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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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花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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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哪位——”前来应门的申屠令,走至长廊上才慢条斯理地抬首,接着他的话便卡梗在喉际。

沉默似忽涌的云雾,安安静静地蔓延在他们两人之间。

眼瞳里倒映着另一张与他同样讶异的脸孔的燕吹笛,僵住了身子与站在近处的申屠令两两呆看,而脑中一片空白的申屠令,也只是瞪大了眼哑然交视。

犹如紧绷的弦突地断裂,在下一刻打破彼此对峙的申屠令,毫无预兆地转身朝长廊的另一边拔腿就跑。

“你别跑!”当他脚底抹油后,额上青筋直冒的燕吹笛,气急败坏地边嚷边迅速追去。

在一片花海中急急奔跑的申屠令,不时回首看向身后的追兵,同时在心底不停地低声咒念。

那个臭花妖……他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那个花妖来对付他,搞了半天,那个花妖不是不想跟他斗,而是赖皮地找了外人来插手!好……君子报仇,五年……还是三年?唉,现下谁有空去管他到底是几年?还是先躲掉后头那尊瘟神再来仔细算年数。

发现身后脚步愈来愈近,眼看就要追上时,情急的申屠令扬起手中的水墨扇朝空中一划,顿时划开了一条不属于人间的通道,急忙躲进里头把通道关上,而追在后头的燕吹笛见了则是边喃声咒骂,边施法也开了条通道衔接而上,携着满腹怒火继续追去。

从头至尾,将下头所发生的事,全都看得仔细明白的碧落,缓缓自呆怔中回神。

“哎哟?”这是她的观察结论。

打从那个总是目空一切,骄傲又自大,不把他们妖类看在眼底的申屠令住进园内后,她还是头一回见着脸上总爱摆着笑的申屠令,竟会出现这般慌张失措的表情,更别提是落荒而逃了。愈想愈开心的她,当下一扫脸上近日来重重的阴霾,兴致勃勃地在檐上站起身,提高裙摆追上去看热闹。

她又不小心中了妖法吗?

与叶行远相偕而行的无音,再次看着眼前相似的树林,不知这已是第几回走过此地。她转身看向身旁的叶行远,怀疑他是否对这座林子施了法,才会让他们两人迷途在这片不大的林子里,无论如何找寻出路,始终走不出它。

而她更想知道,他到底想在这林子里走多久,才会心甘情愿地走出这片林子带她回花相园?

偏首看着他的神情,自下山起就一直不发一语的他,似乎也没打算开口解释目前的情形,她叹了口气,实是不知道他到底在耗什么,回想起今早他与碧落一搭一唱的景况,她不禁要怀疑,今日的一切,或许是他们刻意安排的。

走不动的她,在又走了一阵后,索性止住脚步,叶行远随即也止步转身看向她。

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别再绕了,咱们回去吧。”再这么跟着他漫无目的绕下去,他不累,她可累惨了。

知道自己的企图被发觉的叶行远,在心底算了算时辰,按照计划,请来的帮手应该是将申屠令逐离花相园了,同是他也察觉无音的气色真的很糟,不能再这般随着他耗费体力,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开除所施之法,带着她走出林间回到山脚下的小道上。

走出林间,抬首看去,虽是午后的光景,但天际晦暗如墨,自山顶滑曳而下的沁凉山风,携来了浓重的雨意,一场急雨,转眼间密铺大地。

“啊。”无音讶然地摊开两掌盛接着自天际落下的雨水。

“避一避。”在两人的衣裳都被打湿前,叶行远拉着她离开小道来到一旁的树下避雨。

抬首一看,是株高大的相思树,此树虽名唤相思,但因叶片细长,既无法盛住落了一地的相思,也无法有效的拦住苍天之雨,使得躲在树下的他们,随着雨势逐渐增大而被打湿了一身。

挨靠在树下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被上方滴落的雨水弄湿的无音,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试图让一身的冷意退去,她偷偷睨看向紧站在她身旁的叶行远,不一会儿,就着微光,她的视线叛离了她,不受控制地游走在他立体分明的轮廓上。

像是无形中遭到牵引般,无音放纵自己的目光,任它在他那张美得令人心碎的面容上游走,有意无意的,她将身躯挨近他一点,但又不想被他察觉,于是她只轻轻碰着他,藉着两人衣衫些许的碰触,感觉到他的一丝体温,在清冷的雨幕中渡了过来。

微弱的颤抖,令正观望着雨势的叶行远回过神,低首看去,才察觉身旁的她被雨湿透了,他连忙拉她过来拍去一身的雨珠,再小心地将她置于怀中。

她巧巧地贴靠在他的胸前,感觉他的身体和上方较为浓密的叶丛遮去了雨水,冰冷的身躯渐渐有了暖意,一种她没听过的心跳声,透过他的胸传抵至她的贝耳,她不禁舒适得想合上眼睫。

“很累?”见她不出声也没有动静,叶行远担心地抬高她的小脸。

她闭眼轻应,“嗯。”出来近一日,可说是没什么休息,那些近来累积在她身体里的疲惫,早就快压垮她了。

“申屠令吸食了你的生气。”他不该忘了这回事的,隨他走了一日,想必她早就累了。

她的声音听来昏昏欲睡,“怪不得……”她才在想是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毛病呢,原来是那位来历不明的客人害的。

“是我太大意,没把你看顾好。”他伸指挑开湿贴在她额上的发,指腹抚过她略微苍白的脸庞。

“你在自责?”无音忽地睁开眼,微微侧首看向他,在那张令人不舍移目的俊容上,她再次清楚地瞧见了那些他擅自加诸在身上的责任。

“对。”他声调低哑地应着,流连在她面容上的眼神,仍是和以往他唤她为小姐般地疏远,虽然,里头的确是有着一份化不开的关怀。

但她,要的不是关怀。

“为何你总要对我自责?”她没来由地感到难受,反感地推开他的胸口。“我是你的责任?”别的女人倚在他怀中是为情为爱,而她呢?却只是他的责任?

他忙拉回她,岌岌欲言,“不,你是我的……”

“你的什么?”受他一拉,她跌回他的胸前,一抬首,却怔住了。

以往远在天边的他,此刻就近在她的面前,太近,近到几乎是呼吸的距离,她的整颗心,都被他鼻息所喷出来的雾气给迷濛了,他急惶的表情渐渐地变了,卸去那些挂于口头的关怀后,在那里头,似乎藏着某些她所不知的东西。

寂静的凝视中,无音没有动,他也没有,两人自相映的眼瞳中找寻着彼此。

或许太常走进那浮沉梦境里的缘故,她总觉得此刻的感觉像是一场好梦,梦里,多情的春雨聚水为川,悄悄地汇聚奔流终成潮水,一涛一浪,先是沾湿了她洁白的绣鞋,水波再缓缓上升,最后将她淹没在中,不知不觉间,她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就像活在云端里,远远的,看不真,但真靠近了,反而什么都不清楚。

眼前的黑眸,在她的凝睇下,逐渐变得深邃诱人,似乎正在对她诉说着他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也让她的心情,任由他揉揉拈拈,忽悲又忽喜。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自这片无际的迷惘里走出来,每每她奋力想跨出这片因他而生的泥沼,但只要他一个深深隐敛的眼神,抑或是一个易让人心动的耳语,便又能轻易地将她拉回其中,在走与不走之间,她耗尽了力气,可到头来,她仍是在原地徘徊,而他,并无意伸出援手。

耳畔似乎有些声响,叶行远抽开了被锁住的眼眸回过头去,就见一名路经此地的路人好心地赠了他们一柄伞,他感激地伸手接来那柄以绿竹为骨的油伞,在洒落的雨势蔓延得更大前,撑开了那柄伞,也撑开了一片伞下暧昧天地。

那名路人走后,无音这才想起此乃人来人往的小道,为了他们两人着想,正想避开他不与他共用一伞的她,脚步未动,便已被横来的大掌揽住腰肢,一把将她拉近身侧,周延地遮去了她顶上的落雨,也宛如一朵密云,遮去了她心底的天际。

叮叮咚咚,雨打伞面,雨声重如沉鼓,聆听着那不悦耳清脆,倒像是小型战鼓的声响,伞下心事重重的两人各有所思,但同样的是,被困住的感觉沉沉地压在他们的头顶上,于是他们保持沉默,谁都不想先去打破这片由他们制造出来的僵持。

困囿中,无音快被这片谁也逃不出的气氛窒息了,不自觉地,她开始挪动脚步,她愈站愈远,身子渐渐出了伞外,而他,愈靠愈近,几乎将整柄伞都遮在她的顶上,自己则湿透了左肩。

古老的乐音忽地穿透重重雨声,缓慢地来到她的耳畔,她微微眨去睫上的水珠,眼前的景物却变得更加模糊,熟悉的纱帘又开始在她的眼前飘飞,她屏住了气息,用力地甩甩头,甩开那阵又将要摆布她心情的迷梦,好逐走迷梦中叶行远与那名陌生女子亲和婉爱的画面,但它却像抹阴魂紧跟在她的身后,喘息犹未定,她霍然拨开他停留在她腰际上的大掌,举步走进细密如帘的雨雾中。

她没勇气留在原地再次去瞧他与他人相爱的景况,也没有勇气……再次去面对那般的难堪。

积雨蓄成浅浅的水滩,芳足踏过,激起涟漪,迎向风雨的无音,心烦意乱地直朝前走,急烟淡雨中,未尽散去的幻影在她的眼前飘来荡去,她闭上眼走得更快,可那名女子的容颜却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

她看得很清楚,那名令她心羡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因叶行远而起,而他脸上的笑意,也是为那名女子而生,思及至此,她忍不住再加快脚下的步子。

叶行远很快便跟了上来,走在她的身侧欲为她举伞遮雨,但她却转过头,不愿再次走近他身旁,他靠上前,她躲,他伸手想拉她近一些,她避,一来一往间,他没有死心,而她则是有些愠恼,当他不放弃地再次靠近她身侧时,她遂提起早已湿透的裙摆,举步欲跑,但臂上与腰际间传来的箝制令她眼前一花,再醒神时,已让他捉至面前与他眼眸相对。

绿竹伞不知何时掉了,静搁在一旁的地上。

雨落如花,在他们俩之间洒落的晶帘,筑起一道濛濛障壁,有一刻,他们看不清彼此。

仔细看着她微黑的印堂,叶行远总算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之处,他一掌扣住她的腕脉细探,发觉在她体内有种不该出现的东西,思索着来龙去脉不过片刻,他的一双剑眉,紧紧地朝眉心靠拢,没想到申屠令竟会以这种方式对她下手……

愈看愈觉得他似乎动怒的无音,不知他的怒意所为何来,一相到可能是自己所引起的,她便识趣地想主动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但在全盘考虑过一回后的叶行远,动作却比她快了些,俯身罩下了他巨大的身影,侧首准确地吻上她的唇。

打算把她腹里的东西取出的叶行远,并没有注意到她因意外而僵直的身躯,无音只觉喉际一热,好似有什么东西自腹里被吸取了出来,再渡进了他的口中,她愕然地张开眼,水眸迎上的,是他那双剧烈摆荡的眼瞳。

路上躲雨的行人,匆匆跑过他们的身旁,踩起一潭飞溅的水花,水声清脆乍响,他屏住了呼吸,眼前这张摆放在心底的容颜,经他催化,此刻酡红似醉,半闭的星眸似含笑,怀中的她纤弱而动人。

雨滴一颗颗打落在他的身上,不痛,但却沁心。

他只是个男人,哪堪受此诱惑?

半晌,他伸手将她拉至一旁树下,未及清醒的她方靠在树干上,他已俯下身,一手托高了她的下颔继续方才的吻,不遗余力的吻她。

很急躁,像是压抑了很久,她隐隐约约地觉得搁在腰际的大掌似乎收紧了些,丛丛蔓烧的热火自他身上来到她的身上,未曾想像过的亲昵吮吻,取代了总是出现在夜里的那团白雾,真实地来到她的面前,她忍不住捉紧了他的衣衫。

行人的笑声和低语传进他俩的耳里,隨之而来的,是措手不及的清醒。

他做了什么?

叶行远俯首愕看着她,眸之所至,他如遭针刺,泛着红晕的俏脸变得更加旖旎鲜丽,仿佛他是那阵晚春里薰人的东风,在她身上吹出了一派无限春色,他的眼眸因此而变得幽沉,无法力抗的情愫,催他再将怀中濡湿的女体拥紧些,再低首品尝那鲜艳欲滴的红唇一回,这时,凝聚在叶上的雨滴打落在他身上,清脆的拍击声,打醒了他的神智,回想起方才不受制的孟浪,他缓缓撤开了手。

无音一言不发,静看着他在喘息了许久后,松开了他的怀抱转身走至路边,弯身捡拾起那柄被他们遗忘的伞,再踱回她的面前将它交至她的掌心里,随后,他别开了脸定立着,犹豫了一会后,无声地走开。

春雨未停,缠绵依旧,悬在发梢上的雨珠,悄悄滴落在她额上,滑下眷恋的眼角,走过微热的面颊,一如泪水的轨迹。

持伞怔望着那道被雨水濛去的背影愈走愈远,被留在原地的无音,不知该如何追上。

第六章

“你就这样跑了?”

房门粗鲁地遭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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