碰进空盆里。就那样一捧又一捧的往里装着，沉静的好像入定的老僧，又好似几个世纪以来，他就在哪里重复着那样一个机械性的工作。

“怎么了？你不是说有机会一定会牢牢抓住的吗？你为什么这样？”老虎感觉为自己没有帮上王大春圆了留在部队的梦想，而痛苦的嘶吼着。

和煦的春风轻轻的拂过，养猪场里却有着滴水成冰的寒意，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王大春痛苦的蹲在地上一把又一把的捧着早已经没有饲料的水泥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选择到底对不对。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这样抉择。

“难道你还在怪我，就真的不能和我一起走吗？”老虎呆呆的站着，整个世界似乎都那一瞬间停滞了运转，他不知道还能怎样诉说。

“不！你错了！我早就不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